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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日出,晓雾消散。
古凌风和醉虾师徒在山穴里睡了很舒服的一觉,睡足了,三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在洞里共商行止。
“古老弟的意思暂不出山,我们全留下?”
“对,我们必须查明三座怪冢的根由,要是江先生的推断正确,墓里安葬的是三位贵同道之中的两位,关键在于活着的‘梁上花’宋三娘,到底是她为了独吞‘神通宝玉’而杀害了两同道,还是阴谋者在背后全盘操纵?想不通的是既要造墓掩饰,为什么又要演投岩那场戏?”
“老夫忽然想到了”
“江先生想到什么?”
“中间的一座墓碑上没刻记号,表示人还活着,但已经有了死志,所以先做好坟,而演戏的目的是当众表明她已经投岩而死,之所以这样做,定是她在某一个时间败露了行藏,有人知道她还活着,不得不来这一手以图掩饰,而知道她活着的,很可能便是‘百灵会’的人”
“嗯!这样可以说得通。”古凌风颔首,同意醉虾的看法,也只有这解释比较合乎情理。
“不过老夫还是怀疑三娘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照她以往的为人,比男人还要豪爽重义,女神偷,绝不比一个正牌的武士逊色。”醉虾的眸子里透出迷惘。
“江先生,江湖中许多事都是诡谲迷离的,在没水落石出之前,很难依情理推测出正确的答案。”
“那我们只有尽力去找答案。”
就在此刻,洞口之外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道:“快来接信!”
古凌风连想都不想便当先窜了出去,只见一纸素笺飘坠洞口地上,他先不捡拾,犀利的目光四下扫瞄,不见半个人影,呼吸不由为之一窒。
醉虾师徒也出了洞。
古凌风弯腰捡起素笺。
“什么人传的信?”醉虾急问。
“奇怪!”古凌风的目光还在扫动。
“什么奇怪?”
“这地方没有遮掩,在下的动作也不慢,居然不见来人身影,这种身法简直是通玄了。”
“先看看信笺上说的是什么?”
古凌风这才抬起持笺的手,随口念了出来:“山中已无狼,尽速返南阳,坟台隐秘事,泄之必不祥。”字迹工整娟秀,一望而知是出自女人之笔,笺末署有“仙女”二字,他本不想提昨晚不期而遇“仙女”文素心这一节的,不料读滑了嘴溜出来了。
“仙女?”醉虾大为惊异,叫了出来。
“世上真的有仙女?”小泥鳅也跟着出声。
古凌风只好把昨晚的事拣该说的很简要地说了一遍。
“古老弟,仙女什么来路?”
“不知道!”
“唔,照此看来,这位神秘的仙女是住在山中某一个隐秘的地方,与那三座怪坟有密切的关系,如果老夫原先的推测正确,仙女跟这桩公案便不可分!”
古凌风的心一下子变得很乱,情况不但复杂,而且诡谲得完全超乎想象,他捏着那张素笺发怔,双眉紧锁。
“老弟,我们先研究笺上的话。”
“唔。”
“老弟是读过书的人,逐句解释一下?”
“好!”古凌风努力镇定下来,道:“山中已无狼,应该是说豺狼之辈业已离山,至于所指是哪些对象,明的还是暗的便不得而知了。第二句很简单,要我们马上离山回南阳,用意当然是个谜”
“后两句?”
“坟台隐秘事,泄之必不祥。是说关于那三座怪坟是一项秘密,绝不可对人宣泄,否则就会招来不祥。”
“这不祥二字很有威胁的味道!”
“是如此!”古凌风的眉头舒不开,昨夜与“仙女”交谈和山洞避雨的点滴又重映心头,这中间掺和了很微妙的情绪,他不敢去深想。
“看起来老夫对三座怪坟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醉虾的目芒连闪,脸色沉重无比,他不敢想象“仙女”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物。
“江先生的意思”
“要揭谜底就在眼前!”
“不离山?”
“如果我们放弃,就可以离山。”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道:“老夫是棵无根的草,随便飘到哪里都可以,南阳也并非安身立命之所,追查真相的目的,不为名,不图利,只是基于道义两个字,求其心之所安,不管前途如何凶险,老夫决意留在山里,至于老弟的行止,老弟自己作决定。”
几句话,说得大义凛然。
“江先生,也许怪坟是另一项秘密,与本案完全扯不上关系?”
“不错,但目前无法证明!”
