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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历火劫六悟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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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峭壁上的声音飘下来,道:“查基你大可闯上一闯,老夫决不劝阻于你。”

    查基凛然应道:“我自然要试上一试。”说着,已举步向出口处奔去。

    突然有人喝道:“站住。”这声音发自坪中,口吻威严无比,而且语音宏亮已极,震得众人耳中隐隐作疼。

    千余对眼睛都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缓步走了出来。

    查基一眼望去,惊喜交集,远远就双膝跪下,大声道:“小弟不知大哥竟又驾临此地。”

    众人一看这等形势,登时已知这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人,定然是天下黑道盟主七步追魂董元任。大家都感到已有生机,不由得齐声欢呼。两旁峭壁上无数火光猛然飞掷下来,原来南极一老吉晨光已发动攻势。

    震地的欢呼声蓦地中止。草坪上突然发出一阵一阵眩目火光,原来是峭壁上抛下火药,所以许多处有火光突然冲起。

    这一来把草坪上照得更是明亮,只见那七步追魂董元任仰天吸一口真气,倏然间身形冲霄而起。

    但见他宛如蹑空而行,转眼间已腾升了三丈有余,然后在峭壁上踹了一脚,身形便突然改了方向,平着向左方飞出两丈,再向峭壁踢一脚,腾空又起。

    这七步追魂董元任老谋深算,明知竖直冲上峭壁,必遭对方暗器密集攻击。料定对方想不到他能在空中改变方向,同时也可以向那逾千的江湖豪客们露上一手,教他们佩服得死心塌地。

    他一上了峭壁,只见峭壁之上火光熊熊,堆积的木柴及油药之物并不多,显然由于时间短促,运上来的物资不多。由于下面草坪上的人个个都是黑道中人,耳目灵警,是以不便事先把应用之物运上来。

    火光之下,只有一个人屹立不动。那人一头白发,面色红润有如婴儿,左手一支钢制拐杖,右手提着一支两尺长的利剑。

    七步追魂董元任冷冷一笑,道:“吉老儿,咱们以往虽然时时作对,但难得碰上头,这一回你还跟不跟我动手?”

    南极一老吉晨光明知七步追魂不但在黑道中武功最高,就算在武林各大宗派中,也罕有敌手,自己实在弱他一筹。

    不过他也毫不畏惧,微微一笑,道:“董元任你直到今日尚能称雄于天下,第一明智之举,就是两次三番在绝对优势之下,仍不过份为难老夫,今晚之事,你也看得出来,老夫立即下令撤退,你看怎样?”

    七步追魂董元任颔首道:“好吧,但路上若遇上我昔年手下,你可不能动手。”

    南极一老吉晨光微微一笑,道:“那个自然,老夫看你武功似乎又有精进,几时到京师住住如何?”

    董元任询问地哦了一声,道:“你解退五省总捕头之后,就供职大内?”

    南极一老吉晨光点点头,道:“老夫走啦,此事请勿泄漏”话声中已寻路跃去,转眼不见。

    七步追魂董元任放走那南极一老吉晨光自然有他的道理,要知他能够统率天下黑道,号令宇内,势力之大,无与伦比。

    但如果得罪了武林中的门派,他还可与之一斗,却万万不能把官家得罪,不然的话,任你武功再高,最后仍逃不了败灭的命运。

    那南极一老吉晨光走了不久,峭壁下就传来数声枭呜。

    七步追魂董元任微微一笑,迅即纵下峭壁,果然见到那巫曲亭和号称杀人王的娄氏兄弟。

    当下他们绕四小天门正面通路,这时因已无人添火,隧道中的火势大弱。

    七步追魂董元任施展出他震惊天下的蹑空之术,凌虚飞渡过那熊熊烈火。

    他身形甫现,草坪上逾千黑道豪雄,都齐声欢呼呐喊。

    七步追魂董元任这时竟忘了追杀那毒手神狐简立之事,在欢呼声中,走到草坪中央。

    铁镜飞霜查基率着黑蝙蝠秦历及蜂女范桃红、黑山神杜大云、胡良宾、尉迟斌、顾御风、邹晓、柳嘉等人上前参见。

    那天杀星万人奇也要挣扎过来,董元任禁止他妄自移动。

    这时可热闹极了,甘陕、冀鲁、秦晋、关洛等一带的黑道中人,依着名气辈份,一个个上前谒见这位威镇天下南七北六以及关外黑道的总盟主,旁边自有查基等人一一介绍。

    等到这些人都上前谒见过之后,七步追魂董元任目光忽落在远处一个人身上,那人骇得双膝发软,浑身发抖。

    原来那人就是早先领董元任进来并负责招待的胡金。

    七步追魂董元任自然不会责怪这等下人,不过心中不免觉得早先的经过甚是滑稽。

    这时隧道中火势更弱,忽然人影连闪,三个人联袂飞纵进来,奔到董元任面前。

    众人看时,大多认得最左边的一个是关洛道上鼎鼎有名的巫曲亭,其余的两个,长得身量一般高矮,双鬓微霜,面白无须,双眉甚浓,而且都连结成一道,射出腾腾杀气。

    巫曲亭高声道:“奉大哥之命,已把龙门娄家兄弟传来。”

