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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娥微闭双眸,一任玉郎吮吻,这是爱的最高显示,彼此几乎都摒止呼吸,四片朱唇,贴得紧紧。
微风,飘进了禅房,榻前,却立着一位绝色少女,微蹙双蛾,满脸惶急,但看着舒儿青娥那幅陶醉情景,似乎又不愿把两人惊开,好在舒儿知觉未失,已察知有人进来,回头一看,见是秋娘,忙讪讪而起。
青娥也坐起来,一手拉着秋娘,热泪如断线明珠,滚滚自落,道:
“前次,非是愚妹故作不情,实因恶病出此,还望妹子多多包涵吧!”
她把秋娘的手,用劲一拉,同坐禅床之上,秋娘唤了一声姊姊,也不由相对拥泣。
缠绵一阵,两女之间,确如水乳交溶,蓦地里,这妮子突对舒儿道:
“你可知道,本山似乎又有强敌压境,你我得协助神尼前辈,战退来人”
舒儿青娥,同吃一惊道:
“来的是何人物,贤妹可曾知晓?”
秋娘面容严肃地摇摇头,仅答称:
“九岭前辈,师徒二人,业已离寺探敌,大约事情为突然所见,来不及警告我们,故在地上划了一个警字,小姊立在寺前附近,圈了一转,却看不出丝毫可异之处,想到暴风雨之前,必有片刻平静,我设法不进来告诉你们!”
这位玲珑娇戆,细语甜声的绝世丽人,诉说之后,忙从榻上立了起来,静待舒儿决定一切。
青娥沉吟一会,笑问舒儿道:
“你对此事观感如何?”
“绝不简单!”
“何以见得?”
“神尼武功极高,而且独成一格,留字示警,必有所见,甚或已猜到敌人为谁?事不紧急,决不至于匆忙应改,看来情形很糟,留着秋姊在此相陪,我则前往协助一臂,不知意下如何?”
青娥王色道:
“妾躯虽未复元,但武功并未有损,秋姊和你一道,可收彼此互相策应之效,不必相留了!”
她个性颇强,言由必践,舒儿不敢拂逆,只好含笑而出。
突地青娥将两人唤止。
舒儿问故。
青娥嚅嗫道:
“如果是南天八奇的首脑人物,千万别冒昧动手!”
“那是怎样的一位首领,僧?道?尼?俗?”
“是一位俗家,文人装束,全身不带一物,与人交手之时,可以折枝为剑,摘叶飞花,伤人百步之外,如是此人,千万当心!”青娥一脸郑重之色,娓娓而谈。
舒儿一怔神,心里早已有数,只好含糊应道:
“我会应情施变,不劳娥妹挂心,引火调元,对你病体可以早日康复,不妨引用,我们去去就来!”
青娥笑了一笑,伸着手,和秋娘一抱后,即任两人去讫。
这一日,正是乍雨初睛,枝阳当空,青山如画,舒儿秋娘,出了前殿,彼此一挥手一东一西,往两头便窜,按说,这地方并不很大,怛是,怪石古木,高撑入云,如果有人潜伏,不用排授之法,却说难得察看出来。
东边尽头,危严如削,舒儿一见左右无人,正待返身与秋娘会合。
忽然一阵微风,轻拂而至,兰香馥馥,直沁心脾,舒儿仔细一看,这香味,似从岩角之后,直掠而来,不由心中大惑,正待迈步前往,看个究竟,陡闻清笑一声,一条人影,排空直上,如星驰电掣,石火横空,灵舒惊愕之余,往旁横跨三步,真气凝贯双掌,蓄势待发。
空中人影,双臂一合,朝下疾落,和舒儿相距,不过两步来远。
这是一位碧衣紫裙,头梳龙纹髻,额佩太乙符,胸接青铜古镜,光可鉴人,莲足纤纤,红菱夺目,但鞋端上却带着铁尖,尖上附有钩芒。
革囊挂在左肩之上,剑柄伸出右肩,专看她这身穿着打扮,即显得蛮腰楚楚,俏艳夺人,尤其是那对勾魂双目,滴溜溜的朝舒儿身上一扫,使他心中一动暗道:
“怎么又有这么一位妖娆女子?”
彼此都有点呆住了,毕竟还是舒儿开口,笑道:
“女侠何来?对此有何事故?”
那女子突然颤身大笑,偏生笑得那么香甜,前胸起伏,如风吹嫩柳,迷人已极,舒儿被她笑得莫明其妙,不由泛起
一阵怒意道:“在下有何惹人可笑之处?”
