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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仇恨当着大敌在前,而出手在即的时候,倏然一纵,往后面跑去,拉着长江黑鳗杜保父子,三个头凑在一堆,叽咕了一阵,看来就象开玩笑似的,实则这也是仇恨机警聪明的地方,就因他这灵机一动,却救过了长江黑鳗杜保父子两条性命。
百毒天君看他鬼头鬼脑,一时间也不知他弄的什么玄虑,只当他有畏惧心理,哈哈一笑,道:“怕死又要强出头,何苦来哉!慢说你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孩,今天就是你们三个一起来,我百毒天君要是眨了眨眼也不算英雄好汉!”
了尘师太听他道及“武林帖”的事,心中一凛,随道:“你别提‘武林帖’来吓唬人,须知‘武林帖’是一回事,杀人血仇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可不能以为你是‘武林帖’第三代掌主就能胡作非为!”
说到此后,猛然一想,百毒天君提的只是什么仇恨也有一本“武林帖”这件事又是怎么搞的?想到这点,连忙又回头对驼侠问道:“邵大侠可知仇小侠也有一本‘武林帖’是怎么一回事么?”
驼侠听她问到有关真假“武林帖”的事上,脑里略为转了一转,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对你直说,‘武林帖’就象魏三省一样,有真有假,西湖印证武学,争夺的那本乃是假的,现在恨儿身上另有一本真的。那本才能代表武林至尊的无上信符,我已亲眼看过,也经九州八奇丐侠证实,魏三省已经不能算是‘武林帖’的第三代掌主了!”
百毒夫君一旁听得哈哈大笑,道:“昔日赢得‘武林帖’掌主之尊,全凭我的文武才学,紫阳真人和慧悟大师都是一代宗师,我都可以制服,何况你们区区几个?我们不妨也来个比试,可是君子有言在先,我们说好,谁赢了谁就保管‘武林帖’怎么样?”
仇恨交代过了长江黑鳗杜尽父子,只见他俩掉头飞奔而去后,仇恨才回到众人之前,正遇百毒天君说到比武选取保管“武林帖”的事,遂抢着答道:“好!我们君子协定,我要是败了,定然交出‘武林帖’不误,绝不食言。”
仇恨胸中豪气千云,暗想:“我仇恨如果再敌不过你百毒天君,那还保守着这‘帖’何用?要是战胜了他,不是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是个‘武林帖’的执掌人了吗?”
这两个念头象雷般地闪过心际,因此断然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答复。
仇恨刚刚把话说完,蓦地就觉一阵劲风迎面袭来,连忙晃肩绕步,一旋身避过掌风,立即凝神注目,蓄势等待对方二次出手。
百毒夫君趁人不备之际发出一掌,却被仇恨很轻易地闪身让过,不再话下,旋即跨步欺身,竖掌便砍,掌风之锐,有如惊涛骇浪,犀利之极。
仇恨已知他的掌力,而且又知道他是单臂,存有轻敌之心,只见他脚下微动,身形则略退后数步。百毒天君见他避不进招,当即改砍为推,身随掌进,迅疾如旋风一般,已是一扑而至。
仇恨早已胸有成竹,等到掌风迎面到时,倏然收起右足,用单脚尖点地,整个人就象陀螺般的急转起来,百毒天君指尖就差毫发之微,险些击中,而仇恨在那急转之时,双掌齐都发出,这招用得极为神速诡异。
百毒天君不愧一代魔头,深深懂得这些毒招怪式,就在对方掌风还未发出之际,快如闪电地回肘一撞,把敌人出掌都化解了。
两人身形倏然由合而分,遥遥对峙良久,蓦地发动攻势,两人又由分而合,但见百毒天君那庞大的身形,在黑色葛抱衬托下,只见一团黑影,矫健无伦地回旋抢攻。
仇恨面上毫无怒色,虽是全神贯注当前大敌,可是动作十分优雅,不显丝毫火气,但见他灵巧的身躯,在那团黑影之中,有如行云流水,不但神速非常,并且令人感到有一种舒泰的风度。
一个是百毒门的掌门人一个是武当正宗传人,两个高手合斗,身手之上乘俱是武林罕见,这时各自施展本门绝技,做那舍生忘死的拼斗,打到急处,竟连面目都难以分辨,仅能从身形大小上去区别出来。
百毒天君比仇恨年纪大上数倍有余,浸淫力深,火候自已到家。仇恨年龄虽小,可是功力之深却非百毒天君可以想象,尤其招式变化无穷,又是奇奥难解,选出敌人意外,往往使对方有措手不及的危险。
百毒天君杀气腾腾,不住地喷气哼声,叱咤声震荡四野。仇恨间中偶也发出龙吟清啸,啸声震耳刺心,凭添无限气势。
战了将有一个时辰,百毒天君却未能以战胜紫阳真人的余威而占得仇恨一丝便宜,仍然是个平手局面,只听百毒天君的叱喝之声,变得更响亮急剧,显然是为了战得过久,未能取胜而焦躁不安。
这场战事不过只是开始,然而了尘师太与驼侠邵松已暗中认定百毒天君必败,仇恨定能取得胜利,由其面上渐露的笑容,不难看出他俩此时的心境。
须知一场生死之斗,最忌心浮气躁,必须沉得住气,稳得住心才能应付裕如,克敌制胜,古人说:“欲速则不达。”百毒天君显然就吃了这点亏,一来是自思曾经战败武当魁首紫阳真人,哪里还在乎他的徒儿。二来又是当着了尘师太与驼侠之面,如果连一个毛头小伙子都战他不过,这人又如何丢得起。心里愈急着取胜,却又偏逢到一个不愠不火而狠攻稳守的对头,这又怎能不急得他呱呱直叫!