    那娄氏兄弟恭恭敬敬上前行礼,这两兄弟的名气在黑道上极是响亮,平生以杀人为乐。

    此时众人一见他们这副长相,都暗暗感到胆寒。

    七步追魂董元任威严地摆摆手,这一干人全都退到他背后列队站好。

    董元任向千余北方黑道之人勉励了几句话,然后就由这些头儿们簇拥着出了小天门,回到开封城内。

    他们在胡良宾的总舵内,另开数席,洗盏添杯。那蜂女范桃红全部心思都注在董元任身上,时时献殷勤飞媚眼,弄得董元任心族摇荡,不过他为人城府深沉,并不轻易流露出心中情绪。

    董元任记起逆女董香梅之事,便立即下令动员所有的手下彻查全城。

    翌日早晨,已得到消息回报,敢情那董香梅化装成一个妇人,已经在南门外不远处开了一间麦食店,她自家坐在柜上,镇日注意着道上来往的人。

    她虽是化装得很好,但董元任发动了北方所有聚在开封府的人查探,她如何瞒得过好些老手的锐利目光。疑窦被发现之后,再一细查,便弄出真相报与董元任。

    这时董元任正在练功,闻报之后,便下令重赏查出之人,同时严命不得惊动于她。

    他自个儿忖思了许久。突然传令顾御风到他卧室之中。

    顾御风进来行礼后,七步追魂董元任道:“我身上尚有要事,目下无法留此,有个艰巨使命想请你去做,但我说出来之后,你办不到的话也不要紧,却须直说。否则就必须达成任务。”

    顾御风心想这正是立功良机,连忙恭声答应。

    董元任道:“逆女香梅现在南门外开设麦食店,你设法和她认识,不拘任何手段,甚至取她性命也无不可。但要探出两件事情,第一件她在那儿开设麦食店,等候何人?第二点最是要紧,就是设法查出她盗走我的白骨令是随身带着,抑是被别人取走?”

    顾御风立刻明白那位总盟主的意思,要自己凭着英俊相貌,与她结交,然后探出隐情。

    这等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如果她喜欢自己,则查此二事易如反掌,假使她不喜欢自己的话,那就难于上青天了。

    他踌躇一下,道:“总盟主之命,属下焉有置喙余地,若然总盟主不见怪的话,属下就坦白说出心中顾虑。”

    董元任简短地道:“你说。”

    顾御风道:“属下奉命前往,自是用尽心力手段,但成与不成,则非属下所能预料。”

    七步追魂董元任哼了一声,心中陡然生出主意,道:“你尽管去,设若不能成功,只要不让她惊觉是我所派遣就行。”

    顾御风衔命自去,七步追魂董元任立刻又命铁锈飞霜查基派人把杜大云、范桃红召来。

    这两个一方之霸到达之后,董元任简洁地道:“两位马上命人以八百里飞马的速度,把宝库中那半张宝藏秘图取来。”

    这时的七步追魂董元任在黑道之中简直变得像神明一样崇高权威,杜、范两人得了此令焉敢怠慢,立刻出去派遣人手。

    铁镜飞霜查基感到万分讶异,道:“这事小弟还未向大哥禀告,有意使大哥惊奇一下,想不到大哥居然早就洞悉了,当真使小弟敬服七步追魂董元任这刻才想起那个毒手神狐简立,登时又泛生派人追杀之心。

    可是查基这一句话,又打消了他的意思。

    要知七步追魂董元任也有他的打算,那就是查基虽是可以寄托心腹的盟弟,但能够令他莫测高深的话,自然更妙。

    因此,如果一派人追杀那毒手神狐简立,这个神秘立时就此揭穿。

    他心意一决,只淡淡一笑,道:“这等事何足为奇,不过为兄倒是急于要取得那枚长春子。”

    查基暗忖道:“若果大哥想获得蜂女范桃红,根本不须那长春子,只看蜂女范桃红对大哥这等神情,就可知她的心事,那么大哥要这枚长春子何用?难道要对付香梅侄女?”

    要知铁锈飞霜查基虽是董元任的盟弟,但关于董元任掌管的那支白骨令的秘密,也就是说那支白骨令在人在,令毁人亡的秘密他仍不晓得,是以真想不通为何董元任这等狠辣对付自己亲生女儿。