那女子把紫巾抿着嘴,可不容易把笑意忍住,蓦地,略挑双眉,粉脸带煞,冷冷地道:
“我问你,如果有人亲眼见着一位垂死的人,灵魂早游废墟,偏还装横作样,自以为能,你道好不好笑?”
“这么说来,我也要大笑不止了!”
“那为什么?”这女子已带着一点惊愕的口吻。
舒儿也报以冷笑道:
“我眼前所看到的人,也和你所说的一样!”
少女双眉一跳,怒喝道:
“凭你也敢和我顶嘴?”
她说干就干,直扑而上,红菱朝着舒儿胸前便点。
灵舒也不敢轻敌,可是拿手点女人的脚,不但不便,还不雅观,只好用蛇游身法,闪向一旁,但对方武功,业已超神入化,如影随形,铁尖鞋如石火一瞥,仍然点向胸口,立觉前半身被紫铠一压,宛如一道铁箍,紧扣前胸。
灵舒大吃一惊,双掌一圈,罡风轮旋而出,身子一缩一弹,往斜里飘落五丈开外。
那女人也未再追,一击中敌,却未伤人,不由愕在当地,粉脸上满带困惑。
这一来,双方都有戒心,不敢小觑对手。
那女子淡悠悠地问道:
“看不出你居然能挡我一脚,大江以南,像你这种年龄和武功的人,倒是少有。”
舒儿不由窃笑,心说:
“如无宝铠护体,我恐早受重伤了。”思念间,突然亿及灵飞秘帖里,有一种奇异身法和手法,那也是一个快字,如能功臻至极,几可附人而行,本来,这种武功,以自己的年龄火候,很难有所成就,但因身食异物,身轻如燕,而且路子又搏,所习旁通,故能在短短时日,竟炼上了六成火候。
只一想及,他胆子大增,突把剑眉一扬,毫无顾忌朝那女子望去。
一道银光如电,从斜刺里疾跃而来;突闻一声惊叫:
“怎么又是一位女的?”
来人落下,正是秋娘,一边打量对手,一边却朝舒儿道:
“神尼已不在此间附近!”
舒儿却未曾答理。
秋娘本有一肚子委屈,不由暗里握着舒儿一捻,低声怒道:
“你又有什么想法,可别着了这妖妇的道儿!”
那女子滴溜溜的目光,本在打量秋娘“妖妇”两字入耳,不由使她勃然大怒,喝道:
“你两人知我是谁?就凭这种放肆,即可碎尸万段!”
秋娘暗道:
“原来他们两人还在互打哑谜,这倒错怪舒哥哥了。”
耳际,突响起一声贱婢,秋娘立觉左臂一麻,知道这是一种最厉害的点穴之术,护身玉郎,早巳发动,脱口大咤:
“你敢暗算?”
“谁不知道我杀人专凭一已哀乐,暗算目的,也就在杀人而已,何必少见多怪?”
口中说着,翠袖轻扬,那白如美脂的素手,虚空一劈。
秋娘正待驭剑排空。
舒儿却把她左手一带,避开风的正面,同时,也回了——掌。
双方都用上了七成功力,舒儿意念未专,出手已迟了一着,掌力竟被人家封回,一败涂地,对手不由大喜叫道:“狂徒,你可完了。”
秋娘也惊叫出声,直扑而前,两股风力,汇成一道倒海排山的激流,把灵舒朝后卷去,眼看事态危急万分,舒儿的头,正好撞上一块大石,势必头破血流,当场陨命。
蓦闻一声清嘘,舒儿于危急中,陡把双臂一斜“白鹤冲天”直弹而上,人在空中,对着风向,划了一道大弧,腰复一摆,疾陨而下,正好落在狄娘身旁,面带笑容,若无其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但秋娘雀跃异常,却震撼了对手。
她已摸不清舒儿的底蕴,立觉此子武功造诣,超出常情,罡风伤不了她,乃至武林中妇人最厉害的铁尖鞋,却也视同无物,不由大感困惑。
舒儿笑道:
“你我无冤无仇,看你年龄,也不过二十左右,干吗这么心辣手黑?”
秋娘嗤之以鼻道:
“她既不通名,又不道姓,一味狠打,你和她免说这些废话,无异对牛弹琴!”
那少女,咬碎银牙,恨道:
“贱婢,你一定要知道本姑名姓么?这也容易”
正待说出,山头上,却响起一片断喝之声,麻面女胡莹,却从寺前一纵而出,如星飞丸跃,疾扑而至,一见面,即招呼舒儿道:
“师弟,你让娥妹出手追敌么?”又怔柯柯往着那红衣少女,满面不释道:
“是你把她引来?”