“江先生,‘石心剑’白世凡临死的遗言已经点出了方向,他生前是‘百灵会’的弟子,所说应该可信!”
“老夫不是不信,而是眼前的事值得查证。”
古凌风并非昧于山中的情况,而是潜意识中他不想跟“仙女”起冲突,除非是万不得已,脚长在身上,可以离开也可以再来,他想先从南阳方面的线索着手,明摆着的目标是卜芸娘,暗的目标是“四眼”而更有力的是华艳秋的一句话,她已经掌握了某项事实。一时之间,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古老弟,老夫有个两全之策。”
“噢!江先生有何高见?”
“老夫留在山中,老弟跟小泥鳅回南阳会合欧爷他们行动,这样就不会顾此失彼。”
“师父,徒儿要留下陪您!”小泥鳅最崇拜古凌风,能追随他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师徒如父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师父一个人留在山中犯险。
“在下决定不走!”古凌风突然下了决心。
古凌风之所以突然下决心不理会“仙女”的传笺警告继续留在山里查证宋三娘这段公案,主要原因是基于“武道”二字,他答应协助父执欧阳仿侦查此案,就变成了主体之一,而醉虾师徒愿意合作是客体,他不能把醉虾一个人抛在山里去面对不可知的神秘敌人。
醉虾笑笑,用力一拍古凌风的肩膀,道:“古老弟,你担心我的安全是不是?那你就未免太小觑老夫了,这种情况还能应付得了,一个人,行动反而自如,你跟小泥鳅放心出山。”
“在下不敢小觑江先生,只是觉得应该留下。”古凌风实际上是担心的,但不能明说出来,目前所知“仙女”和“鹦鹉夫人”这两伙全是毒道高手,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醉虾根本应付不了,但这点又不能明说出来。
“不,你应该回南阳,欧爷他们并不了解山里后来发生的事,同时原先说好在紫荆关会合,不见人他们会担心,正如你刚才说的,南阳是重点,‘仙女’传笺定然有其用意,你细想山中已无狼这句便可知道。”
“江先生没想到是为了某种原因而不让我们留下?”
“成分不大。”
“为什么?”
“对方曾对我们两次援手,证明是友非敌。”
“可是对方已经提出警告?”
“所以老弟离开是对的。在老夫而言,对本案可以说是局外人,追寻三娘是为了同道之义,再则,如果涉及别人隐私之事,自有分寸,只要释了心中之疑便即离山,绝对不会鲁莽行事节外生枝,你们在,情况便有所不同。”
“怎么说?”
“立场互异,在应付情况的行动上难免会冲突,如果彼此将就配合,情况岂非完全改观?”
醉虾现在强调局外人的立场,是遁辞还是真的有意置身事外?但山里眼前已成是非之地,如要置身事外,应该远走高飞,他一再坚持单独留在山中,难道另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目
古凌风在心里琢磨老偷儿的意向。
小泥鳅苦着脸,他是处在夹缝里,无法表示自己的意向,只有听任安排。
“古老弟!”醉虾望着抿紧嘴的古凌风,以很郑重的神情道:“你这样坚持,迫得老夫不得不说出本来不想说的话。在几位同道中,老夫与三娘交情最为深厚,已到了完全推心置腹的地步,老夫非要跟她当面谈谈不可,如果有第三者在,便形成了障碍,老弟明白了么?”
在潜意识里,古凌风是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仙女”文素心,但依传笺来看,这希望很杳茫,两度奇逢,实际上便不代表什么,既然醉虾已经坦白说出了他自己的打算,再要坚持便没意思了,如果醉虾能见到宋三娘,对这桩公案必有帮助。
“江先生不是真的要完全置身事外吧?”
“古老弟,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何?”
“好吧!”古凌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那在下就跟小泥鳅先行出山,希望江先生平安如愿,不久再见。”
“唯愿如此!”说着,转向小泥鳅道:“我把你交给古爷,要听话,安分,就像在为师的身边一样,能跟古爷,是你的造化!”
“是,师父!”小泥鳅的表情不胜依依。
日薄西山。
古凌风与小泥鳅进了紫荆关,熟悉的事物对人会产生一种吸引力,很自然地两人投入了进山前落过脚的那间酒店旁的客栈,这客栈白世凡住过,数日之隔,白世凡已经永远躺在苍龙岩的山洞里,江湖人的命有时的确很脆。
在小二带领下进入客栈。
小二哈着腰道:“公子是要住楼下还是楼上?”