    那顾御风出去之后,思来思去,先换上一件破烂衣服,蓬头赤足,涂污了面手,扮成贫苦挑夫,拿着扁担走到南门之外。

    只见城门外半里处一列屋宇,倒也是人烟稠密。大道上往来的旅人甚多,因此那一片屋宇紧接大道的两列店铺,生意颇觉不恶。

    他走过一间麦食店,只见店内客人颇多,那柜台设在门口,一个不大整洁的妇女在柜后收钱。

    这少妇头发蓬乱,面色黛黑,乍望过去毫不显眼。但他却是有心人,因此细细一看,便瞧出此女轮廓甚佳,眉毛秀丽,那肤色似是人工所为。

    他怕被她看出破绽,踅开一旁,绕到店侧,四下观看,忽然发现在店后有一间屋宇出租。

    顾御风大喜,立刻转入城去,换了一副富贾衣服,带了两口皮箱,便一径出了南门,故意在她店铺门前流连一下,然后转到后面,把那座屋子租下。

    等到黄昏之际,他一切已经布置好,就到麦店买酒饮,并且吃了两大碗面。

    这等行径落在董香梅眼中,自然看出他不是真正的生意人。因此她暗暗用疑惧的目光注视他。

    顾御风一直都没有瞧她,只时时戒备似地向店门外面望去。

    他饮完酒吃完面后,就起身付帐,摸摸身上,忽然露出尴尬的笑容,走到柜台边道:

    “我竟忘了带钱在身,大嫂你叫个伙计到后面拿吧,我就住在后面,今日才搬来”

    董香梅点点头,叫一个伙计跟他前去取钱。

    顾御风回到屋中,装模装样地从皮箱内取钱出来,交给那伙计,心中却甚感失望,因为董香梅竟不亲自来取。

    那伙计走了之后,他掩住门,在那并不宽大的堂屋中踱来踱去,忽然感到好像有点异状,但又查不出这感觉从何而来。

    过了一阵,大门响了两下,顾御风眼珠一转,登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立刻纵到门边,沉声道:“谁?”

    门外那人道:“是我,前面面店的掌柜。”

    顾御风故意透一口大气,拉开大门,只见那少妇站在外面,一身宽大衣服,竟瞧不出身材。

    她手中捏着枚铜钱,道:“刚才多算了几枚,对不起。”

    顾御风故意暴躁地道:“几枚铜钱何必拿来拿去的,你赏给跑堂的不就完了。”

    董香梅低头谢一声,正要转身走开,顾御风突然道:“大嫂慢走,我有个朋友老是缠我,所以我暗暗搬到此地,打算安安静静住上几个月,如果有人问到,你切切不可说我在此处。”

    董香梅道:“我连你老贵姓也不晓得,自然一问三不知。”

    她走了之后,顾御风微笑忖道:“敢情是她在外面偷窥我的动静,如果我不是有为而来,恐怕不会感觉有异。此女既是总盟主的千金,家学渊源自是不凡.我万万不能疏忽”

    到了晚上,面店已经打烊。

    顾御风早就匿伏在店内暗处,那是他日间早已看妥当并曾加以布置,可以瞧得见那董香梅房间的两大部分。

    他屏息静气匿伏不动,已有大半个时辰之久,好不容易等到房中灯火投亮,见到董香梅在房中脱下外面那套污秽宽大的衣服。

    顾御风不禁神摇心荡,敢情董香梅身材娇小而丰满,体态迷人,更兼她已经洗掉面上黛黑颜色,挽好头发,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女。

    她拿了两件贴身亵衣换掉,可惜换衣之时,刚好躲到顾御风瞧不见之处。

    但是顾御风凭着想像,却几乎见到一个白晰迷人的胴体展现在眼前。

    第二日,顾御风三餐都在那面店进食,他仍然一眼都不看她,似乎无睹于她的存在。同时,他在食面饮酒之时,总是不停地戒备着门外的情形。

    这顾御风相貌甚是英俊,身量也雄壮威风,因而越是显得潦倒窘困,就更加令人替他不安。

    董香梅对他倒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凭她观察所得,却认为这个英俊雄伟的男子一定是黑道中人,由于案发为官家追捕甚急,所以躲到此地来。

    她听出他的口音属于山东人氏,此刻却躲到河南开封府,举止审慎多疑,可知必是身上有事,纵然不是官家追捕极急,也必是有什么极大的仇人在缉查他。

    由于这个男子偶然间举碗鲸饮那等粗豪之态,可知他曾经是任性妄为,豪迈不羁之士,今日看得这副形状,使她不知不觉中生出同病相怜之情。

    第三日过去,第四日时,顾御风似乎比前两三日镇定得多,可是又另有一事,使得董香梅对他生出怜悯之情。

    原来第三日下午开始,顾御风已经不饮酒,付帐之时,手头似乎有点艰涩之状。而第四日他整天只吃了两碗面。

    因此,董香梅就感觉到这个英俊雄伟的男子,不但处境窘困,而且阮囊羞涩。

    第五天顾御风付帐之后,面上流露出烦恼之色,偶然扫过董香梅面上,她竟忍不住向他微微一笑。

    他愣了一下,低头走了。

    晚上,她看见他匆匆从店门走过,那方向是人城而去。

    半夜时分,她听到屋面上有夜行人走过的声音,那夜行人的声音到了后面就消失了。

    翌日,顾御风又来光顾,这一次虽是在早晨,但他仍然要好酒好菜,据案大嚼起来。而且面上神采焕发,已恢复了自信的神气。

    董香梅心中微笑忖道:“他昨夜到城中作了一案,所以又有银子啦!“到了晚上,顾御风吃罢付帐时,因店中没有一个客人,董香梅便搭讪道:“顾掌柜你从来不曾饮醉过,真是难得呢!”