两条人影如兔起鸡落,龙飞凤舞,令人眼花缭乱,蓦地,忽听仇恨又是一声清啸,身形骤然拔空而起,在半空微一转折,又如闪电一般疾速落下,四肢并张,犹如巨鸟凌空下降,直向百毒天君当头罩下。
这一招乃是武林帖中最绝三招之一,名唤“腾蛟取凤”此刻正因百毒天君心情急躁,吃仇恨反手一掌勾得脚步踉跄,在在这顷刻之间,仇恨已然离地飞起,悬空扑下,这一招四肢同时展开并用,变化无穷,只要找着对方隙处,使用出来,敌人不死必伤,确实是厉害无比。
百毒天君败象已呈,瞥及敌人当头罩下,这才发觉无论自己用什么招数,都难解拆对方此一杀手,不禁心中大惊,急得手足无措,眼看就要伤在敌人手下而无法挽救,只好闭目待死。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蓦地传来一声娇喝:“仇哥哥留情!”声中带着凄切的哀求之音,仇恨听得清楚,赶紧身子一斜,滑了过去,只听“咚”的一声,百毒天君已随声倒地,只见他面上肌肉抽搐,一阵痛苦难忍之态,可是那炯炯灼灼的双目中,却不时闪耀着狡房毒狠的寒光,随着发出阵阵阴笑,笑声阴丝成线。
百毒天君这一种阴暗长笑,显然是鼓起余力,使出他那震慑武林的“厉声断魂音”此音一出,众人只感周身热血凝结,一个个连忙盘膝坐地,运功相抵。
“厉声断魂音”不止近处能伤人,即使远在百数十丈,仍能伤人如故,昔日翠儿就曾受此伤,若不是仇恨骗得一粒仲平焕的“聚魂归元丹”及服下大量的补药的话,早就一命归阴去了。仇恨早已料到有此一着,故在未曾动手之先,已然嘱咐长江黑鳗杜保父子远远避去,救了他们父子两条性命。
百毒天君临死尚且施出乎生最为恶毒的一着,显见他为人之歹毒阴险。
久久,百毒天君吐尽最后一口长气,双腿一伸,命赴阴曹,一代枭雄从此与世长辞。
就在那“厉声断魂音”甫方落止之时,骤见一条娇小黑影,如风似电,眨眼扑在百毒天君尸上“哇”的一声,嚎陶痛哭起来。
了尘师太与驼侠见了此景,俱是一怔,仇恨闻声,早已知道来人是谁,只是见了如此凄惨的景况,自也神伤不已。
那来的黑影非别,正是百毒天君爱女魏苇到来,只见她伏在尸上哭了一会儿,猛的一个翻身,就向仇恨扑去。
了尘师太不明究竟,连忙架起拂尘想来阻挡,一旁的驼侠看清来人面目,伸手拦住了尘师太,压低嗓音,道:“这是他们小孩的事,我们暂且退下,不必管他。”
魏苇一跃上前,五指箕张,嘴里不停尖叫道:“我魏苇对你不坏,你竟出手如此狠毒,伤我生父,我也不要活了!”