舒儿惊道:
“青娥在禅房养病,并未出来,难道人已不在?”
麻面女也感一愕,怔道:
“禅床已空着啦!”
秋娘已拔取天遁在手,粉脸凝霜,莲步轻移,缓缓朝红衣女走近,肃然道:
“娥姊不在,大约与你有关,至少你和进入此山的敌手互有牵联,她是一位孝义感人的奇女子,恶疾初念,决不容人对她稍加凌辱,如果你对人稍具同情,我求你坦白道出”
少女双眉一挑,冷笑道:
“如果不呢?”
舒儿也纵声笑道:
“那只好把你留下。”
“大胆狂徒,我看你死期已近,如不留名道姓,你大约也不知本姑为谁,南天八奇,别人可能还是初见,在你,可不算新奇,六诏山钩芒女,纵未曾见,总该有个耳闻了!”
舒儿秋娘,如头顶上轰了一个霹雳,谁也没有想到,这位艳绝人寰的少女,竟是当代一位魔头,有她一来,事情绝不简单,幕容青娥突从禅房不见,自非无因,秋娘把星眸一睁,冷笑道:
“这算是冤家聚首,不凭兵刃,难见起落,就请拔剑赐招吧!”
钩芒女暴露身份之后,嫩脸凝霜,杀气满怀,双眸炯炯,
朝秋娘逼视道:
“十年来我不曾动过兵刃了,对你也不例外,就凭这两手十指,你们三人,不妨携兵刃同上,如能胜过,本姑决无异言!”
就凭她这种镇定,秋娘舒儿,已知道此人武功特殊,决不能有半点轻视,天遁剑如半弯新虹,缭绕一周,寒气森森,疾泻而下,秋娘出语招呼道:
“就此赐招!”
少女斜退半步,两目凝注剑光,剑上锋芒,十步之内,可以伤人如不觉。
钩芒女似毫不在意,左手微掠秀发,右手五指,凌空一扫。
剑气凌空直罩,来势逼人,但对手五指,竟能穿入剑风,直朝秋娘脉腕点去。
佛门雷音点脉之术,在江湖上已成绝响,钩芒女竟能开门见山,施展自如,秋娘芳心一惊,云里翻身,长剑后带,银光闪烁,迅比惊雷,这妮子心细如画,暗里却在打量对手,有何妙着。
但闻娇笑一声,红光如影随形,直扑而入,秋娘立觉胸前压力陡增,她原受过异人传授,剑术自成一家,凝神聚气,挥腕下沉,柳腰微错,天遁斜飞挥而上,只闻丝丝之声震耳,剑如银河泻浪,落日余晖,不但把她全身包裹得水泻不透,而且剑芒外射,硬生生的把对手逼住,钩芒女微带惊愕,莲足一抬,斜飞而起,剑身一震,奇响刺耳,双方都向后退,秋娘感到右臂酸麻,暗中已输一着,正待挥剑再上,陡闻对手喝道:
“且住!”
秋娘冷笑道:
“这样就算胜么?我还得讨教几招!”
胡莲目视灵舒,怪眼一霎,缓缓朝钩芒女走去,灵舒知。道她想就此出手,依多为胜,不由脸上一红,钩芒女神目一扫,岳峙渊停,毫不在意,依然朝秋娘说道:
“我有一事极不明白,遁天剑原是道家之物,落在你手,这还不奇,混元三十六式,这不是大江南北的剑术,你如何懂得,好生令人费解,如照实说出,我们中间或互有渊源,也未可知!”
语罢,她双眉频挑,娇躯微微一抖,凝神望着秋娘,似乎迫不及待,想听起落。
秋娘心细如发,虽不解为何人家要设词套间自己师门,但她已看出对手喜怒难测,只好含糊应道:
“天下武术,原是一家,不论多深奥的绝技,难免互有雷同之处”
钩芒女对她所说,似不注重,仍道:
“她是否活在世上?”
这一句,钩起秋娘恼怒,长剑一指,厉声答道:
“没头没脑的问句,恕我无从置答!”
话虽如此,她不免暗中估量:
“师傅和这女人,有什么关联?”
瞥见钩芒女于自己答话之后,脸上忽阴忽睛,似乎受着极大痛苦一般,不由暗中奇怪,她又自言自语地点点头,缓缓期自己身旁,踏上一步。
秋娘自然紧张,暗中防备不迭。
少女冷然道:
“你师门渊源,不说我也清楚,十余年来,我在找她,彼此间一笔闲账,必需了结,你为师门还债,自是应该,五十招之内,我要拿你的剑,让你了结自己,然后才轮到那小子,你们可彼此估量,有什奇招,不妨尽量使出,俾死而无恨!”舒儿目视秋娘,见她一脸严肃,天遁脸在胸前缓缓划了半圈,沉声喝道:
“你说的话,我无从答起,既必欲以武功定输赢,就请赐招罢!”
