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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庙里的死人事件及群雄们最后分道扬镳,连夜出山的陆炳当然并不知道,恐怕即便知晓了大概也不会兴趣详细深究内情,这可不是他南来涿州的目的。
出山近城后,并没有直入积庆门(西门)投店,而是走环城路绕道南关大街,在颇俱档次的范阳老店投了宿,补上一小觉。
现下的身份又变了,不再是江湖浪荡汉,成了南下游玩的京师落魄王孙子弟,所谓落魄就是失去了实质的权力,但家世声威由在,行囊金银自然多多。
来了这么一位贵人,客店上上下下巴结奉承不已,店东更是如临大敌,亲自出面嘱咐底下人睁大了眼睛防贼,可不想有不长眼的蠢贼捅了马蜂窝,若惹得这些京师纨袴子弟不满,向衙署递文投诉,那可就灾情惨重。
大客店是有膳厅地,二人却把迟到的早膳叫到客房,因为方便秘谈,草草用过后,让伙计沏了壶醒神茶,商议一阵,决定分头动作。
按照情势分析,**的失踪有三种可能性,一是确如曹师爷的口供所言,为知州王尚志匿藏起来,其二也有可能是落到涿鹿庄那些人手上,有道是贼喊捉贼,尤其是名单下落处消息外泄的情况下;最后一种可能则是她自己逃走了,但这种可能性相当低。
署前街那带由甘勇负责打听,对州衙及那王知州的近况了解愈多愈好,就凭他身上那块腰牌,依然可以唬住不少人,当地官方就是不买帐不认帐同样忌惮三分。
佛要金装,人是衣装,既然自称王孙公子,衣着穿戴可不能含糊。
陆炳锦衣玉带,束发缠结,手执名贵马鞭,脚蹬高筒马靴,身材高就是优势,更显出一表人才的不俗外表,比贵气的王孙公子更要英姿焕发,本来就是军伍世家的优秀子弟,一般的纨绔子弟跟本没法作比。
他准备假借游乐踏春之名,四处打听,实地调查勘探涿鹿庄动向,在外人看来确以为要寻幽探秘景,这是外来游客最平常不过的事,丝毫不会引起人怀疑。
店伙计热情万分,滔滔不绝介绍家乡的风土人情,舌头像是在炒豆子,把涿城内外的景致说得是天花乱缀,天上没有地上少见,虽有些夸张但值得原谅。
活在天底下的人,天生都有种自豪感,对家乡的自豪,即使家乡贫瘠且满目疮痍,况且涿州确有不少名胜古迹,值得游人吊唁。
比如事发地郦亭,在州城南十五里去处,为纪念北魏时期的郦道元所修,离此不远的郦村就是当年他的居所,说起这位郦老兄的大名,可能许多人听都没听说过,但要论起其创作地那部千古流芳的地理名书《水经注》,人人皆会竖起拇指,肃然起敬。
陆炳可不是真心游玩,近来身边发生的种种烦心事实在太多太多了,并无打算进村瞻仰先人风采的意思,只在附近翻搜一阵,毫无所获,颇为失望地策马向东面的小径驰去。
风吹麦浪,一望无野。
这一带的农田土壤以肥沃闻名于世,一年的收成可供数万大军食用几年,其田土东衔固安县南接新城县,方圆径有五十余里,千余年来一直是兵家的必争要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有督亢陂之名。
著名的历史故事荆轲刺秦王,典故就出自于此,燕国太子丹密谋刺杀秦王,派死士荆轲所献宝图画中膏腴之地,就是指得这片土壤。
督亢亭建在平遥无际的原野中,已不知历经多少岁月,显得古意昂然,三面环水,为月池池水所包围。
池水浩淼,池广三百余亩,鱼鳞翻滚其中,水鸟浮于其上,景色美极了。
督亢陂地名中陂之由来,恐怕就着于此,陂的意思就是在池塘边上。
游人经涿州,而未至此地,真得说是白来了,只是最近数年却游人罕至,因为田地成了私人领地,不时有恶形恶像的人出面恫吓,以致行人望而怯步。
陆炳负手立于亭中,对美仑美奂的景致毫不在意,凉爽的池风拂面,也压不住他那烦燥的心。
他是有心人,在烦恼中平静作等待,等人上钩,把自己当饵了。
涿州表面情势大概已摸清,涿鹿田庄在当地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一言九鼎一呼百应,从弘治皇帝至今,短短数十年载,田庄的规模发展速度惊人,五里一站的下庄就有数十个之多。
收购田土的手段无所不有其极,正当地非法地甚至逞凶施暴,近乎疯狂地兼并土地,殷富中农之家纷纷告破产,忍气吞声避居他乡,平实的小农之家景况更惨,打落牙齿含着血泪往肚里吞,涿鹿田庄不但强收强购断了他们的农家生计,更离谱可恨地是使用下三滥的伎俩反倒成了他们债主,不平等的契约下,农户要么成打工还债的佃户,做数十年的免费义工,要么沦落成永世不得翻身的奴工,以身家性命做抵押保全家人。
天知道这种惨境何时是个头,善良的人受苦受难似乎就是活该,谁让天生一副老实厚道心肠,命里注定就应该被心性歹毒的贼胚所欺辱。
陆炳眼中模糊,蔚为绮丽的田野苍际在他眼内血色一片,想到地是这金黄的麦穗下底埋藏着多少无辜者的血泪史,依然艰难活着地或早已经死去了地,心中虽则义愤填膺,却显得如此有心无力。
失去权力的可悲心态显露出来,这一刻他才如此急迫地感觉到权力的用场,没有权力就意味孤军奋战,在没有官方力量介入前,单靠个人的微薄力量,他能帮助几人,一个也两个也许更多几个吧!