    顾御风一面付钱,一面似在寻思,最后道:“我以往十饮九醉,真是痛快不过,可是一个人出了远门,就不敢乱来,你不晓得,我最近倒霉得很,本来昨天以为有个大买卖,可以赚他一票,谁知只到手几两银子,还不是一下就光啦!”

    董香梅心中道:“这样说来,他昨晚出去一趟,竟捞不到什么油水。从他的轻功看来,此人算得上是手底还有几下子的独行盗了。”

    当下向他道:“顾掌柜不要客气,若果有时手头不便,尽管先记在帐上。”

    他用那充满丈夫气的眼睛细看她一眼,慨然道:“那我以后就不客气啦!”

    这天晚上,董香梅已经换了衣服,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只好急速地把面色伪装过,披上衣服,出去开门。

    顾御风大步进来,道:“怎么大嫂你亲自起来?真对不起,烦你叫伙计弄几壶酒,还要来些什么下酒菜就行啦?“

    董香梅见是他,倒也消了气,笑道:“我这小店晚上难得有客人光顾,所以两个伙计都不住在这里,你老等等,我这就取酒去。”

    这时顾御风内心之中忽然感到不安起来,他万万想不到这位曾经是天下黑道盟主的千金小姐这等和气。

    就算是她目下处境不得不如此,但也不免令人感到她的可怜。

    顾御风呆想了一阵,酒菜都已送了来。

    他豪气地笑了一声,道:“大嫂如果看得起我的话,一同喝两杯怎样?”

    董香梅道:“谢谢你,我坐在旁边就是,可不能喝酒。”

    顾御风道:“我不勉强你,啧啧,这酒真不错,喝下去舒服得很。”

    他一口气灌了三四碗,然后才慢下来,话也多了。忽然道:“大嫂你年纪还轻,样子也生得很俊,为何独自在此开店?”

    董香梅低声说出一番捏造的话,顾御风装出万分相信,不时叹息表示同情之意。

    其实两个人都另有所感,在董香梅来说,她第一次以一个平凡女人的身份和一个男子接触,这个男子并不惧怕她,也不必讨好她,因此她深深体味着他那种男子汉的气概和豪爽谈话。她相信这个英俊的男子必是囊中已空,但由于她说过可以记帐,所以酒兴一发,就敲开店门进来饮酒。

    她知道他是黑道中人,这种人根本毫无禁忌,兴到就做。若然他不是有仇人追捕,他怎会变成这等失意落魄?

    因此她对这个英俊男子的失意落魄感到十分同情起来。

    顾御风方面因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又见过她的美艳容貌。在天性上,一个男人见到美丽的女人遭遇到艰困,必定会生拯护之心,何况还是天下黑道盟主的千金小姐。

    因此他耳中听着她捏造的故事,装出相信地倾听的神情,其实心中对她十分怜悯。

    顾御风有了一点点酒意,突然插口道:“哼,哼,你那个丈夫这等可恶,几时让我碰到,我不把他杀死为你出口气才怪哪!”

    他说这话时,心中却把话中的丈夫二字,暗暗改作父亲两字。但当然这是心中一种保护美人的感情而已,如果真的要他去杀死七步追魂董元任,他自然没有这等勇气。

    他随即连连道歉道:“我不是真的要杀死尊夫,只是感到十分不平,你们终是夫妻,我再不忿也不会真个儿杀死他,你不介意吧?”

    董香梅衷心感激地笑一下,道:“我知道你是激于一时义愤,当然不会介意。不过你这种口气,我觉得一点也不像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顾御风道:“我外貌虽然不似,但我小时候却当真学过生意,假如可能的话,我可以隐居在大的城市中,循规蹈矩做正经买卖。”

    董香梅笑道:“那么你竟是说,现在不是做正经买卖的了?”

    顾御风豪气地笑一声,道:“你一定早就瞧出来了,不瞒你说,我不是真的买卖人,目下是躲避风头,可快要把我闷死啦!”

    顾御风喝了很多酒,便装有点醉意,便向董香梅无礼放肆。

    董香梅伶俐地躲开他的纠缠,不过她显然没有怒意。

    顾御风可不敢把她追得太急,装出大醉停止活动,终于由董香梅把他扶了回去。

    他明知这个黧黑的妇人其实美丽异常,因此当她搀扶着他回去之时,彼此间身体不免相触,使得顾御风惹起无限遐思和难以遏抑的欲念。因此他独自躺在床上之时,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睡着。

    当顾御风奉命向董香梅进攻的第六日,七步追魂董元任已经离开开封城,赶赴华山与那九大恶人会合。

    韦千里在华山一处绝壁峰顶上的木屋内,被困在床下,这时九大恶人倒有四个在此,是以韦千里不敢移动。

    本来床底下虽然稍嫌局促气闷,但非常的时期马马虎虎也可忍受,耳中听着那四个年逾七旬的九大恶人谈论着武林中的秘辛奇闻,倒也自得其乐。

    可是那屋后烤野猪的火渐渐减弱,以致那四个老魔头都沉不住气,纷纷出去瞧瞧。

    韦千里眼看连双目人蛇毕相和冯八公都出屋去了,心想这倒是个好机会,但却不知那四人是完全到了屋后抑是还有一两个站在转角之处?