钩芒女也未答理,五指微屈,状如兰花,寒风丝丝,脱手而出。
秋娘却把双眸凝在剑尖之上,剑上锋芒,进出千丝银光,如皓月当空,银慧吐彩,钓芒女打回的寒风,被剑气冲向两旁。
胡莹叫道:
“第一招!”
倏闻娇笑连连,钩芒女已展开攻势,四方八面,都是红衣影子。
秋娘也展开师门最厉害的驭剑之术,但见银光匝地,不断疾旋,周围两丈之内,都被这种银光所笼罩。
钩芒女的身影,也随着剑气,周流疾转,阵阵狂飙,从剑光中,成星射状,朝外散开,剑光倏开倏敛,如一只银球,受阳光照射,闪烁无常。
胡莹惊道:
“玄门驭剑之术,在武林中独成绝响,功臻绝顶时,百步之内,取人首级,不费吹灰之力,看她剑式,已有六成上火候,对手自言五十招以内,令其致败,未免大言不惭!”
灵舒脸上,已感到紧张,急答道:
“据小弟观察,秋妹能否抵御五十招,大有问题!”
倏地光华大展,天遁剑已化作一道银幕,在无数红影之上,包裹而下,秋娘身形,已隐没于森森剑气之中,但闻风声雷响,推心刺耳之极。
这种凌厉攻势,分明立见起落。
蓦地里、
地面无数红影,突然一敛,人影疾腾,冲空而起,如飞蛾扑火一般,自行投落剑气之内。
胡莹一愕。
灵舒早惊叫“糟糕!”
但闻震天价铮的一响,剑气早巳消敛于无形,银光一道,冲空而起,红影骤驰间,一条人影,直摔而下,舒儿和胡莹,双双纵出,由灵舒把摔下的人抱住,麻面女却把天遁接去,钩芒女在这种地方,却保持了一己身份,未再追打,如惊鸿掠影,翻空而下。
秋娘软绵绵的一任舒儿抱着,早已人事不省,脸似桃花,面带微笑,人如醉酒,美艳绝伦,那情形,不但特别,更为伤者所不应有。
胡莹的麻脸,已气得变颜变色,手探伤者前胸,似觉心脉已停,危险之极,不由眼望舒儿道:
“救人要紧,务必保持冷静,我想师傅山前搜敌,也该到了!”
舒儿脸上,毫无表情,双眸炯炯,却注视着秋娘的玉颊,一手却抚着她胸前,一滴一滴的热泪,从两腮顺流而下,右手微抖,从革囊里拿出一只玉瓶,倒了两粒比黄定还小的紫色丹丸,纳入伤者口内。
钩芒女嘴角间接起一丝冷笑,道:
“龙虎紫金丹,虽是旷世良药,但它也无法挽救魂游废墟的人,本姑言出法随,从未有人能逃过我的手下,依我看,无需费事了,早点上前纳死吧!”
麻女胡莹,此刻已激发同仇敌忾之谊,扑上前,大声喝道:
“我就不信,你能安然脱出九岭!”
五指微钩,朝前一翻,往对手胸前拍去。
钩芒女不闪不避,城定来势,右手一圈,胡莹眼看五指罡风,已落人家前胸,似有一种无形力道,绵绵不断,反弹而回,不由大骇,忙翻身一弹“金鲤穿波”朝后疾纵。
还未稳住身势,背后微风飒然,钩芒女已在冷笑道:
“就凭这点本事,想把我留在九岭么?”
胡莹武功,也颇不弱,眼前这位敌手,在南天八奇之中,竟是极厉害的人物,只有豁出性命不要,也和她见个起落。
身随念动,人影横空,往斜刺里一纵。
钩芒女大声喝道:
“丑鬼,还想闪避么?”
