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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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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丈的天然瀑布,从天都峰与莲花峰之间,倾泄而下。溅起了高这数丈的水花,织成了阵阵的水幕。

    山腰里,一块青石之上,正盘膝坐着一个少年,从那装束与神态中,显示他那朴素和坚忍不拨的神情,这少年,正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仇恨。

    为了苹苹姑娘连着三夜急切的呼唤,也为了翠妹妹的一再催促,仇恨走出了黑蜂洞,也暂时离开了翠儿,独自来到千丈瀑布之侧,这由莲花峰至天都峰的必经之地。

    蓦地,那瀑布如山洪的声中,传来阵阵呼叫:“仇哥哥,你在哪里!”声音是那么细小,更含有万般的幽怨。

    仇恨闻声,骤提丹田之气,使出“千里传音”神功,呼道:“苹苹姑娘,我在这里,你来呀!”

    仇恨语音甫落,一条人影已随声而至,来的正是苹苹,仇恨连忙起立相迎,正待发话,苹苹已抢先言道:“仇哥哥,伤害我找得好苦呵!”话未说完,人已扑向仇恨胸前,热泪簌簌而下,象是受了无限委屈般的。

    仇恨虽小,可是却感到苹苹更是小得天真,微微一笑,拍了拍苹苹,以大人的口吻说道:“苹姑娘,别哭!什么事那么伤心?说给我听听。”

    苹苹不听则已,一听反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着仇恨的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抱得紧紧的,仇恨一时倒被弄得莫名其妙起来。

    一向没有接触过女性的仇恨,面对着泪人似的苹苹,想不出一句足以安慰的话语,其实他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木然地听由她不断啜泣。

    半响,苹苹双足频顿,在仇恨耳边说道:“为你,仇哥哥,我已无家可归了!”言罢“哇”的一声,又已大哭起来,仇恨闻言,不觉一怔,心道:“这是从何说起,怎么为我?又为什么无家可归?难道说是为了那粒‘聚魂归元丹’而被抱琴老头仲平焕赶了出来?一粒‘聚魂归元丹’总不至于那么严重啊!要不就是苹苹无赖。”

    想到这里,仇恨猛然把苹苹一推,可是当他看到苹苹那哭得红肿的双眼,楚楚可怜的样儿,本已冲到喉头的话,猛地缩了进去,将责备的口气改为体贴的语气说道:“苹姑娘,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坐下,你慢慢说给我听,好不好?”

    苹苹见他说的温柔体贴,遂也停止了哭泣,随他坐在青石之上,轻声说道:“仇哥哥,我不是怪你,只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使我急的话不随心,仇哥哥,你原谅我。”说到这,又有泪出欲滴之势。

    仇恨假装地气道:“我最讨厌看了落泪,你要再哭我可不理你了,别哭啦!有什么事慢慢地说,天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苹苹连忙抹泪止哭,道:“我不哭!我不哭!”停了停,端坐一下身形又道:“百毒天君在天都峰和莲花峰找了你两天两夜,连影子都没找着,三天前,闯入我们莲花峰的禁地,找我爷爷问罪,硬说我们收藏了你,向我们要人,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

    仇恨剑眉一皱说道:“事实上我是不在你们莲花峰,百毒天君纵然挟有‘武林帖’,但也不能无理取闹呀!”

    说到“武林帖”苹苹不由身心一震,道:“正因为他挟有这武林至尊,无上信符的‘武林帖’,他才作威作福,强词夺理,不由分说的硬问爷爷要人,他说莲花、天都两峰,俱在爷爷管辖之内,限爷爷一夜之间要把你交出,否则他将邀集武林之中,黑白两道的人来兴师问罪,气焰之盛,谁也难以忍受。爷爷隐居莲花峰数十年来,从不过问武林中事,见他如此猖狂自大,又哪能忍受得了这口怨气,一怒之下就跟百毒天君交上了手,爷爷不过是想教训教训百毒天君,出手之中都保留了三分余地,百毒天君却是心狠手辣,丝毫不留情面”

    话说到此,苹苹已是泣不能言,仇恨急问道:“后来怎样?”

