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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桉本来还在挣扎,听了这番话,身体僵住,心中却是又惊又疑。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她和她妈妈的事情的,但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他。
手腕还被面前的人捉在手里,有些疼,谢桉不敢再激怒对方,眉头轻蹙,斟酌着开口。
“我确实叫谢桉,我妈也是谢玉柔,但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们之前的邻居是一对新婚夫妇,他们没有孩子。”
“我没有从小学一起玩到大的朋友,甚至连朋友都没几个。”
“我不喜欢小黄鸭,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卡通图案,我喜欢吃巧克力蛋糕,也喜欢吃糖,最喜欢的是草莓牛奶软糖,总是随身带着。”
谢桉生怕对面的人不信,用空闲的手从口袋掏出一颗糖给他看。
“我没怎么用过护手霜,但新买的一个是没味道的。”
说到这里,谢桉声音顿住,面色微红。
她觉得这人最后的那句话很奇怪,什么敏感点,什么被她接受的人,她完全听不懂,只能下意识忽略。
康承直直望入她的眼,想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一丝端倪,可看到的只是陌生和排斥,以及淡淡的害怕。
这是那个恶魔给他的惩罚吗?
因为他破坏了最后的协议,所以它让桉桉忘记了自己。
可仅仅是失忆,就能连爱好都改变吗?
她脑中的人生里没有他,他对全新的她也是陌生的。
那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对抗那种无形的东西,该怎么找回失散的记忆?
将水晶碎片塞入眼睛,强制破坏协议后,他陷入了昏迷,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年后了,距离安大正式开学还有两个月。
只不过这一次,他和罗小希的接触只停留在帮了她一次,两人不熟,他也没跟人告白。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谢桉,可隔壁房间没有人,他以为谢桉搬走了,慌乱地询问父母,他们却说那里一直都空着,从来没人搬进来过。
父母说他一定是睡糊涂了,可康承知道不是,他的掌心还留着疤,脖颈和手臂上还有淡淡的牙印。
谢桉是存在的。
她一定是被那个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爸,妈,赵妍,李维他们都不记得谢桉了,他不知道唐星宇记不记得,他想去问问,却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听说高考完,他们一家就出国了,唐星宇也换掉了手机号。
只有他,就只有他还记得,就只有他还守着两人的过往,嚼着独属于两人的曾经,熬过一个个夜晚。
终于在某天,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他在想,他的桉桉是不是已经回到另一个世界了。
他开始频繁想起谢桉自杀的画面,等意识回笼之时,他已经咽了药片,但因为被父母发现的及时,送去医院洗胃,养了半个月就没事了。
不过父母没再让他出院,而是给他转了精神病院。
印象中,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诊断为有精神疾病了。
第一次是被控制妄想,这次是精神分裂。
康承觉得好荒诞,可他挣扎不过既定的标准。
被关进精神病院的那些日子,他全部的信念都来源于谢桉,他告诉自己,只要找到谢桉就好了。
他告诉自己,一定能找到谢桉。
药物可以被扔掉,可那被注射的药剂却无法躲避,康承觉得自己的感情逐渐抽离,连带着对谢桉的记忆都变得模糊。
他感到巨大的恐慌,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于是他不再谈起谢桉,伪装了两周后,终于成功出院了,父母抱着他流泪,他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空壳,急需要谢桉来填满,可思念到达极致后,他竟然变得异常冷静。
他尝试找侦探社调查谢桉,可他没背景,出的钱也不多,总是打水漂。
安大开了学,他正常入了学,课余时间都用来兼职,赚的钱依旧烧在找谢桉上。
即便一无所获,他还是如赌徒般继续下注。
他停不下来,他靠这点希望存活。
他很想很想谢桉,想到夜晚发抖,想到开始自残,想到时时刻刻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徘徊。
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可他就是这么心如槁木地继续生活着。
只为了那点微薄的希望。
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早上他接到了侦探社的电话,说查到了谢桉的资料,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要找的人,让他过去一趟。
这个消息让康承久旱逢甘霖,他从宿舍楼跑下来,直奔校门口。
校门一侧停着一排共享单车,他委托的侦探社不算太远,康承手搭在最近的电动车上,心跳迅速,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刚要拿出手机扫码,余光却瞥见一个手持玫瑰花束的女孩。
身材纤瘦,一身简单的深灰色休闲套装,黑发低低的用个乳白色发圈束住。
只见了一眼,康承便再也移不开视线,周围人开始变得模糊,只有她的背影愈发清晰。
他站的不远,听到那个男生说给五星好评,还有告白之类的话,女生不怎么说话,周围声音又忽然嘈杂起来,他没能听到她的声音。
男生抱着花离开了,那女生终于转过身子。
她很白,深灰色的衣服显得她更为白皙,似乎是一路赶来的,她的脸颊泛着红润。
她的脸很小,脖颈纤长,眼睛圆圆的,乌黑清澈,睫毛又长又密,随意束起的头发,却为她增添了几分宁静与随和。
桉桉。
这是他的桉桉。
她变了很多。
从前的她扎的都是高马尾,脸颊肉嘟嘟的,俏皮又可爱,不像现在,像是一个人熬过了许多风雪,才会如此宁静祥和。
康承僵在原地,眼眶发酸,他却不敢眨眼,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消失了。
忍到眼睛干涸,眼前被泪水模糊成一片,他才猛地眨了眨眼,擦干眼睛。
再睁眼时,谢桉正在戴头盔,眼看她就要骑上车离开了,康承终于迈开步子,跑过去。
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一瞬间,漂浮已久的身体终于落了地。
他明明这么期待和她的见面,他有一堆话想跟她讲,可她的过去已经没自己了。
没关系。
他这么劝自己。
忘记了也好,他们的曾经不是多么美好,他造成的伤害,谢桉再也不会记起了。
美好的回忆没了,可以在一起创造,痛苦的记忆却难以消除。
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重新开始。
于是他强压下心头的酸涩,扯开一抹笑:“可能是记错了吧,不过,你和她真的很像,我们能做朋友吗?”
谢桉半晌没说话,她不太想跟奇怪的人过多接触。
康承看出她的警惕和犹豫,泪水滴在她的手背,他哀求道:“对不起,我为我刚刚冒犯的行为道歉,我真的不是奇怪的人,我只是,我只是…”
谢桉心很软,她最看不了别人流泪,尤其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
光这一小会儿,康承已经在她面前哭过好几次了,她抿抿嘴,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我知道,你只是太伤心了。”
谢桉声音很轻,像是半浮在空中的水雾,聚集一秒却又四散开来。
“我不怪你了。”
康承接过纸巾,拿在手里,却没用来擦泪,他眨眨眼,睫毛被泪水打湿:“那我们能做朋友了吗?”
“嗯。”
小狗真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