左手五指微屈,朝前一弹,一丝破空之声,随手而起,胡莹惨叫一声,纵起不过两丈来高,即从空中跌落,直挺挺的摔在地下。
连舒儿的眼力,竟未看清这是什路数,是暗器?是阴手,使人如堕五里烟云。
二次得手,对方并未满足,仍静立场中,拿眼盯着舒儿,这中间,似乎有着一种无比冷漠和阴险,把她一已姿容,掩盖净尽。
场中,仅剩下两人,各怀着一种奇异心情,那就是置对方于死。
舒儿手上,抱着秋娘,伤者面貌朝上,赛似一幅少女春睡图,迷人已极,同时玉郎的热泪,都滴滴流落她的脸上,更使她和牡丹着露,春意倍浓,愈加如此,越显得极不调和。
舒儿迈开大步,朝着麻女胡莹,往前走去,一近前,立蹲着身子,掌探前胸,忽然纵声大笑。
这是凌厉无比,比哭还难受的惨笑。
钩芒女虽然神情冷漠,但看到舒儿这种奇异举动后,暗中也不禁为之吃惊,心说:
“这小子,记仇之心好重,无怪有人不能饶他,不如早点把他打发!”
正待暗中再下毒手,不料灵舒把手中秋娘,轻轻朝地下一搁,嘴角上接着一丝笑容,双手拍了一拍之后,竟缓缓自己走来,连地下的天遁神剑,也未看顾一眼。
钩芒女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以为对方已疯,忙喝道:
“你打算就死么?黄泉路上,已有两只冤魂怨鬼,等你上道!”
语毕,不待舒儿答话,已朝他拍出一掌,这一式,出手很奇,发掌时,五指微钩,虚空一拍,立即朗后猛拖,舒儿身子,随着掌势,往前一倾,但他把右脚朝前一点,就势带住,突地双眉上挑,往前猛扑,带着一股凌厉劲风,不待对手闪避,左手食指微扣,朝下疾弹,钩芒女可不知这少年怀著奇界之技,正待飞动莲足,用驾鸯腿攻人下盘,立觉左足微麻,顿感有力难施,不由大吃一惊,忙往斜刺里疾横三步,凝聚真气,运于四肢,游身疾走。捷比惊鸿,这一来,但见人影疾腾;煞风呼啸,乍离乍合,愈接愈厉,约有顿饭时久,即在百招以上。
双方搏斗惨烈,周围四五丈的削石和枝叶,都被拳风震得纷纷飘落。
钩芒女招式澄厉,以猛攻快拆,诡秘险狠见长,而且手脚齐施,虚实并用,使人英测高深,最奇是,这女人的内功火候,已臻至境,举手投足之下,罡风源源逼至,不绝如缕,而且,她经验老到,长于闪避,善于取巧,狡猾得像一只狐狸。
舒儿年事轻,经验浅,虽然轻功特殊,武功路子,极为广泛,但对付这强敌,尚属嫩手,对方的铁尖鞋,不时点在他的胸口之上,幸亏紫金铠发生妙用,不使自己未曾受伤,同时也困扰了这位魔女。
又是八十余招。
半空里,云翻雾绕,掌风雷鸣。
耳闻舒儿喝道:
“女魔头,有什秘技,尽管施展,我倒需要见识一下,你那杀人不出血的绝传。”
一声清笑入耳,红影倒射而下。
舒儿怒道:
“妖妇还想逃么?”
双臂平抖,人如一字,疾泻而降,钩芒女蓦地回头一瞥,莲足微翅,舒儿胸口之上,陡闻吱吱数响,心头一惊,一个
大翻腰,几和钩芒落在一处。
魔女面带惊愕,怔柯柯的望着舒儿前胸,粉脸倏红倏白,阴晴不定。
舒儿不由大疑,细看前胸衣服之上,却有七枝细逾毫发,长约一寸,似针非针之物,脑海里,突然忆及江湖上一种传闻,与眼前之物互相印证,不由毛发悚然。
这传说,在江湖上曾掀起绝大波澜。
远在三十年前,大江以南,出了一位不知名的怪客,头上生着极长的白发,大耳垂眉,双臂特长,偏生身材窈窕,又似女子,此人一出,即震撼江汹。
终南派八代掌门,镇远道人,武功卓绝,有一天,中秋月明之夜,得守山门人飞报,谓终南山,已有人暗中闯人,企图不明。
终南为名门正派,所驻名山胜地,本不禁人来往,但遇有武功的人,必须明白招呼。掌门人得报之后,虽然未曾重视,但以中秋月明,尚有几种较难锻炼的武功,正好于此时试验一下,而且顺便可伏察前山动静,以定起落。
玉柱峰为终南最高之地,峰形险拔,高耸入云,屹立峰头,在皎皎照月之下,全山景色,尽收眼帘。
真人正在欣赏景色之际,耳闻有人冷冷说道:
“峰名玉柱,正好是你埋骨之区,偏生还有闲情,翘首赏月。”
镇远回首一看,见是一位白发垂肩,长臂如猿,但身材绰约,酷似女人的怪物,不由吓了一大跳,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临危不乱,冷然喝道:
“贫道不愿与无名无姓的人,争口舌之利,且请道友留名!”