古凌风正要回答楼上,忽见上房明间里走出一个青衣少女,扬声道:“店家,饭莱送到房里来!”冲着院地里的古凌风笑了笑,转身回房。
带路的小二应声出口,青衣少女已经进了房。
古凌风却愕住了,那青衣少女赫然是谷中所见“鹦鹉夫人”侍婢之一的若婵,想不到“鹦鹉夫人”也已离山,这么巧投在同一客栈里,从若婵那一笑,仿佛早知道古凌风也来投店,一点也不惊奇。
小泥鳅在谷底遭“天蟆”喷气昏迷之后被送出谷,所以他并不认识若婵,倒是若婵那一笑他看到了,心里想:“男人长得俊到处都会吃香,这妞儿竟然朝着古爷笑,她要是知道古爷是大名鼎鼎的冷血杀手,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想,不敢说出口。
小二再次道:“公子,楼下上房已经住了客人,只剩下东厢房三间还空着,是上楼还是”
古凌风冷冷地道:“楼下,三间全包!”
小二应了声:“是!”带两人进入厢房明间,然后分别在各间燃上灯,道:“两位是过晚?”
小泥鳅抢着道:“当然,才什么时候?配几样可口的菜,一壶好酒,四个馍送到房里来!”他已经熟知古凌风的胃口,不必请示便作了主。
小二退了出去。
古凌风在桌边坐下,心里还是想着“鹦鹉夫人”蒙面碧纱之下到底是什么长相?
从窈窕的身材判断,定然是个大美人,他内心有一种看个究竟的冲动。
不久,小二送来酒菜,一壶热茶,摆整舒齐之后道:“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请这位小哥吆喝一声。”说完,带上门离开。
古凌风喝酒,小泥鳅吃馍,在山里折腾了这几天,人已变得很馋,吃喝起来特别有味。
小泥鳅吃饱了坐在旁边为古凌风斟酒。
“古爷,我们明天便动身回南阳么?”
“当然,留在此地干什么?”
“回去仍然住豆腐店?”
“嗯!店里方便又舒适。”
“古爷,我会难过!”小泥鳅眼圈一红。
“难过什么?”
“因为师父还留在山里。”
“他不久就会出山回南阳。”古凌风本想安慰他几句,但又想不出适当之词,事实上醉虾留在山里是一种冒险,吉凶很难预卜,他只记得以往同道之情,却没想到人和事都会变的,照已知的情况看,如果宋三娘是独吞宝玉而牺牲两位同伴,她就已不是早先的宋三娘。
如果宋三娘受制于人,身不由己,对醉虾更是不利。
由此,他又想到“仙女”她在传笺上警告严守怪冢的秘密,要是怪冢里埋的真是“锦毛狸”和“影子客”两大神偷,她与宋三娘便有了绝对的关系。现在,他后悔没坚持留下来揭开“仙女”与怪冢之谜,但已经来不及了。
“古爷,我想喝两杯!”
“喝呀!刚才是你自己不喝,并不是我不让你喝。”
小泥鳅是醉虾的传人,喝酒自然也是相传的一项,年纪小,酒量却不赖,他先敬了古凌风一杯,然后连干两杯,看样子他是要借酒平衡情绪。
一会儿,酒壶空了。
“古爷,我去叫小二添酒?”“你自己去,顺便了一了店里住的都是哪些人。”
“哦,好!”小泥鳅抓起酒壶出门。
古凌风判断这是此地唯一的大客栈,是有观察一下的必要,小泥鳅对这一套是拿手,一定会办得很好。果然,送酒来的是小二,小泥鳅办事去了。
约莫盏茶工夫,小泥鳅回房,一脸兴奋之色。
“怎么样?”古凌风开口问,用手势要小泥鳅坐下。
“古爷,很热闹!”
“怎么个热闹法?”
“前院上房,住的是‘桃花女’和‘一滴血’、外加一个‘鬼爪追魂’,三个人一大桌子菜,喝得很起劲。”
“晤!”
“还有,卜芸娘住在边厢角落的楼头,换了个男人陪着,年轻,一脸鬼相”
“鬼相,怎么说?”
“就是死盯着女人看的那种相!”
“嗯,卜芸娘找的男人当然是那种相。”
“还有,那男的两个酒窝长在眼皮下,灯下远远看去活像长了四只眼睛!”
