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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男童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老祖宗,我不过是来晚了一下下,你们怎么就在说我的坏话了?”随着话音的落下。
黛玉瞧见了一小公子进来,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倒是长得跟个小仙童一般、十岁左右的孩子。
老太太见到宝玉进门,若她之前的笑未达眼里,这一下是真真笑眯了眼,对冲进她怀里的宝玉好一顿搂抱,嘴里还说:
“老祖宗的心肝肉哦,老祖宗说谁,都不会编排我们宝玉的不是。”
宝玉跟老太太的关系向来亲昵,也早就习惯腻着老太太。每次他到了老太太的屋里都是这副模样,老太太对他的好,可不是谁可以比拟的。也只有老太太才能让他害怕的老爷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现在虽然腻着老太太,眼睛在屋里搜寻,嘴里还不忘问:
“老祖宗,你说今儿家里会来个新妹妹的,是……”
话没说完,宝玉便见到黛玉,突然就说不下去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黛玉。心里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这个妹妹我似曾见过!”
老太太听了一愣,随之又怕玉儿生气,不由笑道:
“又说胡话,你林妹妹来过家里两次,你都外出。她除服的时候,你便是我去了林家也只见过你姑父。不过你林妹妹跟你林姑父却是有几分像,你会觉得见过也不奇怪了。”
如今的黛玉因为习武,那些早产带来的病痛,养了那么些年,早就养好了不说。身子骨也比同龄拉长了许多,尽管身子骨看着依然纤细,却没了病态,一看就知道很是健康。
经历两世,前世今生,黛玉都有着天仙之姿,被称赞也不觉得奇怪。初到贾府,琏二嫂便说从未见过她这番天仙美人。
旁人对于宝玉说见过黛玉都当他胡说。毕竟他和黛玉是真的没见过,而且按照宝玉的性子,说个胡话也没什么奇怪。
黛玉却不这般认为。她初见宝玉亦有一种熟悉感冒上心头。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即便有这番感觉、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自然不会跟宝玉这般单纯直接就嚷嚷。
外祖母的解释,她听着却也有些道理,却还是认为宝玉的心里必定如自己这般有这样熟悉的感觉的。
对走到自己面前的宝玉,她脸色一正,便说:
“这便是外祖母常挂在嘴边的二表兄了吧!”
宝玉对初见的林妹妹确实有熟悉感,但在走到林妹妹跟前的时候,被林妹妹的一脸正色吓愣了一下。林妹妹的话,他是听清楚了,本想坐到林妹妹身边的,却被那一吓,下意识的就收回了脚步。
之前脸上的嬉笑不再,而是认认真真的说道:
“正是。不知妹妹可曾读过书?”
没等黛玉回答,一直依着黛玉坐的惜春却快嘴答道:
“林姐姐自然是读过书的,且学问极好。”
惜春说罢,见宝玉面带涩色,不由觉得好笑,又笑问宝玉:
“二哥哥这么问林姐姐,可是想要拜先生?”
大家听了惜春的话,又想到宝玉向来不喜读书,被惜春那么一问,不由都笑了。
宝玉也不生气,只顺着惜春的话说:
“林妹妹学问好,要拜师也未尝不可。”
宝玉说的何尝不是笑话,可惜春却很认真的上下打量了宝玉一番,绷着一张小脸道:
“不可、不可,二哥哥这般学生,到了林府,定是见不着林姐姐这个先生的。”
被拒的宝玉忙问:
“为何?”
惜春难得有机会嘚瑟一下的对宝玉说:
“二哥哥难道忘了,林姐姐可是女子,女子居于内院。二哥哥便是拜师也是进不来林府内院的。”
惜春的话,不仅宝玉脸色一僵。另一旁的探春、宝钗、迎春马上想到当成他们去林府见黛玉,内院确实全是丫鬟、婆子,半个男子都不见。
史湘云没去过林府,自然不知这些事。见惜春和宝玉对上,就算只是玩笑,她听着也不舒服。之前强压下去的不甘又冒了出来。宝玉进门后都没看自己一眼不说,都被这样说了,眼睛还粘在黛玉的身上没离开,也不生气。
她一时无法忍受被宝玉忽视得那么彻底,不由得开口朝宝玉叫道:
“爱哥哥,云儿都在这老半天了,你怎么都没有瞧见我呢?”
正不知要说什么的宝玉,听到了史湘云的话,转而看向她说:
“云妹妹勿怪,我这不是第一次见林妹妹嘛,云妹妹怎么也不先跟我打个招呼啊?”
