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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攻城的手法,最初只是简单的人海战术,后来才出现了令攻城事半功倍的攻城机械,临车、冲车、愤辒、修橹、抛石机(1)之类,这几样都是比较BH的大型机械,再辅以抓钩、杠杆、云梯,吊索等工具,灵活运用强攻、压制、地道和水淹四类战术,攻城手段不可谓不丰富。
但即便有了花样繁多的攻城手段,也千万不要以为攻打城池就如探囊取物了,事实上,随着攻城技术的突飞猛进,守城技术也在不断发展,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除了城墙修筑水准的提高(请联想统万城),还相继出现了女墙、角楼、悬门、瓮城、吊桥、护城壕、拒马带、马面、羊马城等辅助性城防设施,新颖的守城工具也被研发出来,比如悬脾、累答、火擂木、铁鸱角、叉竿、钩竿、床弩、转射机(2),至于抛石车更是攻守双方必备的重型武器。
然而,先进的器械/技术对战争胜负的影响虽然很大,但并非唯一制胜要素,否则也不会出现以纯骑兵攻破“其坚可以砺刀斧”的统万城的经典战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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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一个清爽的早晨。
荣哥已领了兵出去,我则照例在早饭后散步消食,顺便摘些花瓣,拿回去泡个简易版的花草茶。
晨露颤颤地凝在花瓣上,在初升的朝阳下,剔透可爱,轻轻一碰,便倏地滑落了。
今天还真是安静得可疑呀,他已带兵出去了这许久,居然到现在还没象往常那样听到鼓角喧天,莫非……正想着,猛听一声巨响,我只觉脚下陡然一颤,象是有神人用金瓜银钺在地府狠狠锤了一记!我遥望东南方楚州的方向,只见一股黑烟冲霄而起,随即杀声大作。
尽管这些时候我一直随荣哥在军营里,但他总是尽量避免让我直接面对纷飞的炮火,而我虽然也有好奇心,但还没好奇到非要冲到攻城第一线的程度,何况,我瞥一眼身后的丁寻,这家伙简直就是……呃,我不该用某种号称人类朋友的动物来形容他,不过,他还真是把荣哥的命令当圣旨呢……对了,荣哥本来就是皇上……总之被他这么寸步不离地盯着,我就是想溜到城下去看看也是不可能的。
可这次攻城的策略多少也有我建议的成份吧,真想知道效果如何呀,我露出狼外婆的笑容,“丁寻,找个守营士兵去打探一下战况,如何?”
丁寻想了想,点手叫过一名士卒,吩咐他去楚州城下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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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派去打探的军卒回来,行礼之后,眉飞色舞道:“回禀小姐,我军自前几日夜挖地道,日间佯攻,今日地道已掘至楚州城墙之下,适才点燃了引线,线燃药发,将那城墙轰坍了好大一块!唐人堵不胜堵,我大军已从城缺杀进去了!”年轻的脸上满是兴奋。
我点头,既然突破了城墙的防御,这楚州城应该已是周军的囊中之物了。微笑,“有劳你了,辛苦了。”
他腼腆地笑,施礼下去。
可直至午后,也没见到得胜回营的人马,红日一点点西移,已是哺时,我没心思吃饭,几次走到营门口张望,后来又觉得这样未免太……才勉强吃了些东西,坐在中军帐里等他回来。
手里的花草茶已没了温度,我无意识地把玩着瓷盏,对丁寻道:“再派人去看看。”
还是上午的那个小兵。
“回禀小姐,那楚州守将,名唤张彦卿的,好生可恶,竟在城内结阵,拼了死命抵抗我天朝大军,如今正与我军巷斗!”
“诶?巷战……那我军将士伤亡如何?”
“小人进城时,见兄弟们颇有折损,不过唐兵的尸身倒也不少。”
怔怔出神,还真是顽强……
旁边丁寻插嘴道:“再去探来,随时回报。”
……
“唐贼死伤极重,犹不肯罢手,兀自与我王师缠斗不休!”
……
“张彦卿与亲随退入州廨,拼死抵抗我大军!”
……
“张彦卿身负重伤,临死向南大呼‘臣力竭了’,而后横剑自刎!从人尽死!”