“你倒是看得挺仔细的。”
“嘿!”小泥鳅得意地笑了一声,耸耸肩道:“只有这边的上房被卯了,明间里点着灯,人却缩在漆黑的暗间里穷聊,从声音听是三个女人,一主二婢。”
“你整座客栈都看遍了?”
“可不是?”
“这可就奇怪了”
“古爷,什么奇怪?”
“怎不见欧爷他们的影子?”
“哎!对啊!我们是来跟他们会合的,这”小泥鳅拍了一下脑袋,皱起眉头道:“八成是他们没投在这店里,不然就是上路回南阳了?”
“不可能!”古凌风摇摇头道:“这客栈是此地最大的一间,欧爷他们是先出山来监视那批男女行动的,主要对象是卜芸娘,而卜芸娘就投在这店里,他们不可能另投别店,而在没跟我们会合之前,他们不会先回南阳。”
“那就真是奇怪了!”
“小泥鳅,你到柜上去打听一下,是否有一对父女和一个中年人投宿过,还有,卜芸娘和那男的是什么时候投的店,有没有跟别的人打过交道?”
“好!”小泥鳅喝干了刚斟上的酒,匆匆出门。
古凌风的心头开始沉重,欧阳仿他们很可能遭遇了意外,从在南阳开始办这案子到现在,显示“百灵会”是极难对付的敌人,诡谋花巧层出不穷,手段也极毒辣。
更重要的是“鹦鹉夫人”也在店里,迹象显示,她与“百灵会”之间似有关联,甚或她便是情况不明的阴谋者方面的人,所不可解的是她救治过醉虾,又放自己平安出谷,是别具深心,还是自己对她的判断错误?
她说入山是为了采“天蟆涎”配药,目的真如此单纯么?
蓦地,一条人影闪身入房。
古凌风稳坐没动,但剑已离鞘一半。
来的是个商贾打扮的老头,蓄着短短的山羊胡,进房之后反手掩门,就这么背门而立,没有进一步行动。
“朋友是”
“古老弟,是区区!”
听声音,古凌风立即便认出来了,是开封府护卫黄坤,本来是吊着的那只神奇假手笼在袖子里,山羊胡是装上去的,化装的并不高明,但是在晚上还可以蒙一蒙。
“原来是黄兄!”古凌风起身道:“先请坐!”
“不,我说几句话便走!”黄坤的声音很急迫。
“发生了什么情况?”古凌风直觉地感到一定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故。
“小玉遭了意外!”
“小玉?”古凌风心头大震道:“她怎么啦?”
“我估计你们该到了,只你老弟一个?”
“还有小泥鳅,他刚刚出去。”
“醉虾呢?”
“他执意留在山里。”
“行动隐秘些,东行五里,大路北边可以看到一株占地很广的古榕树,树下有座土地祠,我和欧爷父女就在祠里,千万别被人盯梢,我走了!”说完,拉门急离。
古凌风站在桌边发呆,看样子情况很紧急,小玉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小泥鳅回房,道:“古爷,我打听到了!”
“怎么说?”古凌风沉住气。
“欧爷他们是一大早上路的,小玉姑娘像是突然得了急病,还雇了轿子。姓卜的那娘们是今天午间才落店,那男的已经先住了三天。”
“好!我现在要出去,你关上门睡觉,房间里别燃灯,万一有什么人找我,就说我酒醉上床了,放机伶些,店里的情况很复杂。”
“古爷要出去?”小泥鳅极感困惑。
“嗯!没时间,不要多问了。”古凌风进入暗间房里,先灭了灯,然后拉开后窗,先朝窗外探视了一番确定没人,这才穿冒而出。
月光如水,冷冷地照着边关古道。
古道上,一条人影以惊人的速度飞驰,他,正是“冷血杀手”古凌风,急着去会见欧阳仿父女他们,速度快,但却十分小心,每遇到有掩蔽的地方,便会停下来观望一阵,以防被人盯踪,不久,他看到了路边约莫三十丈远近的那株黑黝黝的古榕,测估了一下方位,他迂回着绕奔过去。
巨榕蔽天,月光不透,暗影中有座小小的土地祠。
古凌风则投入阴影中,便有人出现祠门。
“古老弟,你来得真快!”是黄坤。
“欧大叔”
“在里面,你自己进去,我在外面守望。”
古凌风疾步进门,祠里更暗,所幸进门是天井,供堂也很浅,还可以隐约辨物。
“凌风!”供堂里传出欧阳仿的声音。
“欧大叔!”古凌风来到供堂门边。
欧阳仿点亮了供桌上的半截蜡烛,供堂里骤现光明,古凌风第一眼便看到躺在供桌右边地上的欧阳如玉,地上铺了些榕树叶子,一包换洗的衣物做了枕头,身上盖的是欧阳仿的外衫,她睁着眼,但两眼是木的,看上去就像个白痴女子。
“小玉!”古凌风叫了一声,心里一阵悸动。
没有反应,她已经不能认人。
“欧大叔,怎么回事?”古凌风望向站靠在供桌边的欧阳仿。
“你先看看这个!”从怀里掏出个纸折递给古凌风。
古凌风接过,打开,就着烛光,只见上面写着:“字陈欧阳教头阁下,盼立即束装就道返京,令掌珠所中风邪惟本人独门灵药可治,抵京之后当着人专程奉上,如再羁延,将贻终生之憾,勿谓言之不豫也。”末尾没有署名。
古凌风看完,扫了欧阳如玉一眼,抬头望着欧阳仿。
“欧大叔,对方会是谁?”