“我这不是等爱哥哥认识完林姐姐再说,哪知道爱哥哥眼里却只有林姐姐一人。”
史湘云的话,让还在一旁的其他姑娘嘴角一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特别是惜春,更是特意搓搓手臂,然后又打了个寒颤。黛玉对惜春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微翘。
正好宝玉转过头看到,对着黛玉的脸又愣住了。
让史湘云看到这一幕那个气,却也无可奈何。对黛玉之前如果说只是有些不喜,现在已经带上敌意了。
她自个儿知道自己长相平凡,没有花容月貌,但有个讨喜的性子也是不错的。之前有宝姐姐,可宝姐姐却对她如亲妹妹般亲切。
初见黛玉的仙人之姿,她心里就泛酸,却还是可以忍受。
宝玉在见到黛玉的模样后,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的视线。她觉得自己讨喜的性子在黛玉的面前已经不管用了!心里的苦涩还只能往肚子里吞。
宝玉这么直愣愣的看向黛玉,一直站在黛玉后面的刘嬷嬷很是不喜的。要不是宝玉眼里清澈,刘嬷嬷早就拉着自家小姐离开荣国府了。
黛玉亦如此,若不是她当宝玉是个孩童,而宝玉的目光虽然一直盯着她看,却坦荡荡的清澈。不然,她早就悄悄把他给放倒了!哪里还由得他这番肆无忌惮地看个没完。
又见宝玉那副呆傻的小模样,真是孩子,倒是比荣国府里的姑娘都单纯了许多,便问:
“不知道二表兄在族学里,跟先生学得怎么样了?”
宝玉不喜学习在荣国府里是公开的秘密,黛玉也是听说了的,这会儿会这么问他,只是不想大家继续这么呆下去。
而宝玉,则第一次在别人问他学习的时候,没有说那些他以前认为正确的那番言论。他倒是想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若他说了以前的那番言论,只怕以后林妹妹再不会理会他。
只满脸通红、又有些羞愧的说:
“初学四书五经。其他,的先生还未说。”
说罢便再也说不出来。
这屋里,只怕也就惜春和黛玉知道族学里的事情,黛玉不会说什么,惜春却没那么多估计。而且,惜春认为宝玉能上进是一件好事。之前虽有取笑他,也是因为跟宝玉开惯了玩笑才会那般说。
这时也替他说话道:
“二哥哥不必担心,珍大哥已经说了要整顿族学,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们请去很厉害的先生的。”
宝玉没有反驳,而是下意识的点头。点完头,心里却是苦涩的,他是真的不喜欢读那些八股文的。可在林妹妹面前他不想表现出来,那样或许会引得林妹妹不喜。
宝玉的这一表现,把屋里的人都给吓了着了!
要知道,平时宝姐姐没少劝说宝玉上进。每每这个时候,宝玉都不理会宝姐姐,甚至会直接甩袖而去。而今天宝玉出乎意料,竟然应下来了!能不让她们吃惊吗?
老太太则在一旁叹息:看看,宝玉在黛玉面前的表现是不同的。便是面对他最最厌弃的读书的话题,在玉儿面前他都没反驳。只能说他是听得下玉儿的话的,若是两个玉儿能成,多好啊!
三春则在惊讶过后,为想读书的宝玉开心。家里的男丁上进,对姑娘家的她们来说是最好的。这可是她们以后的依靠。
从头就被忽略的薛宝钗,对眼前宝玉的表现,更是吃惊!
姨妈没少在她面前跟她说,让她多劝说宝玉读书上进。
她自然对劝说宝玉读书上进的事情上心了。只是,宝玉对她的劝说从来都是很不耐烦的。甚至,会生气甩袖而去或是不想见到她。
现在,宝玉那一副听话的不得了的样子,是要闹哪样呢?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对林妹妹有了敬意,宝玉心里还有疑问也不敢再问下去了。这种敬意,不是对老爷的那般惧怕,而是敬佩。
他是天真没错,但避险的直觉还是不错的。他是喜欢林妹妹这天仙一般的模样没错,但也同时感觉到林妹妹是很危险的。因为有了这感觉,宝玉哪里还敢惹?
屋里也因为宝玉的存在,不管是不是被吓到,姐妹们也不会计较那些。而想计较的,却没人支持,也不好在大家面前表现自己的斤斤计较,以免毁了自己的形象,而随大家一起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