…………
呼吸一窒。
丁寻忽道:“怎换了你来?”
是啊,好像不是之前派出去的人。
眼前的士兵满脸愤恨之色,“王兄弟遭了唐贼毒手!勉强回来,只说了这些与小人,让小人前来回禀,便……去了……”
……刚才还鲜活的生命,那腼腆的笑容犹在眼前,只这一会,人就……
空气似乎变粘稠了,透不过气。
那兵卒红了眼眶,恨恨道:“唐贼这般抗拒王师,活该满城百姓被杀!”
满城百姓被杀……满城百姓被杀?!!!我惊跳起,带得手边茶盏啪一声落地,我冲到他跟前,急道:“你说什么?!”
他吓一跳,结结巴巴道:“攻城的兄弟们、兄弟们伤亡颇多,大伙心里愤恨,这个……便由着性子杀起来……听说州署、民舍已着了不少,现如今火还烧着呢……”
跑出大帐,果然见东南方红光冲天,在凄晦的暮色里透出凌厉的杀气。
竟然会这样!!
我僵硬地转身,问那兵士,“这是……皇上的意思?”死死盯住他,屏了呼吸。
他抓抓头,“这个,小人不知……”
“我去找他!”刚冲出两步就被丁寻拦住,他挡在我身前,板脸道:“圣上请小姐勿出此营!”
一提气要绕开他,猛然身上一麻,这厮居然点了我的穴道!“你!!”怒目而视。
“请小姐莫要为难在下!”又回头对那士兵道:“还不快去探来!!”
打发走了士兵,他对我抱拳道:“偌大城池,又值刀兵,请小姐莫要让陛下分心!”
“我知道!但总要有人拦住他!省的他做出什么来,日后再后悔!!”
“陛下自有分寸。”
“……你根本就是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便干这种事也是英明的,是吧?!!”
“陛下本就英明。”
紧紧咬住下唇,我不想在盛怒之下说出让我日后后悔的词,比如“暴君”……
终于,派出去的小卒回来了,他气喘吁吁道:“小人打探明白了,是先进城的赵将军的属下,小人听说圣上闻听大怒,亲去制止,现已传令下去,禁止滥杀了。”
哦……可是……“城中百姓……死伤多么?”
“呃,这个,小人不知……不过看着尸身似是……不少……”
无力,闭上眼。
倒底还是……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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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阵阵,吹拂我的裙摆,风入罗衣,刺骨冰凉。
立在周营一隅,我仰望夜空里晦暗的薄云,茫然若失……
我一向赞同商鞅的“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也知道和平统一固然是理想状态,但对于现今天下的局势,这想法并不现实,也许日后国家足够强大、有足够的武力威慑时,或可有望不战而屈人之兵,但目前,战争不可避免。然而,尽管战争不可避免,也要尽量追求较小的伤亡,屠城这种事,并非胜利必备因素,何况刀兵水火,生灵涂炭,本已令人于心不忍,又何必再多杀无辜百姓!
身后忽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怎站在这发呆?风冷了,回去罢。”
手被他握住。
用力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想想这次的事,也并非出于他的命令,抽不出手,也就罢了。
可心里那口气却憋的胸口难受,不知如何才能宣泄,于是我在他拉我时便故意不动,他嗔道:“好端端的使甚么性子?”
我没好气道:“请不要打扰我!我在为无辜死难的楚州百姓默哀!”
瞬间的静,只有风呜咽吹过,象是有人在远处低泣。
手上的温暖消失了,他放开我,转身离开。
我听着他衣袂带起的风声,心一点点落下去……
那烈烈风声渐缓减弱,终于在几步之外止住,偷眼看,是他僵立的背影。
风灯摇摆,昏黄的光晕轻柔吞吐,夜凉如水。
也许,可能,心里难受的并不只我一人……
忽然他转回来,狠狠攥住我的手,不由分说拉我回寝帐。
整晚缄默,再未对我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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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残阳,阴风怒号。
我踯躅独行,尸山血海,永无边际。
天地间,只我一人,渺小而孤零。
寒风鞭笞我的身体,带走微弱的热量,冷,从心里到肌肤。
漫天洇开狰狞的红。
泪水凝在眼底,无法流出,悲泣噎在喉间,无法倾吐。
这是什么地方?我要离开,却再也走不出去……
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里,似一团浓烟,慢慢聚起,他踩着遍地尸体向我走过来,所到之处,天灰云黯。
他的钢刀上血蛇蜿蜒,殷红粘稠,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白牙刺目。
这个人有狰狞的笑容。
他靠过来,伸出手,抓向我……
“荣哥哥————”终于哭喊出声!泪流满面!