白发怪人,森森一声冷笑,长臂往前一搭,五指如钩,朝真人脉腕便扣,这一式,来势疾快,刚中带柔,镇远真人吃惊之下,右臂朝上一托,式如横架金梁,左手握拳,朝对手前胸击去。
来人喝道:
“好一式黑虎掏心。”
人随身转,眼前便失去踪迹。
镇远双眉一跳,杀机隐现,中途撤式,长袖由前边往身后卷来,就在此时,立觉右臂一麻,身前,仍站着那白发怪物,大声狂笑道:
“牛鼻子,赶紧回洞挺尸去罢!一时三刻一过,你连身后的事,也无法安排了!”
真人只觉右臂酸麻,一股奇热,朝上直冲,额角汗珠,滚滚而下,知道身受奇伤,已无搏斗能力,臂上所中,要不知何名,不由长叹一声道:
“贫道与你无冤无仇,峰前相遇,你却这般歹毒,眼前我已是垂死的人,艺不如人,自无尤怨,不过,可有一件,你得答应于我”
说到此处,他身子晃了一晃,似乎已忍受不住臂伤痛苦。
白发怪人,似天动于衷,冷漠地道:
“你有什么请求,看着死亡二字,可说了出来,让我考虑再答,但如犯我忌讳,那只有加速其死!”
镇远真人,一脸惨白,苦笑道:
“你伤我之物,能否告我?”
白发怪人,一见他问及此物,磔磔狂笑数声,自言自语道:
“好,好!居然迢上今日,果有人死于此物,垂死相询,让我告诉你吧!”
她手舞足蹈,语音划然而止,炯炯精光,从白发中透了出来,朝真人扫掠之后,才慢吞吞地续道:
“无影透骨神针,总该有个耳闻吧?”
话声甫落,真人早已一声惨笑道:
“那你该是本门”
白发怪人倏地往前一扑,真人的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摔开五六丈,直挺挺地落在地下。
怪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双臂微抖,拔地而起,直朝峰下落去。
这件事,一经传出,立掀起滔天巨浪,终南在武林里,极负盛名,镇远人极随和,朋友可多,终南派立散发武林帖,请黑白两道,主持正义,揭发凶手姓名,同时,为掌门缉凶,不惜惊动门中四老,即日下山去讫,两年之后。
武林里又传说纷纭,略谓终南四老返山,那白发怪人,被四老追袭,进入滇境之后,即不知所终,一般忖测,怪人被四老所伤,而且伤在无影透骨神针之下云云
武林里几乎有个不成文的条规,即暗器如过于歹毒,而且使用它的人,又非正道,这种暗器,立即悬为厉禁,再有用它的人,即成为众矢之的,透骨神针,自从那事情发生之后,不但绝迹,终南派对此事也讳莫如深,这是在月婵的闲谈里,畅论歹毒暗器时,曾经提过,不料此时此地,居然遇上。
念头如石火电闪,掠上心头之后,灵舒不由自言自语道:
“无影透骨神针,多厉害之物,可惜遇上了我,变成几根废铁!”
他俊脸泛青,眉宇带煞,全身真气满布,打算不放过对手。
钩芒女一听舒儿说出无影透骨神针之后,形如触电,忽地冷笑一声,喝道:
“别以为本姑暗器,对你失效,还有比它更厉害的煞着,留在后头,你瞧!”
她把红菱一翘,似乎就势施展,待舒儿凝神抵御之际,却往斜刺里疾扑,快如鹰隼,一把抱着地上秋娘,往肩上一搭,纵声笑道:
“这件奇特兵器,我本无使用它之意,此来目的,在于助人,也专为对付你这小子,六诏山藏阴洞,确有不少艳尸,拿它充数,何尝不可?”