仇恨没想到她会误认百毒天君为自己所杀,又见她美目含泪中又带有阵阵杀气,知她已然动了真火,但又不使出手还击,当即一个倒纵,退出寻丈以外,大叫道:“魏姑娘,你别误会,令尊非我所伤!”
此言既出,魏苇不禁一怔,然而此时心情紊乱,一时怎能相信,两足一点,二次冲上前去,不过这一次显然收敛了不少真力,不象先前那样拼命的凶狠。
仇恨这次不闪不让,瞧准她双手扑来,然后施出擒拿手法,两臂从中往外一分,旋即收手抄至魏苇身后,顺势一抱,将魏苇抱了个铁紧。
魏苇突然被他抱在怀中,非但没有再事挣扎,而且双手一勾,搂着仇恨颈项,脸贴脸地放声大哭起来。
仇恨见她已然温顺,想起如今已然落得孑然一身的她,不觉也是悲从中来,勉强忍住心中悲意,拍了拍她的肩背,温柔地道:“苇妹妹,你父不是伤在我的手里,当我闻得你的呼叫时,我已强自克制了内心的杀意”
说到此处,只见他倏然眉目微剔,猛然推开怀中抱的魏苇“噫”了一声,道:“令尊死因可疑,我倒一时大意了!”言罢,也没注意魏苇反应,一个纵身,已往百毒天君尸身之处飞去。
此话一出,众人也是大吃一惊,不及思索,驼侠、了尘师太、魏苇已先后围了上来。
事实上驼侠与了尘师太都曾看见仇恨手未沽着百毒天君,只当是他运用绝艺,使出紫阳真人的得意杰作“乾坤指”伤了他的性命,没想到却又被仇恨否认是他所伤,然而百毒天君丧命乃是铁般事实,这如何又不叫他们吃惊呢?
再说以他两人功力来言,武林之中俱属一等高手,而百毒天君既非仇恨所伤,显然是中了另外一种暗器,但这施放暗器的人竟能在这两个武林罕见的高手之下,施放暗器竞末被发觉,这也可说是奇之怪也的事了!
四个人扳着百毒天君尸体,翻来覆去,却没有发现丝毫可疑之处,一时倒弄得茫然不知所措,魏苇眼里流露着怨恨的毒光,凝视着仇恨,久久不放,似乎是指仇恨既然伤了她父,反而推御责任,含意中带有责问的意思。
这时的仇恨有口难辩,虽然不是他手所伤,然而事实上百毒天君周身部找不到一点可疑之处,不由他急得面红耳热,摸耳抓腮,一脸可怜相。
蓦地,只听驼侠一声叫道:“在这里了!”
驼侠这一叫,无异天降纶音,顿时解了仇恨窘境,也消除了魏苇疑惑之心。
众人照着驼侠所指示之处看去,只见百毒天君的左太阳穴当中,深深陷进一个针头大的小洞,既无血迹,洞又奇小,如不定神观察,很难发现,这也是驼侠老于江湖,见多只广的关系。
了尘师太看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看来象是针类,但为什么发出来却无声无光呢?”
驼侠用目示意仇恨,道:“待恨儿将那暗器拔出,便知端倪!”
仇恨闻言站起,缓步感到百毒天君头侧,吸了一口气,右掌贴近太阳穴小洞之处,骤然向上一提,一支细如绣花针的暗器已应手而出,沾在掌心之中。
了尘师太冷眼旁观,见他手不沾身,竟然能用内家功力,把那枚深嵌入肉的细小暗器起了出来,不由衷心敬佩。
苇魏近前一看,焕然面色大变,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仇恨本想立即上前抱救,怎奈众目昭影之下,似又未便,只好哀求了尘师太替她推宫活血。不消片刻,魏苇已然悠悠醒转,叫了一声:“气死我也!”随着,眼泪簌簌而下。