良多的感慨无助于恶劣地现状,别说是帮助别人,就是自身烦心事还解决不了,陆炳收拾情怀,耳机一动往后一瞥,唇角出现耐人寻味地不寻常笑意,泰然自若继续欣赏美景。
亭子在南,最近一处下庄在北,两个挟哨棍的庄丁从北南南来巡逻而至,二人并没进亭,近到督亢亭二十步远止立。
其中一个庄丁抚棍怪笑,粗野地冲陆炳大叫:“嗨,那小子转过身来,给大爷滚出亭子,是外来佬吧,不懂本地规矩,识相些趁早撅起屁股滚蛋,别让爷们抬手抽赶,这里是私人领地,不欢迎陌生人。”
陆炳徐徐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道:“在下抱歉,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曾几何时这千年古迹成了私人家业,二位仁兄毋怪,在下立即拍腿走人。”
一般人的反应,肯定是又惊又怒又是惶恐,陆炳这样不愠不火的和气态度,实在反倒显得异类,两个庄丁疑俱地楞了楞,但见陆炳出亭向坐骑而去,脑袋一热又不甘心了。
那个起先嚷嚷地庄丁欺近前去,哨棍向前一指:“想走?没这么容易吧!”
“怎么?”陆炳笑容倏收,“两位想怎么样,想欺负我这个外乡人?”
庄丁为陆炳声势所惊,缩了缩脖子,另外一个身材高壮的庄丁欺近,凶蛮地道:“咱们就欺负你这个外老佬,而且欺负定了,怎么样?”
陆炳不怒反笑:“两位要怎么样,怎样才肯让在下走路?”
两个庄丁对笑容会错了意,以为笑容是在害怕,认准陆炳是个脓包蛋,是个空有身架子的公子哥,不禁胆气复壮,认为欺辱他人的机会来了。
庄丁支棍入地,嚣张叉开大腿,指指跨下:“想走还不容易,从这里走呀,只要从爷的裤档子底下爬过去,咱哥俩就放你一马。”
陆炳笑容不变:“就这样?”
只见陆炳没有多大情绪波动,另一个庄丁也收起戒心,得意地大笑:“还有太爷我呢,公子哥,瞧你穿得人模人样,咱哥俩心情好不想动手揍你这种绣花枕头般的少爷,撕破你小子这身衣裳,再把你扔进池里喂鱼,所以最好放聪明一点,钻咱哥俩的裤档是你的光彩。”
“哈哈……”两人恶奴张狂地大笑,也不想想泥人都三分土性,何况两人面对地是个有心人,“对,小子,还楞着干什么,给大爷爬……”
“啊……”笑声嘎然而止,为惨哼声所取代,一个庄丁面容呈铁青色状,蜷缩着身双手抱下腹显得万分痛楚,在地上翻滚嚎叫,软蛋可能被踢破了。
陆炳举手投足,出其不意飞脚把正面的庄丁给踢翻了,马鞭一扬,又轻而易举地将另外一个庄丁控制住了,一切皆发生在转瞬间,实在毫无精彩性可言。
这下沦到他怪笑了,马鞭勒死了庄丁的脖子,越扯越紧,庄丁感觉喉咙快被勒断了。
陆炳邪笑勾指头,顺手就是两记耳光:“两位大爷,滋味如何,笑爽了吧,本公子的整人手段还不赖吧!现在还要不要本公子爬呀,噢,点头是不是表示不用了,那就滚蛋吧!”
庄丁还真听话地连滚带爬,不滚也不行,小腹被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负痛之下更害怕给陆炳找到揍人的理由,所以不得不屈从滚蛋。
“你你你……”庄丁滚出三十步,认为安全了。
“你什么你,别再这里碍公子爷的兴致,他娘个王八蛋,好心情全没了,不行,你们两个混蛋得赔偿。”陆炳狂野地举步作追。
“小子,你扮猪吃老虎,你等着,有本事等着,大爷要把你剁碎了喂猪。”庄丁扔下同伴不要,大叫救命来人朝北狂奔飞遁,大概是去找帮手了。
“呸!这年头,就连你们两个熊胞也配称老虎,真是马不知脸长。”陆炳气笑着叫骂,抓起地上遗落地哨棍,坚木制四尺多长挺称手,毫无怜悯地将那挡道作死狗的庄丁踹落池里,解缰纵马摇着棍花狂追,“不劳你个熊胞等,在下来了,在下奉劝一句,蹩足气使劲地跑,跑慢了,在下手中的棍子可不认人。”
“哎哟,我的妈呀,别打了,求求你……”庄丁屁股背脊挨了火辣辣地几棍,吃痛之下第一个想到就是生他养他的娘,可惜晚了,作威作福时怎么不想想家人娘亲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