    苹苹勉强止住哀泣,又道:“最后爷爷在万不得已时,施展了几招绝艺,将百毒天君惊骇住,在一阵狂笑声中逃下山去了!”

    仇恨闻声,不禁奇道:“那不是没事了吗?”

    苹苹两眼望天,面现哀容,道:“百毒天君只走了一会,爷爷突然浑身抖颤,双眼突出,一句话也没说,他他就死了!”

    仇恨倏然一震,惊声叫道:“什么?你爷爷死死了!”

    苹苹就好象没听到仇恨的话般地接着道:“为了爷爷的死,整个莲花峰都轰动了,我记得爷爷曾对我说过,莲花峰后山腰上有个小小的莲花池,当池水干涸时,莲花峰就要遭劫,我连忙找英英姊姊,想与英英姊姊同去看看,一时没找到,我就一个人去了”

    “爷爷说的一点没错,池水真的干涸了,正感奇怪,突然峰顶传来几声惨叫,我吓了一跳,连忙往峰顶纵去,只纵得两纵,‘轰’的一声巨响,随着大火冲天而起,这一来我魂也飞了,胆也碎了!”

    “等我赶到峰巅,除了那熊熊的火,什么人也没看见,爹、娘、英姊姊、林叔叔,啊!还有,还有我爷爷的尸体蓦然,我听到百毒天君那刺耳的笑声,由近而远,渐渐消逝”

    仇恨听毕,英眉紧剔,虎目圆睁,眼中暴射出一层怨毒韵光芒,紧紧地凝视身前二株大树,好象那树就是百毒天君似的。

    他痛恨百毒天君的毒辣,又深深同情苹苹的遭遇,要不是被苹苹的哭声惊醒,他两眼发直的还不知道要愣到什么时候。

    仇恨伸出手,轻轻按住苹苹肩头,缓缓言道:“苹姑娘,事已至此,哭也没用,坚强一点,责任愈重大,我们愈要挺起胸来,我自小就是孤儿,我深深体会到孤儿时痛苦,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苹苹深深地看了仇恨一眼,象是信任,又象是感激,遂道:“仇哥哥,为了找你,三天里我不眠不休,粒米未进,我肚子饿了!”

    仇恨立起身形,微笑说:“傻丫头,饿了三天这可不是好玩的,快起来,跟我走。”

    二人纵身起落,朝着黑蜂洞飞奔而去。尚未近洞,远远已见翠儿伫立洞口,面现焦急的神色,二人身形未稳,翠儿已鼓着两腮,双目圆睁地言道:“天还没亮,还早哪!就赶回来干什么?”

    翠儿一来担心仇恨会让百毒天君碰到,二来又看到他和苹苹手携手的同来的,是以心里酸溜溜的;说了两句似开玩笑而实是挖苦的话,仇恨心里明白,一笑了之,但苹苹却已面红耳赤。

    三人转入洞里坐地,仇恨一本正经说道:“翠姊姊,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几天里,莲花峰上发生了重大变故,苹姑娘已三天三夜未进饮食,你先弄点蜂王浆让她补补元气,等会儿我再把详细情形告诉你。”

    翠儿见他面色严正,再看苹苹哭得肿似胡桃的双眼,知道事情严重,一语不发入腹洞,端出两怀白如羊脂的蜂王浆,递到苹苹面前,压低着嗓子说道:“喏!快吃吧!”

    苹苹伸出双手接过;轻轻道了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谢谢”仇恨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暗道:“你们大人斗气,怎么小孩子也斗气!从今以后,你们不但不能再斗气,并且要姊妹相称了!”

    仇恨待苹苹服下两怀蜂王浆后,把莲花蜂这几天的变故,一五一十的都详细地说了出采,引起了苹苹的再度伤心欲泪,也引起了翠儿的连声叹息。

    苹儿长叹一声道:“天都峰和莲花峰,仲、蓝二姓本是同一家,为了一些无谓的气,十数年不相往来,事已至此,苹妹,你就安心跟我一道吧!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就叫我一声翠姊好了。”

    仇恨一旁哈哈笑道:“天还没亮呀!还早哪!”