仇恨低声劝了一阵,勉强止住了魏苇的哭泣,只见她抹去脸上泪痕,缓缓站起身形,朝了尘师太福了-一福,道:“家父虽然为人过于险恶,但却没想到死在自己兄弟之手”言下又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了尘师太与驼侠父子三人俱都不明白她话是指谁而说,异口同声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魏苇收敛哭意,面色凝重道:“这种暗器名叫竹节索命针,只有我家叔父曾得使用,百步之内,随心所欲,击无不中,中无不深,是一种无声无光的歹毒暗器,没想到叔父这种暗器练成以后,没有伤过旁人,却伤了自己兄长。”
魏苇所指的叔父,自然是魏平省无疑,话要说到魏平省自与飞天双环到九姑岭后,百毒天君跟踵而至。魏平省不想而知是为了“武林帖”而来,不待百毒天君开口,已自哭丧着脸,露出断了的左臂,苦苦哀求兄长替他报仇,又说“武林帖”已被仇恨夺去。百毒天君一时不察,被他瞒过,一句话也没讲就赶下岭来,魏平省见计得承,暗中跟踪兄长,到得湖边,正值百毒天君遭受仇恨那招狠招,闭目受死之时,眼看时机千栽难逢,倏然把心一横,抖出一枚“竹节索命针”暗中发射出去,满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以嫁祸东墙,让人误为仇恨所伤,却不料被魏苇赶到识破。
仇恨闻知乃是被魏平省暗施冷箭,连忙展开绝顶轻功,巡查附近湖边一带,此刻哪里还有人影,只听得湖中一阵狂笑,由近而远,消逝得无声无息。
众人帮着魏苇葬了百毒天君,并由仇恨施出铁爪神功,刻了一块墓碑,一代枭雄,就此长眠湖滨。
魏苇捶胸顿足地哭了一顿,立志要血刃叔父,为父报仇,仇恨劝她参加自己行列,一道前往九姑岭算帐,魏苇已成孑然一身,且见仇恨殷殷情深,点头应许,仇恨跑去找回长江黑鳗杜保父子,共同商议如何渡湖之事。
经过一番议论,结果还是撇弃了了尘师太绕湖抄往背岭曲意见,采取了驼侠盗船渡湖之议,当下派出长江黑鳗杜保和抓鱼圣手杜全,父子两人连忙换上蛇皮衣,装束停当后,驼侠再三嘱咐切莫冒险,宁可空手而返,另图他计,但切莫打革惊蛇,以免牺牲。
长江黑鳗杜保父子连声答应,下水偷船去了。
按下杜保父子盗船不提,且说湖边四人分成两对,了尘师太与驼侠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两人边走边谈,走得老远去了,撇下仇恨、魏苇坐在湖边。魏苇遭受丧父之痛,低首垂胸,泪水一滴滴的打从眼中滴落胸前,脸上神情甚苦。
仇恨下时又找不到适当的安慰话语,痴呆着默默出神。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魏苇突然象是自言自语,道:
“叫我怎么办啊!”这句话也不知是她向九泉之下的亡父而发呢,还是对着身旁呆如木偶的仇恨而言。
两人本来坐得相距不到一尺,仇恨骤听她说出这么一句话,伸手往她腰际一拦,取出一条绢帕,轻轻地替她擦去脸上泪痕,鼓起勇气道:“苇妹”话刚出口,突又感到十分难为情,偷偷瞟目打量魏苇时,只见她目蕴泪光,仰着头深注自己,眼光中似乎含有无限期盼之情,宛如一只迷途羔羊,骤然回到母羊怀中的情景,不禁心头一阵酸楚,黯然一笑,又道:“苇妹,天涯海角我都伴你同行”
魏苇本来是个傲骨骄气的女子,可是听了这话,自也再难矜持,两只清澈如水的大眼,满含泪光,脸上神情凄婉,泪痕犹新,也是黯然一笑,道:“仇哥哥,我会永远听你的话”
话说到此,只觉一阵娇羞蒙上心头,连忙又把头低下,紧紧靠在仇恨那宽阔的胸前,再也说不出话。
柔风拂面,水声潺潺,无限的缠绵,万千的欢欣,两人陶醉在那绵绵流情的爱河,忘去世上的烦恼,也忘去秋寒的袭人。
过了总有顿饭工夫,正当仇恨心旌摇曳之时,突闻身后一声长叹,接道:“看来她比苹儿有福?”