话声未落,有一种冷峻无比的怪音,在空中响起,道:
“二妹,事情已了,不必与人多事纠缠,速即定罢!”那声音虽不洪亮,但森森然若有鬼气,枝头上落叶飘飘,半空里行云滚滚,似有一股无形潜力,咄咄逼人。
那女子,肩上负人,轻灵不减,笑应道:
“大哥稍持,小妹和你一样,负着一件累赘之物,而且这狂徒还纠缠不清。”
同是一人的口音,她在答复来人时,听来却是异常甜润。
舒儿怔神之间,钩芒女已一蹴而起,从树梢之上掠过,所取路线,与九岭神尼寻找。青娥尸首时,完幸相同,灵舒痛饮于秋娘之失,已勾动杀机,竟从革囊里把青梭取出,飘身掠来。
钩芒女至为狡猾,突把秋娘身子,朝后一放,刚好把自己背部遮住,迫舒儿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几个起落,妖女已到岩头,手挽粗藤,朝下便落,他也准备随之而下。
岩前,突卷起一阵怪风,一条蓝影,从石后一掠而至,灵舒还未看清楚,已觉胸前压力陡增,迫使自己后退数步,来人已乘虚而进。顿使自己手腕一麻,阙光落地,立便来人取去。
舒儿左手推出一掌后,更不顾本身安全,往前猛扑,乌线游身,式样奇绝。
来人武功已臻至极,但见蓝光闪闪,直无法看出人形,只觉煞风疾劲,巧从四方八面挤来,舒儿背后又挨了一掌,虽有紫铠护体,但压力奇大,迫往斜刺里一冲,跌落在地,来人朝笑一声,弹指作啸,身子冲起老高,舒儿披人制住机先,立觉胸前一麻,当场昏绝。
蓝衣人得手之后,顿现身形,狂笑道:
“小子自己,找死,可不能怨我手辣心黑,青儿尚属完璧,即此一端,可免毁尸。但死罪难挠,无法代你一死,安心去罢!”
他说完之后,立即双臂微抖,朝危崖之下纵去,转瞬杳然。
也不知经过若干时候,长天如洗,月满青山,树上的露珠,被晚风轻拂,洒落舒儿的脸上,昏沉中,顿感一凉,不由星眸微睁,身子略动,胸口上,还隐隐作痛。
忆从地上,坐了起来,暗中凝运真气,尚畅通无阻,知道无关重要,暗将日间经过情形,仔细回忆一遍,情景历历如给,不觉悲从中来。
起身之后,忙定到麻女胡莹横尸之处,尸体己僵,迄无人收验,这一来,立觉事态严重,来不及处理眼前之事,忙飞身扑回古刹,但觉一片凄凉,庵主九岭神尼,不在刹里,禅房中,尚有一灯荧然,似有人刚走不久。
青娥躺过的禅床上,尚有血迹数处。
舒儿不由大吓一跳,仔细一瞧,血与疾混,似是大家口里吐出之物,但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奇怪!神尼如果返回禅房,庭前情况,定必获悉,也绝不让我躺卧石上不管,如说这是敌踪,则我返房,定必出而加害!”
思索间,愈想愈迷,正待定出,突从门吹来一阵冷风,把灯光卷起老高,立又一红,闪闪欲灭,瞥见灯座下,似乎压着一张白纸。
舒儿取出一看,白纸上竟写着数行,字迹潦草,但颇苍一劲有力:
“八奇几乎倾巢而出,连最厉害向不上山的人物,此次竟也赶来,本庵主人,惨遭溃败,青娥更病中被掳,当今之世,能与此人作对手者,恐难获此人物,据江湖传闻,滇南懒仙,功高不测,速印奔求,或可有助耳!”
这篇话,绝无夸张,而且指点滇边异人,著自己求助,明是江湖侠义人物,愤而出此,但自感力有未逮,故未出面。
灵舒几乎奔腾了一天,水米未人,饥渴难忍,忙就几上茶壶,饮了数口,复在禅房之后,取得铁锄,就地将胡莹葬过,深觉九吟原是人间净土,自从自己一人,使人家云散烟消,含恨而死,不由大恸一阵,几至哭得死去活来,本拟当晚下山,因为胸前犹有微痛,只好在禅堂里,静坐调息,因为来时抱着满怀热望,如今不但希望已成泡影,秋娘和庵主师徒,竟也罹难,伤心到了极处,于是百念俱冷,一经垂眉,蓦觉丹田真气上涌,胸口痛苦,又减轻不少。
披在身上的紫销,不但可以抵挡拳功宝刃,而且可卸罡风,舒儿知道,如非仗着此物,早已没有命了。
他于跌坐之下,把灵飞秘帖里,所载的内家功力,默演一遍,又将那蓝衣人攻打的手式,印证一番,竟悟出两者之中,互有生克,不由叹道:
“攻敌妙着,存乎一心,如心不能专,势必为敌所乘,如青娥秋娘,不为敌获,则少有此失!”