    正在犹豫,已感到那四个老魔头相继对那火势忽然大弱之事发出评论。

    这一来可就听出双首人蛇毕相乃是站在远处,因此他出屋奔过草坪之时,势必被他发现。

    韦千里这时不禁有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凡事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四个老恶人之中,长蛇阮伦和矮猿王沈田脾气急躁爽直,一味直着脖子大叫奇怪。

    那冯八公则在火堆边走来走去,细心研究原因。

    双首人蛇华相更是老练深沉,根本不走过去,一径凝眸寻思。

    冯八公看了半晌,想不出丝毫道理,沉声道:“这事真邪,既然早先火势极猛,为何会变成这样?既不熄灭,也猛不起来?”

    双首人蛇毕相道:“不要着急,这件事必有道理,待我想一想这时不单是外面那四个老魔头感到迷惑不解,连屋内的韦千里也因而激起好奇之心,竭尽所能地帮他们思索。

    他忖道:“这四个老魔个个久走江湖,眼力自是高人一等,因此如果因为木柴太湿或者生火之处泥土太潮之类的原因所致,早就让他们瞧出来啦,我不必在这上面多费脑筋。但除此之外,是什么缘故?地势太高吗?但早先还旺烈非常呀!”

    他想来想去,仍然不通,蓦地双首人蛇毕相朗声道:“兄弟们听着,一定是火堆之下有什么宝贝,性能克火,所以火势陡然减弱。”

    那三人听了欢呼出声,都满口称赞起来,跟着就讨论如何挖宝的问题。

    韦千里突然吃一惊,摸摸身上那颗骊珠,忖道:“我真是糊涂,分明是这颗骊珠的灵效使然,现在糟极了,他们在地下挖不到,少不得会搜到这边来,却如何是好?”

    屋后的长蛇阮伦伸出长臂,迅即地把整个火堆推开七尺远,清理一下灰烬遗迹,便要开始往地下挖去。

    忽见那堆火焰自行升起,不一会就熊熊地猛烧起来。

    长蛇阮伦大笑道:“这样子就证明地下有宝贝啦!”

    双首人蛇毕相皱皱眉头,远远叫道:“你们先把火堆弄回原位瞧瞧。”

    长蛇阮伦和矮猿王沈因果真把火堆弄回去,但见火势依然猛烈之极。

    这一来他们都弄得呆住,最后还是双首人蛇毕相咕嚷道:“今日此事当真邪门,你们不必挖宝啦,继续烤猪好了。”

    他向冯八公招招手,两人回到屋内。

    这时韦千里可惨了,原来他陡然间急中生智,爬出去把那颗缅珠埋在门外地下,然后又回到床底下,不久工夫,床底下就热得难耐。

    烤了半个时辰,那些老恶人开始大嚼烤肉。韦千里难过了许久,为了要抵抗这等酷热,只好暗暗行功运气抵抗。

    要知如果是普通人,这刻早就热出一身大汗而昏过去。但韦千里运功之后,不但逐渐觉得热度减退,进一步更感到自己真气比平常凝固得多。

    他哪里知道他练的是正宗玄门太乙气功,有了火候之后,如果能够在酷热酷寒中运功抵抗,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妙用。

    到了第二日,韦千里仍然困处床下,他不但不能进食,便溺和活动,甚至连呼吸也得万分注意,不能发出一点点声息。

    因此,他只好以最大耐心和专注去调息呼吸,一直运功行气,以免感到饥渴和便急。

    第三日又过去了,他越来越感到控制呼吸方面十分困难,其余像最难受的时刻是每日两次屋后生火之时,他就感到好像需要大大的喘息几下,把腹中老是没有调换干净的气体排出去。

    但他又迫于无奈,不敢放粗呼吸,只好以绝大定力和全身功力把呼吸练到最细微地吐纳运行。

    那四大恶人好像要与他作对,一直不离开此地。第四日还多来了一个耿九公。

    第五日再来一个大胖子,此人走起路来脚步沉重无比,当真有山摇地动之势。

    韦千里不须出去瞧看,也知道那大胖子乃是胖龙厉七公。

    第六日来了两个人,韦千里在底下僵卧不动,正用全副心神和功力调节气息,只因这刻屋后又生起猛烈之极的火堆。

    那两人走人屋中,一个脚上穿着破草鞋的人大叫道:“呵呵,兄弟们都在这儿啦,好久没见了,真是难得难得”