这句话宛如冷水浇头,仇恨心中一凉,接着脸上一热,急松双臂,放开魏苇,回头看时,了尘师太与驼侠已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后,仇恨,魏苇正感羞愧难当之时,湖中已传来摇橹之声。
定睛看时,长江黑鳗杜保父子已合摇一船到来。船虽不大,但足可容纳四五人之多。众人上了小船,抓鱼圣手杜全掌舵,杜保仍游入水中,在水中推船前进,大家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在那晚风之中,船行约有半个时辰,黑暗中只见一片高逾人头的芦苇,显然湖岸已近小船杂在芦苇中徐徐前进,发出阵阵“沙沙”之声,然而风吹芦苇“哗哗”作响,掩过了船擦芦苇之声。
片刻到达溉岸,留下杜保父子看守船只,四人弃舟登陆。
众人打量当前趋势,只见数百丈的悬崖峭壁,向两边伸延开展,当中仅狭长山道,是往九姑岭必经之路。狭谷形势,甚为凶险,两边绝壁如削,光滑如镜。一眼即可看出,那条狭长山道,设若两侧绝壁上有人埋伏暗袭,真是难以逃避,驼侠沉思一番后,叮嘱各人务必贴壁而行,切莫行走当中,如此驼侠领前,仇恨与魏苇断后,一行四人沿着山道行去,数十丈后,山道愈深愈窄,而且迂回曲折,不知究竟有多深多远,渐渐愈走愈高,形势也愈发地险恶,走出谷口,下面虽是万佩绝壑,幸而尚未遭受敌人袭击。
足足走了数刻工夫,才走出险境而进入平坦之地,眼前只见一峰高插入云,峰顶隐约有灯光外泄。
四人刚刚走到峰下,往上走了几步,魏苇一个不小心,踢落一块碎石“骨碌碌”地发出一阵响声,似是惊动峰腰之人,突然连看几声呼喝,万箭有如飞蝗似地射到,四人俱是一流好手,各自连忙挥动所带兵器,一面挥动保住身体,脚下却直不停留的在那箭出如雨中往上窜去。
几阵箭如何能挡得住四人身势,片刻工夫,已然窜上峰顶的那灯光外泄之处。
四个人上得峰顶,刚刚稳住身形,倏闻“当”的一声锣响,数十支松脂火把同时点燃起,照得周围数十丈的峰顶有如白昼。
光亮中但见魏平省,飞天双环李庆和一不知姓名的清癯老者一字排开站着,似是早已测知有人前来寻仇般的在此等待。
魏苇一眼瞥及魏平省参在其中,真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抖手中长剑,闷声不响就往魏平省扑去。
驼侠见着飞天双环李庆,打了声哈哈,道:“昨天你夸说双环厉害,今天特地前来领教?”言罢,一挥手中青光闪闪的铁旱烟杆,就与飞天双环李庆斗了起来。
那个清癯老头眼看四人分成两对厮杀,背着双手,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观战。仇恨仔细打量,那老头灰白头发,打成了髻,一身装束似道非道,背上斜插一把二尺来长的短剑,两眼炯炯有神中带有一丝邪气,一看就知道这人武功甚高,但来路不正,可是人家并无参战之意,自己也不好贸然上前纠缠,只好挨着了尘师太,在一旁看义父和魏苇对敌。
飞天双环的两手功夫,仇恨早已领教,心想义父定然取胜。因之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却暗中聚神注意魏苇和她叔父那对。打算万一魏苇有险,准备出手相救,正当地凝神注视之时,蓦地“呼”的一声,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打从那清癯老头那面掷来,仇恨闻声惊醒,手一扬,接个正着,五指一捏之下,发觉手中之物不似暗器,而且来势不疾,不象出自暗算,连忙打开观看,只见一块黑巾中包有一条丝质薄绢,绢上分明留有恩师紫阳真人笔迹,上面写着“要问血海仇,找那杨月东”十个字,旁边又有一行血书“仇人当面”四字,似象出自一个女子手笔。
仇恨见严恩师遗墨,心中突然一阵悲伤,自地想到那四个血字,旋即将那丝绢往胸中一揣,一个纵跃,赶到那清癯,老头面前,抱剑一揖,道:“请问老前辈上姓尊称,可是九姑岭的人么?”
那老头听他问得甚有礼貌,微微一笑道:“老朽姓杨名月东,人称老镖头,今日路过九姑岭”
仇恨一听他叫杨月东,截住了他的话语,有如一个疯子似的,一个虎扑而上“刷刷刷”攻了三剑。
老镜头杨月东究竟身手不凡,一见他剑走险招,犹如拼命似的攻来,连忙晃肩移步,避过三剑。不由怒道:“老弟,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举剑就攻?”
话是说得十分合情合理,仇恨眼中喷火,道:“我要不说,谅你死不甘心,我问你,可还记得‘威武镖局’一笔的血债否?”