第二天黎明,他略采食鲜果之物,踽踽凉凉,下了九岭。
此次目的,远在滇边,从九岭到达云南,需经越湘黔,一路多是山地,而且苗猓极多,最难行走。
由江西进入境,直穿西南,到了衡阳,已是中秋时分。
回雁峰位衡阳湘水之滨,衡山七十二峰,此为其首,峰形挺秀,若雁之回旋,文人渲染,遂以此名,世俗相传,北雁南来,飞旋至此,不过此峰,遇春而回,词人常有“衡阳犹有雁方传书”之句,盖即指此。
灵舒颇有书卷气,娇妻被劫,腻友被俘,还有九岭神尼,生死莫卜,这些解不开的死结,无时无刻,不萦绕于怀,数月以来,这位少年人,更显得神清骨秀了。
中秋皓月当空,湘流如常,明月与秋水相印,只觉万顷碧流,月落当中,波光荡漾,银光缭绕,更闻几处雁阵惊寒,掠空而过,极尽耳目之娱。
雁峰寺在回雁峰下,虬松翠竹,环绕四周,寺壁均以白石砌成,其治如玉,全寺有僧徒数百,香火之盛,无以复加。
舒儿伫立江干,翘望明月,感慨万千,忽闻雁峰寺传来钟声数杵,声声相接,缭绕长空,不绝于耳,灵舒感觉奇怪异常,心说:
“古寺钟鸣,本届常事,何以钟声这么急促?”
身随意动,一蹴而起,一条青麻石道,曲折异常,两旁绿竹漪漪,微风拂来,籁籁作响,离寺尚有数百步,立觉前面竹子朝地下一拂,竟现出四位僧人来。
舒儿立即止步,凝神细看,这四位和尚,都是三十左右的人物,一身青布僧袍,白袜软鞋,身形异常轻快,只一落地,由前面两位僧人,单掌问讯道:
“居土夤夜到此,有何贵干?”
前面和尚问讯,身后两僧,却朝左右一挡,但他们都是垂眉合目,双掌合什,态度却恭谨之极。
舒儿含笑道:
“小生信步而游,绝无目的,诸位不用拦阻!”
左边那僧人,淡然答道:
“如在平日,绝不敢对贵客阻挡,今夜情形特殊,万望贵客留步!”
灵舒暗觉奇怪,也激发了好奇之心,也冷然答道:
“中秋皓月当空,古迹名胜,正好供人游览,大和尚拒人千里,未免使人失望!”他向前跨了一步,有心试探对方武功如何?
和尚一声佛号,四对肉掌,人影飞腾,猛扑而上,竟是嵩山少林掌法,番轮交替,掌指齐翻,疾攻三十六大要穴,前面那两位带着项珠的僧徒,掌风劲疾,同施飞鹰搏免,朝舒儿头上便抓。
舒儿一怔神,暗道:
“这次,倒不能让人制使机先。”
侧身一闪,从正西横身而出,那身旁僧人,绝未想到,这公一位年少书生,却具有此种奇异身法,顿感一惊,陡闻舒儿朗笑道:
“皓月当头,两位把月色挡住,未免大煞风景,还望下来为妙!”
他随着话声,虚空一抓,空中两僧,应手而落,立把对手怔住。
指顾之间,舒儿业已冲出前面老远,那四位僧人,不由愕然相顾,但也未曾追赶。
舒儿往前直扑,石道狭隘,而且至为曲折,折左而行,突从左边冲起一条人影,身形奇快,从竹梢之上疾掠而过,灵舒暗道:
“此间埋伏重重,必有事变!”忙把长衣一撩,正待追赶,突闻有人叹息道:
“这趟混水,最好免闯,否则,只一上手,摆脱困难!”语音苍劲,一字一句,似均在耳旁响起,知有人传音入密,灵舒却无法回答,人已扑近寺旁,大雄殿上,烛光辉煌,红鱼青罄,梵音震耳,偏生殿门已闭,除灯光从纸格里可见之外,里面僧徒人众,却无法看出。
左右竹林,均籁然作响,显有人潜伏其间,舒儿也不愿此时露面,往旁一闪,隐身一株松树之后。
突闻铮铮两响,紫光闪闪,一瞥之后,立从空中爆开,知是有人青蚨问讯,不由暗中奇特,过了片刻,大殿里,仍不见有人出来,梵音未歇,来人似已忍耐不住,左边有人骂了一声:
“秃驴门,龟缩不出,即可了结么?”
红光两道,冲空而起。
舒儿暗中一怔道:
“霹雳弹!”
此物大如鸡卵,打出之时,用内家真热,脱手之后,使之爆发,便是一团烈火,见物就焚,至为厉害。
熊熊火,朝光殿上便落,立闻啪啪数响,琉璃瓦业已爆破,殿舟已燃烧起来。
殿门未启,青罄红鱼,以及和尚们的念佛之声,仍然未灭,直似若无其事,舒儿不由佩服寺主定力,无论如何,必需见个起落。
这一来,又惹下了滔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