    另外一个却以独特威严的声音,向屋中诸人谦虚地招呼行礼。

    这人的嗓子使得韦千里心头一跳,敢情七步追魂董元任也来了。

    他差一点就使得气息变粗,这使得他猛然一惊,收摄住心神,运足全力,先把气息闭住。

    倏地感到体内一股真气直冲上来,登时感到浑身舒服妥贴,再也不要用力闭住呼吸,但觉此时口鼻间已不须呼吸,而是顺着那道热流过处,全身所有皮肤上的毛孔都能吐纳气息。

    他灵台中一片澄明,无缘无故悟出许多道理,有的是他掌法招数的迷糊不懂的地方,他从来也不着意去求解,但此刻却豁然了悟。有的是关于内功修为上的妙窍奥诀,此时无端端知道应该如何如何。

    就这样,他在历受六日的酷热、束缚、和种种苦难之后,突然间在功力方面跨了一大步,到达另一新的境界中。

    而直到这第六日的晚上,他才从这些恶人口中得知了一件十分奇怪之事,那就是他们这次云集华山,竟不是要阻止华山派炼剑,反而希望华山派炼成,然后他们要倾全力夺去那剑。

    假如知道这柄剑竟可以放出一个足以和三危老樵金莫邪颉顽的大魔王的话,他自然不会感到惊奇,也可以想出其他对付他们的办法。

    其次他从这些恶人口中,得知那个穿着破草鞋的人乃是九大恶人之一,称为南极秃神康宇。

    这康宇带来一则使得诸大恶人都沉默悲悼的消息,那就是九大恶人中的阴阳二童项左项右最近忽然暴毙。

    据南极秃神康宇说,他到那阴阳二童的不夜谷去,只能查出他们兄弟死了不久,不夜谷中所有的女人都跑光。

    至于这阴阳二童如何死法却不得而知,他因为没有时间细查,所以先来告诉大家,待日后再查。

    那九大恶人之中,只有这阴阳二童行为最是邪恶,平生淫孽不可胜数,是以假如要歼除这九恶的话,阴阳二童自然应该是首选。

    这些恶人们这一晚饮酒谈话,竟然通霄达旦,因此韦千里虽然是足不出户,却知道了最近在江湖上发生之事,尤其以北方黑道争盟一事,知之甚详。也知道了大内失去的那枚长春子,目下竟是落在董元任手中。

    不过董元任乃是告诉双首人蛇毕相说要把这枚长春子取到手,献给这个恶人之首,目下却不在身边,他已命查基主持取宝之事。

    这个消息在韦千里听来,当真比什么都重要,假如他取得这枚长春子,送还大内之中,那位重托自己的田相国就可以永远安枕无忧了。

    翌日,董元任自己去了,他带来好些手下,负责最外线的耳目任务。其余七大恶人则分作三路,各寻险僻之处隐伏,但仍以此地为总案,每两晚到此聚会一次。

    于是这座木屋中只剩下胖龙厉七公和南极秃神康宇两人。

    中午时分,屋后又生起火来,木柴噼啪之声不绝于耳。韦千里认定机会已到,便悄悄爬出床底下。

    他不敢在屋中伸展筋骨,但走出屋子之时,转眼瞧见那方肮脏的竹简丢在桌子上杂物旁边。

    韦千里摸一下背上的屠龙剑,心中大喜,伸手把那方屠龙剑法竹简取起揣在怀中。

    然后,他走出屋门,就在门外左边数尺之处,迅速地挖开泥土,取回那颗骊珠。

    这多日来第一次见到阳光以及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不由得心胸大感畅快,几乎想仰天长啸一声。

    他回头望一望那座屋子,微微一笑,吸一口真气向崖边跃去。

    这一跃原来预料只有三丈左右,哪知身影一起,便感到实在可以超过四丈。

    韦千里怔一下,半空中猛可一提真气,当真升高了七八尺。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功力大有精进;而且由于悟出了九阴掌法中许多妙处,这一回出手定然与以前大不相同。

    他毫无声息地落了危崖,奔上试剑岩,只见远处山势绵延起伏中,果然有座尼庵。

    韦千里他已到过玉泉庵,是以一望而知那座尼庵,就是华山掌门人清修之地。

    他在试剑岩上坐了一阵,暗忖目下由于华山派中人对自己有莫大的误会,不宜直接现身去见他们,必须想个侧面的法子才行。

    此刻,他才感到饥渴交加,念头一转,便奔向苍龙岭,一直沿着青石板路走到华岳观去。

    那华岳观观中有好几家店铺,山中村民都来此处购买日用所需之物。

    他不是要买物,却是要饱餐一顿,当下走人观中,要了斋面斋菜,便大啖起来。

    正在进食之际,忽见一位年登古稀的老道长飘洒地走进斋堂来。

    好些道士们连忙起身稽首行礼,一望而知那老道长行辈极高。

    韦千里望一眼因不认得,也就不去瞧他。

    谁知那位老道长却定睛瞧着他,过了一阵,飘然过来,稽首含笑道:“施主贵姓大名可以示知吗?”

    韦千里已经吃完,抬起头来,心中极快地忖道:“这位道长精神健朗,不带着长剑,不用说也是华山派之人,我不可说出真姓名

    当下道:“在下徐景,老道长有何见教?”