老镖头杨月东闻言一震,十余年前的往事,飘然而上心头。
那时杨月东不过三十余岁,也在湖北省开了一家镖局,可是声望不如威武镖局,为了业务上的竞争,因之两家常常发生纠纷,大有势不两立的趋势。正当仇恨四岁的那天,威武镖局摆下百桌筵席,宴请亲朋好友同贺,那晚,老镖头杨月东请了还未成名的飞天双环李庆,趁着威武镖同上下老少们都醉意朦胧之时,突然前往寻仇,威武镖局祖孙三代,连同雇用伙计不下一百人口,一夜之间,俱都丧在杨月东与李庆手下,却没有想到仇家还逃出了一条命脉。
老镖头杨月东知是仇家已到,答也无益,连忙伸手拔出背上短剑,立定门户,等待仇恨二次攻来。
仇恨见他沉默不语,复又拔剑在手,无形中答复了仇恨的问话,越想越火,怒喝一声,仗剑就刺。势若排山倒海,尽是进手招数。老镖头自也展出十余年之苦学绝艺,剑走偏锋,灵如掠波燕剪,避重就轻地周旋在那剑影之中。
仇恨连连攻出十来招,冗自难以取胜,暴怒已极,加之取胜之心操之过急,几乎被杨月东的短剑劈中,这一来更激起他的怒火“刷刷刷”又是连绵三剑,狠辣至极。杨月东奋力解过三剑,倏然转变战略,易守为攻,这一转变,剑尖抖劲,一招“万蜂出巢”化成一片银星洒下,威势之大,着实惊人。
仇恨数招均被化解,又见对方剑术精深,心中大感惊异,哪里还敢再存轻敌之心,当下收敛急于全力取胜的心念,施出九州八奇儒侠所授的二十八式“七绝剑”舞成一圈银虹,封住对方的那招“万锋出巢”旋即解招进招,左掌急推一招“撩蜂剔鳅”对着敌人斜肩劈下。
老镖头杨月东剑施“别辟蹬径”横截仇恨左臂。哪知仇恨端是了得,左手倏然一收,借势引开对方宝剑,右足疾进半步,欺入中宫,右掌金龙赤火剑闪电攻出,直点杨月东握剑手腕,只见他微微一点,对方宝剑立时脱手飞出。
仇恨的这几招变化,都是取自“武林帖”上的绝艺,杨月东闻所末闻,又哪里防守得住,宝剑一经脱手,整个防御阵势被摧,心神为之一散。仇恨持剑往前一送,直抵老镖头杨月东前心,狂笑一阵道:“百人血债,今朝得偿矣!”话声未落,手腕微一加劲,杨月东已然一剑两洞,倒地时仍是双目圆睁,十分怕人。
就在这杨月东倒地之时,蓦地一条黑影窜出,一直投入仇恨怀抱。
仇恨因何不惧反而伸臂相迎,须知他早已看出恩师留言的丝绢上那四个血字,与西湖凤凰山头雪儿罗帕留书的字迹相同,知道是雪儿带书报信之故。
仇恨接着雪儿,正想问话,倏闻一阵嘤嘤啜泣,放眼看时,只见魏苇一旁垂头落泪,这时他才发觉地上共有尸首三具,驼侠、魏苇都已毙了强敌,站在身后。而魏苇的泣声,显然是为了雪儿而发,这倒一时害得仇恨手足无措。
驼侠也知仇恨难解目前窘境,拉着魏苇上前道:“雪儿乃是仇恨恩师之女,我也与燕山孤老余千在泰山有约,雪儿与仇恨必须遵照恩师遗言结为夫妇,但魏姑娘心地善良,而且多次背父相助恨儿,又对翠儿有救命之恩,因此对恨儿说来只有恩而无怨,现在又是孑然一身,恨儿自己也不应忘恩负义,问题在你们是否能结为姊妹,同心协力帮助恨儿了?”
雪儿似已听出驼侠言意,且又感魏苇比她年长,轻启樱唇道:“魏姊姊,我做你妹妹好不好?”言罢,背转身形,羞得低下头来。
仇恨听话知意,看她心地纯真,并不争宠夺爱,胸襟倏宽,如不是有人在场,他真会抱着雪儿亲吻一番。
驼侠与了尘师太责任已完,趁他们三人聚在一块不注意的时候,打从后山下岭而去。
鱼与熊掌,仇恨兼而得之,心情为之一畅。雪儿、魏苇俱已获得久已爱慕的情郎,自也心头喜悦,两个人抱在一块。头碰头地细话绵绵。仇恨发觉义父无踪时,追已不及,遥望天空,叹了一声,跪下拜了一拜。
三人合作挖出魏平省与杨月东的血心,取过插在地上的火把代替香烛,对着黑夜长空,遥祭父灵后,手携手地下岭而去。
漫漫长夜,稀星数点,留下了罪恶的尸体与那萧瑟的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