    翠儿啐了一口,骂道:“缺德!”随即面罩寒霜说道:

    “弟弟,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的‘万蜂指’已练得差不多了,我已离开残废的师父多日,我想明天下山找寻师父,苹妹怎么办哪!”

    仇恨连忙接道:“为了你的孝心,我也不便阻你,不过,我也成为武林公敌,而且身旁又有一本真假未分的‘武林帖’,行动甚为不便,再说,刚才你已答应苹姑娘跟你一起,你就带着苹姑娘一道,找着师父,也好请她老人家传授传授一点武艺,以便日后报仇雪恨。”

    苹苹一旁也道:“翠姊姊,你就可怜可怜我,收容我吧!”

    仇恨又道:“翠姊妹,我不是推卸责任,实在我带着苹姑娘十分不便,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要求,此恩此德,永志不忘。”

    翠儿禁不住二人的苦苦哀求,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我们从此一分手,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相逢,切记三年后的中秋月夜,我们在杭州西湖相会,弟弟,你说好不好?”

    仇恨应道:“好!三年后西湖相会,不见不散。”

    一宿无话,第二天,微曦乍显,三人已然醒了过来,只听翠儿频频催道:“苹妹,多喝几杯蜂王浆,这里山头重叠,人烟很少,说不定走上一两天都找不到食物。”关怀之心,无微不至。

    三人出得洞来,翠儿、苹苹正待告别,忽地仇恨伸手一拦道:“翠姊,我倒忘了,你们两人身旁是否有银子?”

    翠、苹二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同声说道:“我们久居深山,要银子何用?”

    仇恨微微笑道:“真是没见过世面,我请问你,踏入城镇,买衣服、住客店、吃饭馆,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又少得了钱,尤其是你们女孩子,没钱更是不行,来!跟我走,我去找钱,顺便送你们一程。”

    翠儿扬声笑道:“跟你前你去找钱?这山脉连绵数百里,你哪里去找钱?”

    仇恨抿嘴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二人看他颇有自信的样子,也不便追问,纵起身形,俱都使出绝顶轻功,随着仇恨,如风似电的越过一个山头,又是一个山头。

    日已西斜,晚风渐起,深山之中,略有寒意,仇恨带领着翠、苹二人,奔驰在这山峰连绵之间,终于来到百丈峰头。

    被烧过的百丈峰,依然光秃秃的,没有一草一木,站立峰顶,仇恨想起了红花客,这无意中使自己获得了“武林帖”的红花前辈,不由长叹一声,翠、苹两人好奇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却叹起所来啦?”

    仇恨心情沉重,嘴角一抽搐道:“我曾在这里遭遇过一场毒烟大火,要不是一位前辈相救,早已葬身火窟,而这位恩人却为我而亡,死后连骨灰都没有着落,触景伤情,心里多少有点难过。”

    翠儿道:“一个人不能忘恩负义,这是理所当然,可是眼看天快黑了,我们也得赶快找个宿头,弄点吃的,总不能待在这寸草木留的荒山之上,饿吊故人哪!”

    仇恨收敛心情,笑道:“你们放心,我带你们来总不会令你们饥餐露宿的,这山峰之下,有一条溪水,傍晚时分。常有些鹿獐之类的野兽在那里喝水,你们去猎上两只,我来找个歇足的地方,等会就在山脚下会面。”

    言罢,三人分成两路,纵身飞下山峰。

    没有片刻工夫,仇恨已找到了昔日自己亲手堵塞的古洞,移开巨石,再挪开石床,洞里依然如旧,除了石床上的积尘较厚外,一切没有丝毫更动,这也就证明了自仇恨离开洞后,还没有第二人到过此洞。

    等到仇恨出洞,翠儿、苹苹已在溪旁架起火仕,烧烤一只小鹿。

    仇恨飘身近前,还未说话,倒引起姊妹二人一阵嘻哈大笑,原来仇恨自洞里带出来不少金银珠宝,无物可盛,全部塞在胸腹之间,以至变成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而且又是凹凸不平。

    仇恨发觉她俩是在笑自己的奇形怪状时,嘟起小嘴说道:“我是为你们才这个样子,你们反倒笑起我来了。”说罢,朝地上一坐,闷声不响,象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小孩子脾气,流露无遗。