“与本案有直接关系的阴谋者,也就是在山中利用‘魔魔双道’毒制醉虾的人,小玉所中之毒与醉虾在山中所中之毒很相近,黄护卫判出是一种罕见奇毒,却不知其名。”
欧阳仿满脸激愤之色。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昨晚饭后不久,小玉感到不适,独自回房休息,没多久小二送来这张字条,我看完之后立刻进房探视小玉,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
“送信的是什么人?”
“据小二说,像本地的山里人,当然不会是本人。”
“以后呢?”
“我跟黄护卫商量之后,雇了乘轿子,假作离开,中途借口换轿,打发了轿夫,然后悄悄地折回,暂时在这里藏身,很幸运顺利地联络上了贤侄。”顿了顿又道:“我此番查办此案是上命,由刑部直接指示,不管遭遇什么困难,都不能私自回京,看样子对方有人一直暗中钉在我左右,我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很明显是迫我放弃任务,南阳古庙杀人栽赃便是手段之一,这也证明对方早知我的身份,之所以不敢用激烈手段,是因为我是公人,国法可畏。”
“这欧大叔,对方似乎可以不必来这一手。”
“为什么?”
“宋三娘在苍龙岩演的戏可以结束本案,而对方并不知道我们识破他们的狡计”
“凌风,事实不是如此,你和小泥鳅垂藤下谷,必逃不过对方的耳目,谷底自然没有宋三娘的尸体和宝玉,你平安出来,对方便已知道诡谋败露,迫我回京,认为我会以宋三娘抱玉投岩来结案,他们错估了我的为人。”
“唔,”古凌风深深点头道:“对方真是‘百灵会’么?如果是,宝玉可能早在对方手中,这些作法都是掩饰的行为。如果不是,那便属于宋三娘方面,‘百灵会’只是图谋最积极的一方。”接着,把发现怪冢的事说了一遍。
“这一来,情况更复杂了!”欧阳仿眉头深锁。
古凌风忽然想到“鹦鹉夫人”的诡异行为和“仙女”的传笺,这当中似有相连之处,如果“鹦鹉夫人”是“百灵会”一分子,这情况便可以解释了,眼前能确定身份的只卜芸娘一个,要是能找出别的线索印证,案情便可以开朗,最主要的是要查出百灵会主是谁?舵坛所在?宋三娘的身份立场?
“欧大叔,目前得设法救治小玉。”
“如何救治?”
“鹦鹉夫人现在客栈里,我回去找她。”
“噢,那神秘女人也出了山?”
“还有各路的人马全集中了,我一定要理出线索。”再次望了痴呆的小玉一眼,道:“欧大叔,时间紧迫,我这就回店。”
说完,立即转身出供堂。
古凌风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紫荆关大街客栈,仍然从后窗悄悄进入房间,明间里灯火还亮着,两边的房间是暗的,小泥鳅相当灵警,立刻从对过房间出来。
“是古爷么?”他对着房门问。
“嗯!”古凌风在房里回答,又问道:“有人找么?”
“有!”
“谁?”
“上房的小妞!”
“啊!”古凌风心头一震,步出房门道:“怎么说?”
“说是她们夫人有请古爷。”
“你怎么回答?”
“我说古爷醉在床上。”笑笑又道:“古爷,我知道上房住的是什么人了。”
“你知道是谁?”
