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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家的爵位从忠勇伯升为忠勇侯之前,赵毅便已向承元帝上疏,奏请将自己的爵位传给世子赵攸瀚,也很快便得到了承元帝的准许。
于是,忠勇侯的第一代便是从赵攸瀚开始算的。他从赵毅手中接过爵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上疏给承元帝,请封长子赵煦为世子。
如此,赵煦从伯府的嫡长孙一跃成了侯世子,身价倍增。
而他的婚事,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即便前些年曾出现过赵煦克妻的流言,但当年的流言究竟为何,襄京城官宦场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如今韶丰琪都获罪成了庶民了,自然再没了障碍。
眼下赵煦是前途一片坦荡的侯世子,自然又一次成了许多人家眼中的香饽饽。
八月底的时候,忠勇侯府正式分家,二房三房皆搬出了忠勇侯府。
府中一下子少了二十多口人——这还是不算奴仆的,如此一来,整个府邸也仿佛冷清了许多。
当赵敏禾一家子搬回璟王府后,忠勇侯府显得更空旷了。
没几天,宋氏就闲得受不了了。
于是,当娘家人拐弯抹角地问起赵煦的婚事之后,宋氏大手一挥,下定决心要给大儿子娶个媳妇儿回来!
“你看看你都几岁了。寻常人在你这个年纪,别说有儿有女,动作快一点儿的只怕孙子都快有了!”宋氏点着赵煦的脑袋。
赵煦听着宋氏的唠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今年二十五岁,哪怕娶妻早的人在这个年纪,最多就是有个八|九岁大的儿子,哪儿来孙子?母亲说得也太夸张了。
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父亲。
赵攸瀚却仿佛视而不见,只轻笑问道:“听闻你昨日去回春堂了,后来还回来得很晚。做什么去了?”
赵煦颤了颤睫毛,随即迥然地低了低头。下一刻,他便又抬起头来,仿若无事般道:“先前我对傅姑娘多有误会,之后她又为了护送圆圆他们受了重伤。我便买了些补品去给她赔礼。”
赵攸瀚挑了挑眉,转而问妻子道:“傅姑娘那里,你最近没有派人去看望吗?”
傅云在宫变中被叛军所伤,当日失血过多,着实凶险。所幸忠勇侯府中还有承元帝赐下来的止血药粉,又火速请来名医救治,这才没有性命之忧。
在侯府分家之前,她才刚能下地走动,便被傅怀安接回去了。
宋氏方才脑海中还闪过一丝什么,还没来得及抓住便听丈夫这么问,她也没再多想,连忙反驳道:“当然有啊。人家为了阿禾一家人受的伤,我当然不会撒手不管的。”
她说着又不免叹气起来,“大夫说她年初进京路上受的伤本来就重,后来也没好好养回来。这回一受伤,身体便是雪上加霜,没几个月好好补补是不行的。可她怎么就这么倔,非得回家去呢?傅宅里头只有她跟她父亲两个人,傅怀安平日还忙于公务,剩下的两个下人能抵什么事啊?留在咱们府里休养多好,我一定把人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赵攸瀚对这点不置可否,“母亲不是已经将钱嬷嬷派过去好好照顾了,你也送了大丫鬟过去帮忙,还时不时派人送东西过去。想来,她在哪儿养伤差别不大。”
不过,对某些人而言,大约还是有差别的。
赵攸瀚又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先前傅姑娘在咱们家养伤,待了大半个月,那时候你没去跟她道歉吗?”
赵煦一愣,敛了敛眼睑道:“去过。”
傅云当时便已很宽容地表示了谅解。但赵煦就是莫名地有些在意。假如反过来,是他被她这么误解蔑视甚至出言威胁,他哪儿能如此大度地说出原谅的话?
“那怎么昨日又去了?”赵攸瀚轻笑,“你这歉意要说那么多次吗?”
“什么道歉?”还没等赵煦回答,宋氏便抢着问起来。她总算抓住了什么,倏地转头去看赵煦,“你跟傅姑娘之间能有什么误会?”
赵煦窘迫间,赵攸瀚已附到宋氏耳侧,轻声说了几句话。
宋氏瞪圆了眼睛,上上下下地开始打量儿子。
她倒不是为儿子跟傅云之间的误会吃惊。
当日有关傅云妄图攀附韶亓箫的流言,说起来也就是一场乌龙,早该在傅云在韶亓箫的“死讯”传来后还特意上门陪伴赵敏禾时就不攻自破了。只是那时整个襄京城风雨飘摇,又有谁去在乎她一个小姑娘的流言是非。
事实上,整个赵家——包括宋氏当初刚听到流言时也没怎么担心。韶亓箫用十几年的时间向赵家人证明了他的真心,就算流言是真的,区区一个傅云又岂会叫韶亓箫移情别恋?没看连爱女狂魔赵毅当时都没打上女婿家去吗?