    那位老道长眼中微露失望之色,但一瞬间就问了过去。他徐徐道:“徐施主虽然故意把面手弄得甚脏,但贫道却看出施主器宇不凡,丰神如玉,乃是人间罕见的美少年。不过徐施主既是有意隐瞒真面目,贫道也不便多所饶舌。只有一点,徐施主背上的剑,似乎不是凡物,贫道以这一把年纪向施主讨个面子,可否借予一开眼界?”

    韦千里倒被这老道人弄得茫然起来。不过有一点也倒是十分了解的,那就是这老道人渴望赏玩那屠龙剑之心万分热切,只因大凡剑术名手,都爱剑如命,就算不能到手,也想瞧上一瞧。当下便解下那屠龙剑,双手捧给那老道人。

    老道人感激地道:“施主居然相信贫道,把稀世之宝借予观赏,实在使贫道感铭难言”

    说着话时,已把那屠龙剑接过去,低头鉴赏。只见他看完剑鞘,又瞧剑把,最后,才缓缓抽出来。

    那屠龙剑颜色如火,红光耀目。老道长捧剑怔了一会,道:“这一柄玄门至宝,降魔利器,远在百余年前已从人间隐没,想不到贫道行将就木之年,还能亲眼目睹,当真眼福不浅,眼福不浅。”

    说到这里,韦千里忽然一怔,原来斋堂门外远远有两个人说着话走过来。其一是位美艳无双的姑娘,正是心上人徐若花。另一个却是个年轻男子,相貌堂堂,却不是她哥哥徐安国。

    韦千里忽然之间,冲起一股热辣妒情,原来徐若花和那年轻男子形迹亲蜜,如一对恋人。

    那男子眉目神采焕发,对于徐若花说的每句话都十分起劲地听着,面上泛起愉快无比的笑容。

    他忽然想到金莲老尼和龙女白菊霜对他的态度,分明有另外的意思。他愣不登地拉一下那老道长的手臂,道:“那个男的可是华山派弟子?“老道人转头一望,道:“不错,两个都是”

    说到这里,忽然愕然回头,原来韦千里突然起身迅疾如风地跑掉,竟是从窗门跳出去,转眼不见踪影。

    他这个举动固然万分奇特,同时他身法之快,也使得这位老道长为之心头大震,瞠目结舌。

    斋堂门外缓步来的徐若花和师兄谢文奇,也瞥见斋堂内有异,急忙奔人去。

    徐若花叫道:“老仙长,可是有人急跑出去么?”

    那道人转回头来,望一望手中的屠龙剑,心中大感茫然,道:“不错,他连这柄稀世宝剑都忘了取回就跑掉,贫道起先还以为他是韦千里呢!”

    徐若花面色一变,转眼向那窗户望去。但谢文奇面色变动得更厉害,疾然向窗户那边纵去,探头出去张望。

    他已望不到人影,只好回转来。徐着花玉面含霜,冷冷瞧着师兄。

    谢文奇本是聪明人,一看师妹这等神色,猛可醒悟过来,知道此举对她大为不妥。只因她与韦千里间的事,本派之人全都知道,他这等急急纵过去查看之举,无疑以情侣身份自居,加上徐若花可能老羞成怒,无怪她会有这种不善之色。

    那位老道长乃是当今武林四大剑派中,峨嵋派的前辈高人青阳道长。如若论起两派师长相交的辈份,青阳道长比华山掌门人金莲老尼还要高上一辈。

    老道长只从师侄孤云剑客口中听知韦千里义助金发太岁钟旭之事,并不晓得徐若花与韦千里之间的一般瓜葛。要知这等儿女之情,那孤云道长自是不好意思和不必要向师叔提及。

    因此青阳老道长心中有点弄不明白,何以一句韦千里,就使得这对年轻师兄妹变成这等模样。

    他回心一想,前数日急急赶到华山之后,和金莲老尼、龙女白菊霜等人会晤谈话时,他也曾提到韦千里这个人,当时就觉她们的笑容好像有点勉强。

    这两件事先后一对照,老道长心中诵了声无量寿佛,可就有点明白了。

    但他自是不便开口动问,当下道:“假如你们有机会见到他,而他又提起这柄屠龙剑的话,请代转贫道之言,着他亲来取回。”

    徐若花和谢文奇连忙躬身答应了。两人陪着青阳老道人向外面走去,徐若花故意当着谢文奇面前,问道:“请问老仙长,那人是什么样子?你老怎会猜他是韦千里?”

    青阳老道长道:“那位年轻人长得很是俊秀,样子和孤云描述的韦千里差不多,所以贫道见了,便过去问他的姓名。”

    徐若花道:‘他自然没有说出真姓名了,但可是说他姓魏?”