    刺l靠近仇恨,弯着腰说道:“身为‘武林帖’的执主还是那么小孩脾气,我看你将来怎么掌握这‘武林帖’啊!”话语中是半开玩笑半教训的口吻。

    仇恨难以为情的把腰中之物,一件件掏了出来,一堆金银珠宝闪闪生光,与那熊熊热火,互映生辉,翠儿见了,一阵欢呼,手舞足蹈,看看这样,又摸摸那样,忙得不亦乐乎。

    苹苹一旁纹风不动,除了面现惊奇之色外,没有一丝羡慕、高兴的神色。

    从两人的举动中,仇恨很容易分析出两人的个性,翠儿到底不脱女人本色,仍然喜美爱艳,而苹苹却是与自己个性相近的人,视金银如粪土,不重视身外之物的一个非凡女子。

    当天夜里,三人就露宿在小溪之旁,矮树之下。

    仇恨倒真是个守信讲义的人,为了遵守红花客的遗言,他连最亲信,最亲近的翠、苹两人,也没让她们踏入古洞一步,甚至连附近有此一洞也没让她们知道。

    第二天,翠、苹两人挥泪而别,仇恨依依不舍,直送过几座山头,方始回到古洞石室之中。

    自此以后,仇恨除了偶尔出洞猎取食物外,在洞里深居简出,一心一意地琢磨那石壁之上的人像,对照看“武林帖”上的注解,一招一式的由简而繁,自浅而深地苦心演练。

    服了多量蜂王浆的仇恨,其智慧与理解力,已非常人可比,不出数月时间,已将“武林帖”上的了空禅师、药道人、非非和尚、怀宝先生、红拂女,志远高僧等盖世奇人的绝招,练得滚瓜烂熟,甚至意念一动,招已发出。

    仇恨并不以此为满足,这其中“三星伴月”里的十二招“七绝剑”的七招二十八式,他都周而复始的练个精通为止。

    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仇恨在那古洞里已有将近半载的时光。

    一天,仇恨仔细地揣好“武林帖”、“白骨神功”秘笈、“三星伴月”的小册子,背起金龙赤火剑,带了一把珠宝,离开了古洞,又踏上了走遍天涯,寻找仇人的道路。

    秋高气爽,萄黄蟹肥的季节,杭州西湖,湖心亭中,正坐着一个愁眉深锁,轻裘缓带的翩翩少年,这少年正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仇恨,只见他凝视香茗而不饮,微低着头,似有无限心思。

    这时候的西湖,游人如过江之鲫,湖心亭中,座无虚席,每张桌上,三三两两,饮酒的、喝茶的俱都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唯有仇恨,独据一隅,冷清清的无精打彩,倒给游客凭添话料。

    蓦地,但觉人影一闪,驼背老人已立身仇恨桌前,身法之快,不由仇恨也暗暗钦佩。

    未待仇恨发话,驼背老人已压低嗓门说道:“猴儿精,发财啦!半年不见,是拜了哪个有钱的做干爷爷呀!穿得绸是绸,缎是缎的?”

    仇恨本已愁肠百结,忽见驼背老人出言相戏,更是如火加油,但又碍于游人过众,不便发作,剑眉倒竖言道:“要你管!”

    驼背老人道:“不敢说呀!敢情是学会了三只手偷来的吧!”

    仇恨闻言,连忙神目四盼,幸而声音嘈杂,游客大都没有注意,突然驼背老人又道“做贼心虚,还怕人听见哪!”

    仇恨面容尴尬,苦丧着脸道:“嘿!臭驼子,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三番两次地盯着我纠缠,究竟是何道理?”