“鹦鹉夫人!”
“你真是鬼灵精,怎么知道的?”
“从那小妞的声音,我听出就是那送我出苍龙岩绝谷的少女,她们夫人当然就是‘鹦鹉夫人’了,古爷,她找您恐怕没什么好事。”
“我正要找她!”
“古爷正要找她?”小泥鳅惊奇地张大眼道。
古凌风没回答小泥鳅的问话,立即打开明间的门走向正房上房,明间的门业已关上,灯倒是亮着,他举手轻叩了三下。
“什么人?”听来是若娟的声音。
“在下古凌风!”
“哦,请稍待。”
里面传出有人出房进房和悄语的声音。
古凌风心里在想“鹦鹉夫人”和自己相见是以本来面目还是脸罩碧纱?她要见自己是为了什么?想着,明间的门开启,应门的是若娟。
“古公子请进!”若娟侧身肃客。
古凌风步了进去,古公子,这称呼与“仙女”不谋而合,听起来总是觉得怪怪的。
若娟随手掩上门,然后站到房门边,打起布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古凌风微微一怔,想不到会请自己进房,但他还是大方地进入房门,布帘随即放下,房里一片黑,好一会眼睛才适应过来,看清楚了床柜桌椅的位置。
“鹦鹉夫人”端坐床沿,朦胧中见她脸上还是蒙着纱。
“请坐!”她抬手指了指床头椅。
古凌风落座后道:“夫人相邀有何见教?”
“有两件事我想澄清一下。”
“请问。”
“你跟‘桃花女’华艳秋有过交往?”
古凌风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问这个人私事,不禁怔了一怔。
“是的!”古凌风不想隐瞒。
“有感情?”
“谈不上!”
“逢场作戏?”她的音调很自然。
“可以这么说。”古凌风的回答不大自然。
“好!另外一件事,山里有一朵幽谷奇花,你称她为‘仙女’,你对她的看法如何?”
古凌风的心弦起了震颤,这件事她竟然也知道?问的两个问题全属男女之私,她的目的是什么?一个女人对男人提出这样的问题,意图是什么?
“夫人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
“在下与‘仙女’只是偶然相遇,对她一无所知。”
“这无关宏旨,男女之间的遇合只在一个‘缘’字,缘字可以打破一切阻碍创造奇迹,但也可以否定一切人为的努力,有缘无缘差别极大。”
她的话已经很露骨,似乎在暗示什么,再笨的人都可以体会得出来。
古凌风不笨,而且非常聪明,他已经窥出对方的心意,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兀,太意外而使他惊讶。
他极快地冷静下来,面对这情况他必须冷静。
“夫人说得极是!”顺水推舟的回答。
面对面,隔了一层面纱就仿佛隔了万重山,无法看到对方的真面目,当然更看不到对方的神情,有灯没灯差别也不大。
现在,由于相距很近,他又闻到了那种与“仙女”一样特有的能使人起飘飘然之感的异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已经回答过了!”
“什么?”
“夫人刚刚提到一个‘缘’字,在下偶逢‘仙女’是有缘,若从此不复再见是无缘,在下赞同夫人的看法,便等于是回答过了。”
避重就轻的巧答,这叫做言之成理,听之无物,答与不答实际上并无二致。
“我是问你对她的心怀意念?”鹦鹉夫人不简单,紧抓住她自己的问话不放。
古凌风心头沉了一沉,索性放开道:“以‘仙女’天生的兰姿蕙质,如果说见了而无动于衷,那是欺人之谈。”
“这么说,你很喜欢她?”
“是的!”断然的口吻。
“她喜欢你么?”
“不知道!”
“好了,言止于此,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你请回吧!”稍稍又说道:“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条件。”
古凌风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这预示了什么?记得她突然现身救治醉虾时,也说过“以后我们可能会常常见面”这句话,当中显有文章。她重提欠她一个条件,明摆着当初她是蓄意的,将来,她会提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条件?
“夫人,在下还有请求!”为了小玉他不得不硬起头皮求人。
“你还有请求?”
“是的!”古凌风的心里起了忐忑,要是事实正如预测,她是阴谋者方面的人,这一说出来,就败露了欧阳大叔他们的行藏,也暴露了自己的立场和身份,可是事逼至此,要救小玉舍此别无他途,只好冒此一险了。
“什么?”