    青阳老道长道:“不,他说他姓徐。贫道倒没有想到他会不会伪报姓名这一点,所以失望之余,就没有再加理会。不过有一点令人甚感奇怪,那就是这个年轻人脸上身上都很脏,好像从什么地方爬出来似的,这一点真叫人想不透。”

    谢文奇搭讪地接嘴道:“也许他在山路上摔了一跤,弄了一身尘土。”

    青阳老道人摇摇头,徐若花趁这机会,晒道:“难道以青阳老前辈也瞧不出他是不是摔跤的缘故么?真是笑话。”

    谢文奇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他们三人向白云山庄那边走去,远处一株大树上的浓荫中,有对眼睛在偷瞧。

    青阳老道长闲豫地提剑和两个年轻人慢慢走着,忽然微笑道;“贫道这次闭关,新练成一样功夫,称为心灵示警大法”

    徐若花道:“这门功夫好极了,是不是一有敌人或漏事,心灵就生警兆?”

    青阳老道长颔首道:“对,不过贫道练成这门功夫时日尚浅,所以若是在匆迫急忙之际,那时就不成了”

    他歇了一下,道:“你们可以假装要告诉贫道四下风景,暗中察看左后侧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匿踪迹的,然后我们设法过去,看看贫道这门功夫行不行,可好?”

    谢文奇和徐若花这时都暗暗大喜,徐着花可真希望见得到韦千里,那时可以狠狠骂他一顿,以消胸中之气,同时可以和他声明绝交,告诉他说自己即将剃发出家,免得再有尘俗的烦恼。

    谢文奇却没有想得太多,他因知许多老魔头业已潜伏本山,平时他可意不起那些老魔头,但目下有青阳老道长在一起,可就有恃无恐,是以十分渴望碰上老魔头看看是什么样子。

    徐若花和谢文奇果然四下指点风景,比手划脚,老道长也跟着向他们所指之处观看。

    他们故意转了一整圈才转到左后侧,只见那边有个山坳,坳口有几株参天古树。

    青阳老道长含笑道:“你们的眼光不要往树荫上看,免得被那人识破。”

    徐若花装出撒娇的样子,拉住青阳老道长的宽袖,向山坳那边走去。

    不一会已走到树下,青阳老道长猛一停步,三个人都仰头向上面瞧去。

    只见枝叶中有一对炯炯发光的眼睛,正好向下俯视,凝望着他们。但由于枝叶茂盛,遮住那人全身及面孔,是以看不出这人是什么样子。

    青阳老道长把屠龙剑背起来,这一来他可就变成双剑在背。

    他拂髯微笑,道:“施主为何躲在枝叶之中?”

    徐若花因看不出那人是不是韦千里,心中大感焦急,皱眉道:“喂,你下来呀!”

    谢文奇突然间明白徐若花想见的是谁,墓地一股怒气袭上心头,情绪大为激动,哈的一声,掣出百炼长剑,冷冷道:“你可是不敢出来?”

    那对炯炯发光的眼睛眨了几下,倏然长啸一声,反而隐人浓密的枝叶之中。

    这一声长啸含气敛劲,四山俱应,只震得徐谢两人耳鼓嗡嗡而鸣。因此徐着花根本听不出这啸声是不是韦千里的嗓音。

    青阳老道长微笑道:“阁下长啸声中,已显示具有五十年以上的火候,想来以前与贫道有过相见之缘,何不现身相见?”

    浓密的枝叶中微微一响,又露出那对眼睛。

    谢文奇厉声道:“你既是震于峨嵋青阳真人的威名,不敢下来,那就由我向老道长求情,你先下来和少侠我走上十招八招,然后让你夹尾巴滚蛋如何?”

    这话辛辣锋利之极,徐若花心头大震,暗忖如果韦千里怒冲下来,把谢文奇击败,那时自己真不知如何自处才好。

    谁知上面那双发光的眼睛眨了几下,仍然没有现身之意。

    青阳老道长见多识广,阅历极丰,看了这种情形,顿然间有所感悟,使微笑道:“贫道这位小师侄用这话相激,阁下还能无动于衷,足见修养之功,已到了能忍人之不能忍的地步。可要贫道猜一猜你是谁么?”

    徐若花听了甚感诧异,暗忖以青阳老道长的身份,居然要设法把谢文奇的言语和缓化解,变成只是故意相激的意思,用心分明在于不让谢文奇与那人动手,难道那人这等厉害。

    她正在转念之际,谢文奇竟又厉声道:“吠,莫非要等我上去把你赶下来不可么?”

    徐若花秀眉一皱,正要接腔,树上已一阵暴响,枝叶宛如倾盆骤雨般打下来。

    青阳老道长早已有备,双袖一齐向空中扇去。这位老道长竟是用足全力,那软软的衣袖,发出凌厉的风声,登时把漫天罩下的枝叶冲开一片,恰好射不着他们三个人。

    暴响之后,树上已现出一人,只见那人用一只脚勾住树干,就像只猿猴似地吊在半空。

    谢文奇一看那人竟是个貌如猿猴的中年人,登时一腔炉火怒气完全消散。

    那人在上面晃了几下,突然飘身而下,离地尚有两丈余高时,忽地斜斜盘飞到三人头上,这等轻功造诣,当真是世上罕见罕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