    驼背老人嘿嘿干笑道:“这叫前生有缘,今世阴魂不散,谁叫你骂我驼子呀!谁要骂我驼子,我就跟他一辈子没完,除非磕头发誓,今生今世改口不叫,我就放过他,猴儿精,怕我,你就磕头。”

    仇恨听他说是为了骂他臭驼子,心里好气又好笑道:“谁怕你呀!有种咱们斗一斗。”

    驼背老人闻言,正中下怀,哈哈一笑,道:“好呀!咱们比划比划,谁输了,谁是徒弟,谁赢了,谁是师父,今天正好是十五,月色特佳,咱们今夜湖外凤凰山上会。”言罢,飘然而去。

    是夜,星月争辉,凤凰山上,一片宁静。仇恨身穿夜行人衣,如风似电的来到山头,山头上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仇恨正感奇怪,怎么臭驼子还没有来,蓦觉树梢上,无风自动“刷”的一声,驼背老人已人随声下,站立一块大石之上,嘻嘻地笑道:“猴儿精,不愧名门之后,说来就来,有你的。”

    仇恨冷哼一声,道:“难道说我还怕你不成?”言罢,就要欺身进掌。

    驼背老人急忙摇手示意道:“慢来!慢来!别象上次样的那么猴儿急,咱们先说好,这次比试,点到就算,咱老头可不跟你这猴儿精拼命。”

    驼背老人跳下大石,在仇恨相对五六尺的地方站定,随便立了个门户,又道:“猴儿精,来呀!”仇恨看他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心里已是老大不舒服,闷声不响,暗道:“上次输给了你,这次我可得捞本。”心念未已,右腕骤翻,一阵疾劲无比的掌风,随掌而出。

    驼背老人闻风知劲,猛然收敛刚才的轻松神态,运动左掌,陡然一推,硬将那股掌风斜斜推了开去。

    两人一来一往,一个是具有高不可仰的奇异武功,一个是尽得“武林帖”中盖世奇人的绝艺,半斤八两,难分轩轾,所谓棋逢敌手,将遇良材,两人越打越起劲,越斗越高兴。

    仇恨半裁以来,虽然将“武林帖”中所有的盖世奇人绝艺练得熟透,但却从未与人对手换招,这次适逢驼背老人对敌,久久不衰,心里真是喜出望外,如鱼得水,那份喜悦,又岂是外人所能体会。

    驼背老人出师以来,未曾逢过敌手,一向自骄懂千招,会百家的他,这时也不禁有点迷惘,他不了解仇恨的招式为何如此之杂,那奇径的路数是那么的使人难以捉摸而变化无穷。

    酣斗中,仇恨倏然虚晃一掌,跳出圈外,面色温和地说道:“驼前辈,我们拳掌上不分输赢,现在该换兵器比划了。”仇恨一改对驼背老人的称呼,显然是对他那深奥的武功,发生了极大的兴趣,因而改变了对他的观感。

    驼背老人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道:“好!你不骂我,我也不骂你,小哥,这动刀动枪的可不是好玩儿的啊!”仇恨微微一笑道:“领教两招,死而无怨。”

    驼背老人朗声笑道:“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媳妇儿还没过门,死了多可惜呀!”

    仇恨啼笑皆非又道:“别废话,亮招吧!”言毕“呛啷”一声,金龙赤火剑已然出鞘在手。

    驼背老人腰间抽出那根乌黑发亮的铁旱烟杆,挤眉弄眼地说道:“小哥,老头功力不济,手下得留点情阿!吃饭的家伙你得给我留着。”

    仇恨顾左右而言他道;“刚才是我先动手,现在该轮到你先动手了,咱们公平交易,谁也不吃亏。”

    驼背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今天倒要落个倚大欺小的名义了,嘿!看招!”

    仇恨闻得一声巨喝,连忙挥剑相迎一招“分花拂柳”金龙赤火剑舞成一圈剑影,但却不见驼背老人烟杆刺到。驼背老人一旁却笑开了,哈哈一阵笑后说道:“小哥,我先动口,你先动手,这叫童叟不欺,老少咸宜。”

    这时仇收恨才知上当,不由面红耳赤,本当仗剑就刺,但转而一想,驼背老人并非存心戏弄,只不过是不愿背那倚老欺小的名义而出此一策罢了。心想至此,相反地却对驼背老人十分钦佩。