现在看来,“整个赵家”……还是要打上一个问号的。
她家大儿子就反应过度了!
赵煦被宋氏打量的目光弄得双耳通红,没一会儿就落荒而逃。
宋氏兴致勃勃地回头去看赵攸瀚,双眼冒光,“儿子开窍了?”
赵攸瀚轻轻点头,说道:“你可以去提亲了。”
宋氏又迟疑起来,“会不会太快了?是不是问过阿煦的意思……或者等他们感情再好一些,我再去提亲。”
赵攸瀚摇头,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宋氏还是迟疑,他加了一剂重药,“过了这村,下一店什么时候出现,可就不一定了。”
这下,宋氏半点犹疑也没有了。
她儿子好不容易开窍了,万一这次出什么差池,指望他下次铁树开花,还不知要何时呢。
夫妻俩这边说定了,又跟赵毅吴氏商量了一回。二老也不反对,于是宋氏便大刀阔斧地给儿子定了亲。从纳采,到问名、纳吉,速度快得不得了。
赵煦只觉得自己一眨眼的功夫,亲事已经进行到纳征这一步了。
而他,却似乎还没下定决心。
只是家里人却没一个人来问他的意见。
这次宋氏是铁了心要给他娶个媳妇,就算是强按也得将他按去成亲,更何况赵煦也从未反对过这桩亲事。
而作为父亲和人生导师的赵攸瀚,只是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道:“你不想娶傅姑娘?”
赵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并不讨厌傅云,甚至傅云的个性还是他欣赏的类型。假以时日的话,他觉得自己喜欢上她并不是件难事。
但显然,现在这也太快了,父母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家中无人可以帮他理清思绪,他只好求助外人。
这种事大约同为男子的比较能沟通,赵煦便想着找个差不多年纪的来分析排解。但事关傅云的名声,他也不能随便找个人。
到最后,他发现似乎最好并且唯一的人选是他的姑父!——毕竟,傅云进京后的几乎所有事,都与璟王府有关。她的事,韶亓箫再清楚不过。
听他说了来意,韶亓箫在差点儿喷了嘴里的茶水后,诧异地望向赵煦。
赵煦内心也有些发窘,但他这段时日来窘了太多次了,此刻已经能在面上做到面不改色。
韶亓箫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色道:“这种事,问外人没用。你该问问你自己,究竟想不想与她共度一生。”
对傅云,韶亓箫无疑是最复杂的一个。
起先,是痛恨她害得阿禾早产,双胞胎生下来就体弱。后来,得知她拼了性命护送几个孩子逃出来,他又十分感激她。
当赵家跟傅家的亲事订下之后,韶亓箫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左右阿禾与傅云本就相处得不错。在得知以后傅云会成为侄媳妇之后,阿禾倒是高兴得很。
看到赵煦脸上的踌躇之后,韶亓箫难得好心地提点了他一句:“其实,你不觉得,假如没有你的默认,大哥大嫂便是再想左右你的亲事,这桩婚事又哪儿能进行得这么顺利?这难道不是已经能说明一切了吗?”
就像他之前,不是也曾以为这桩婚事是赵煦自己首肯的吗?谁知道他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想好。
但是,假如赵煦的性子真这么软和,宋氏岂会任由他蹉跎到了二十五岁还不娶妻?
赵煦一怔,睁大了眼睛,仿佛韶亓箫变成了一个大怪物似的盯着他看。
韶亓箫飞快醒悟过来,惊道:“你不会才发现吧?”
赵煦继在他父亲面前落荒而逃之后,再一次丢盔弃甲地跑了。
韶亓箫心情却很好,好到大声哈哈笑了许久。
十几年来,他面对着赵家父子吃亏无数,从来只有他们父子俩站着看他笑话的份儿,这一回总算是反过来了,轮到他来看赵煦的笑话!
而赵攸瀚这个当父亲的,即便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么看着儿子纠结来纠结去,就是袖手旁观不去点醒他。韶亓箫敢肯定,他不会没有看笑话的心态。
没想到,他不光坑他这个妹婿坑得毫不手软,对儿子也不见得手下留情。
哈哈,这跟他从前那些小打小闹的笑话可大为不同,赵煦的这个,足够他笑话大侄子一辈子了!
三日后,赵煦在朱雀街上买了一对泥人偶,用精美的匣子装了后命人送到傅宅。
大病初愈的傅云脸色微红,两个惟妙惟肖的泥人偶映入她的眼帘。两个泥人偶都穿着大红的衣裳,一个像她,一个像赵煦。
半响,她抿唇微笑,放下了那颗在傅怀安来询问她对这桩婚事的看法之后就忐忑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