“有位姑娘遭人暗算,中了无名奇毒,人变成痴呆躺卧不起,想请夫人援手救治。”几句话他说得非常吃力。
“人变痴呆之毒?”声音有些异样。
“是的!”
“好,很好!”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冷哼。
古凌风愕然,他完全不懂“鹦鹉夫人”这种反应是什么意思,莫非正如所料,她是阴谋者一方的人,所谋不得逞而激怒?如果是,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
“什么样的姑娘?”口气又变了。
“是在下一位父执的独生女。”古凌风茫然。
“曾经到过山中?”
“是的!”古凌风由茫然而骇然,对方对自己方面的一切了如指掌,可是问话的口气似乎又不像是阴谋者?
“怎么中的毒?”
“在不知不觉中。”
“施毒者的目的知道么?”
“迫使他们离开,放弃”想了想才接下去道:“放弃‘神通宝玉’这案子。”如果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会有助于对情况的判断,但古凌风什么也看不到,他只听声音,而要从声音侦测人的内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中毒者是你的世妹?”话又弯了回来。
“是的!”
“你跟她有感情?”
“这只能说是上一代交情的延续。”
古凌风相当纳闷,对方为什么老是在男女感情这方面绕圈子?
“鹦鹉夫人”沉默了片刻,道:“她人在何处?”
“东去五里的大路边的土地祠。”
“嗯!这地方我知道。”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扭转身躯,打开放在床里的一个小匣子,取出一粒龙眼核大的黑色丸子交在古凌风的手里,又道:“让她服下去,半个时辰奏效,不论何时,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立刻通知我。”
“这是条件么?”古凌风冲口说出,但立即后悔。
“你认为呢?”
“对不起,恕在下无心失言!”
“你走吧!”
“谢夫人!”古凌风起身抱拳。
古凌风匆匆赶往土地祠。
一路上他的精神显得很振奋,这么顺利便求得了解药是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只不过对于“鹦鹉夫人”更难理解了,谜一样的女人!
土地祠阴森死寂依旧,只是比第一次来较为清明了些,因为月已西偏,而古榕的枝叶西面稀疏,漏下了一些月光。
古凌风直抵祠门口,奇怪,不见人影,在这种情况之下,警戒是不能疏忽的,两个老手应该不致如此大意?
“欧大叔!”他先叫唤了一声,没有反应,心头立时犯了嘀咕,可千万不要发生意外,踏进祠门,一眼看到天井地上躺了两条人影,不由惊魂出窍,一颗心跳到了腔子口,一个箭步冲前,弯下腰仔细辨认,是两个陌生的黑衣汉子,吐口气,心神归窍,可是问题来了——
事实显示此地在自己离开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意外,这意外严重到什么程度?
欧大叔父女和黄坤平安么?
死者是何许人物?
呆了一呆之后,进入供堂,堂里是空的,一时之间,古凌风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刻,脚步声起,两条人影进入天井。
“呀!”其中一个惊叫了一声。
“看看是什么人?”另一个急声说。
“好像是朱五和老尚?”一个俯身察看。
“是他两个没错!”另一个跟着看了看栗声说,直起身,面向祠门大声道:“四爷,朱五和老尚被做了!”
古凌风闪到门框边。
又一条人影闪身进祠。
“什么事?”
“朱五跟老尚”
“啊!”叫四爷的发现了地上的尸体,他表现得很沉着,先审视了一下尸体,然后抬头四下扫瞄一遍,冷冷地道:“里面搜搜看!”
两人亮剑,步向供堂。
供堂除了供桌神龛别无遮掩,只消到门槛边便可一览无余,古凌风除了现身,没有别的选择,身形一横,站在门槛边,他之突然现身,使得两人倒纵回天井。
“什么人?”四爷出声喝问。
“古凌风!”
“冷血杀手?”
“正是!”两名手下正待要左右欺上,一听“冷血杀手”四个字,立即停止行动,改为戒备之势。
“人是你杀的?”四爷的目芒有如冷电。
“不是!”“不敢承认?”
“笑话,杀手杀人会不敢承认?”
“那是谁杀的?”
“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现场只有你,莫不成死者是自杀的?古凌风,老实告诉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剑快,也不是你命大,而是不想要你的命,所以你还能活到现在,今晚碰上四爷我,你的大限就到了。”
不想要你的命这句话其中就有文章,古凌风心念电转,死者是对方手下,从对方的反应判断,欧阳仿他们的失踪显然与对方无关,但对方的来路值得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