    仇恨既知驼背老人不肯先行发招,一领剑诀,金龙赤火剑扬空一舞,一招“神龙出海”剑尖颤抖,分刺老人左右两肩。

    驼背老人叫了声“来得好”顺手一招“推窗望月”很轻松的就解了仇恨一招,跟着烟杆一挥,东指西划,象是酒醉,又象是疯颠,出手并不见快,但却势猛力沉,令人入眼惊心。

    仇恨见他招怪式奇,似曾相识,但却又说不出来,心中自是纳罕,蓦地,仇恨在手足挥舞中,偶尔触友胸前那武林无上信符“武林帖”这一下,触动灵机,想起了“武林帖”中非非和尚的那一招。心中一喜,暗道:“啊!原来你是这一路,好,待我破你。”

    驼背老人正自得意,眨眼之间,只见仇恨乱蹦乱跳,似是手忙脚乱,却是每一招都化解得恰到好处,任你招式再奇再,也无法沾着他的衣带,更难以伤及他的毫发,驼背老人不由暗自称奇。

    须知驼背老人乃是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奇人异士,对各家各派的剑术无一不晓,称得上是个百家通,只要别人一伸手,一出招,就能知道他的宗派起历,偏偏对仇根他却看不出其剑术渊源,一会儿是紫阳真人的“九宫连环剑法”一会儿又是天南三星的“三星伴月十二绝招”九州八奇老大儒侠的“七绝剑”术,而现在却又是使出与自己所使的相克相生招数,其武功之博杂,实在自己之上。

    两人剑来杆去,酣斗三百余招,兀是难分强弱。仇恨蓦然想道:“如此下去,终非了局,不如施展‘武林帖’中盖世奇学,斗他一斗。”心念一定,大声喝道:“陀前辈,当心了!”

    一声大叫后,招式突变,身形骤起,凌空而下,右剑左掌“呼”的使出怀宝先生的一招“双马饮泉”直朝驼背老人当头抓刺而来。

    驼背老人不假思索,展开平生所学,师门绝招,一招“鹤唳猿啼”始将仇恨的来势化解。

    仇根明明看出他这一招乃是非非和尚的招数,冷哼一声,人未着地,招数又变,只见他剑到中途,忽然变了方向,似下反上,似左实右,居然又是药道人的“惊龙震蛟”绝招。驼背老人一时慌了手脚,给逼得连连后退,既然无法抢攻,只好采取谨守,一根铁早烟杆,挥舞得风雨不透,仇根虽然来势凶猛,一时间倒也攻不进去,两了成了胶着状态。

    辗转攻拒,眨眼又已斗了数十来招,仇恨虽然总是稳占上风,处处主动,然而驼背老人,一代奇侠,究非泛泛之辈,稳力稳打,却丝毫不容仇恨占得了些许便宜。

    几个时辰相斗下来,两人均已成了强弩之末,出招都甚缓慢,看来似是在骤雨狂风之后的云散天开。

    驼背老人经过长时间的苦战,自是心力不济,虽然仍是不休不止,但已显得力不从心。仇恨以体力来讲,自也难以支持,可是他却得了师父紫阳宜人数十年的功力,又间接地得到了九州八奇老大儒侠及红花前辈的半生功力,加上又服过多量的蜂王桨,是以轻斗缓战的当儿,却已调息运功,片刻之间,精力已源源而上。

    驼背老人见仇恨经过数时辰之力战而不疲,并且大有越战越勇之势,不禁大奇,暗道:“这小子敢情是铁打的?要不怎会有此神力?”眼看他那剑如雨点,掌似劲风,也不得不集中全副精神,鼓起余勇,周旋于那剑影之中。

    蓦地,仇恨一声喝道:“驼前辈,接我这招!”剑随声到,一招红拂女的“玉女投梭”分心刺到,疾如雷霆,驼背老人不敢硬接,侧身横步,避过剑锋。仇恨一招落空,修然招式又变,改使志远高僧的一招“极目沧波”金龙赤火剑不退反进,如影附形,朝着驼背老人横扫而来。

    驼背老人反手一杆,急急飞身掠出寻丈以外,忽觉肋下一阵凉意,连忙低头一看,肋下衣袖已被划裂,足有半尺来长。

    仇恨足跟未动,哈哈一笑,仗剑指道:“驼前辈,怎么样,认不认输?不认输再来,陪你再来三百招。”

    驼背老人就地一坐,轻轻叹喟道:“小哥神勇,老头子服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服了!服了!”