…………
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有力的臂膀,一只手在我背上轻拍,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莫怕,我在。
把自己深埋进他怀里,抱紧他的腰,再不放开。
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轻声啜泣。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一点柔软落上脸颊,低低的耳语滑过鬓发:傻丫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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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我和丁寻站在楚州街头。
焚毁的房屋,焦黑的建筑,残垣断壁,满目疮痍。随处可见冲刷不净的暗红血迹,甚至在偏僻的角落里,仍有遗漏未来得急收埋的零碎残肢……
周军兵卒和招募来的民夫在修筑城墙,幸免于难的州民惊惶瑟缩,看人的眼神小心翼翼。
那日,赵匡胤自谓御下不严,欲自刎谢罪,被众将拦下,最终只被荣哥訾叱,罚俸一年。
忽记起,去年赵匡义在元配夫人死后,续娶了符皇后的一个姐妹,魏王符彦卿的另一个女儿,所以赵匡胤似乎和荣哥也算沾亲(3)……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与墙角那些殷红的痕迹一样,是杀戮的烙印,永难淡去。
我不知自己为何坚持要来看这些,磨了荣哥一天,后来因为局势已稳定下来,他才答应,只说早些回去,又让丁寻多带了几个人跟着。
并非是作为胜利方高高在上的俯视,也不是同情心过剩的肆意泛滥,也许,只是想看看战争的真实状态。
因为真实,所以丑陋。
一只断手遗在墙根下,象在留恋地抚摸大地,我深呼吸,压下胃中的翻涌,静静从它旁边走过……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缩在墙角,他有鹿一样的眼睛,眼底沁出深深的悲伤和隐隐的……恨意。
或许,他挚爱的亲人便死于这场屠戮,他依恋的家园已被付之一炬……
我叹,问丁寻:“你有……”原是想问他有没有带吃的东西,又觉得这问题未免离谱,于是改口为:“你带钱了吗?”
丁寻看我一眼,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
我接过银子走向那孩子,递过去,又怕他觉得是施舍,一时讪讪,不知该如何措辞才不伤人自尊。
他用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又冷冷看看我的手,不待我说什么,已伸手来接……
突然眼前金粉飞舞,耳听丁寻怒喝一声:“竖子使诈!!”我只觉身子被人猛地后拽,耳畔是呼喝对掌之声!
随即,世界在眼前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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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攻城机械。临车是在架子上架起箭屋,占据制高点,攻方士兵在箭屋里居高临下箭射守城士卒;冲车是将大木装在车架上,专门撞击城门;愤辒(wēn)是在顶部蒙以生牛皮,可推至护城壕甚至城脚,进行填埋或挖掘作业;修橹,与愤辒相似,但职责在于掩护部队接近城下;抛石机是由人力拉放将石块抛出,利用石块的动力势能攻击目标。
(2)守城工具。悬脾中藏有士兵,顺着城墙吊放,从侧面刺杀爬城敌军;累答是由粗麻绳编成的软幕,涂泥浆的悬挂在墙前充当廉价的盾牌,不涂泥浆的可以点燃后覆盖城下敌军;火擂木是在两轮中间捆扎一束柴草,点燃后顺城坡滚下砸烧敌军;铁鸱角,用于从城上抛下钩砸敌军;叉竿,顺云梯向下推,用横刃切断敌人手足;钩竿,可以钩住云梯向外推,使敌军云梯离开城墙。
床弩是将一张或几张 弓 安装在床架上,以绞动其后部的轮轴张弓装 箭 ,待机发射。多弓床弩可用多人绞轴,用几张弓的合力发箭,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蹶张或腰引弩。
转射机是一种装置在要塞、城堡、坞台、敌楼上面,可以环转射击的大型弩,可以左右旋转,转射角达12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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