    仇恨收剑人鞘,微笑道:“你是真服?还是假服?”

    驼背老人答道:“小小年纪,名堂倒是不少,我来问你,什么叫真服,什么又叫假服?真服又怎么样?假服又怎么说?”

    仇恨笑声倏止,道:“假服的话,我们到此为止,以后谁也别缠谁,我不稀罕你这老徒弟。如果是真服,那么听我揭穿你的身世,今后就要乖乖地听我的,怎么样?你仔细想想再告诉我。”

    驼背老人早就有了收他为徒之心,是以一夜战来,并没用出十成功力,又知仇恨生性倔强,不胜不休,故意卖个破绽,佯装败下。

    驼背老人出师那年,其师即已圆寂,故此武林中,甚少知其出自哪家哪派。数十年里,从无一人能揭穿此谜,今闻仇恨居然敢夸口道出他的宗派,不禁瞠目咋舌,连忙应道:“你倒是说说!”

    仇恨跟随紫阳真人学艺之时,从师父口中,得知了不少武林轶事,对于各家各派,知之甚详,今晚从“武林帖”中证实了驼背老人的招数,均系出自非非和尚,旋即朗声说道:“驼前辈,别人不知你的来龙去脉,我可数得出来,你是非非前辈的后人,非非和尚原是出自百毒门下,后来因为不满百毒门的作风,隐居深山凡四十年,潜心钻研武学,独创一派,扬名武林,称雄一世。你说是也不是?”

    驼背老人听了,拍手哈哈笑道:“服了!服了!想不到你这猴崽子,猴头猴脑里居然存货不少呀!”仇恨知他生性诙谐,不慢不怒道:“岂敢!岂敢!以后跟随着我,你当受益不浅。”

    语言甫落,只见驼背老人食指一伸,遥遥一点,随道:“好呀!咱老头七十拜师,拜个乳臭未干的猴儿精,这不成了千古奇闻啦!猴儿精,你休想!你做梦!你”仇恨一旁急得摸耳抓腮,面红耳赤,呐呐的欲言无语,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原来驼背老人适才的一伸一点,已然使出了独步武林的师门绝艺“隔墙点穴”酌神功,早已把仇恨的“哑穴”点了,故意再说出那一番气人的话来,故意激他说话。

    “隔墙点穴”神功乃非非和尚潜心独创之一,驼背老人故意露此一手,用意是杀戢仇恨的锐气,好让他改过骄横的脾性,以免将来为人处世而吃亏。

    仇恨急得心火如焚,一亮金龙赤火剑,就要上前拼命。驼背老人一言不语,仍旧坐在地上,纹丝不动,看看仇恨来到跟前,愤然又是手指一伸一点,仇恨登时象个木人,左手平伸,右手高举金龙赤火剑,双眼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仇限虽然被点上了“麻穴”可是心里明白,暗想道:“以已身功力之高,因何被点而无法自解,这臭驼子如果不是施的妖法,那么便是师父所说的什么‘隔墙点穴’神功了,据说这种神功,失传已久,甚至连师父也只是耳闻,未曾目睹,怎么会出现在这臭驼子身上?”

    驼背老人站起身形,面罩寒霜,顿失适才一副嬉皮笑脸,沉重言道:“小娃娃,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上异人奇士,层出木穷,仗着一手三脚猫的功夫就目空一切,将来必定自取灭亡,须知一山还比一山高,学无止境乃是自古铭言。”

    老人停了停又道:“我之三番两次逼你比武较艺,目的乃是考察你到底是否可造之才,我已年纪高迈,风烛残年,正想找一慧根深厚,功力高强的孩子承我衣钵,小娃娃,如果你能采纳我的忠言,将来当不难成为大器。”

    言毕,挥手一指,解了仇恨“麻、哑”两穴,只听“噗”的一声,仇恨已双膝跪在驼背老人身前,两眼红润,低着头,似有无限愧意。

    驼背老人抚着仇恨头顶又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孝心重,难忘师父教养之恩,我也不强人作难,如你不嫌老朽,叫我一声义父,吾愿足矣!”

    仇恨跟着俯身下拜,并道“义父在上,受小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