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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日,郑苒也随小吴氏回了襄京。晌午后,她便迫不及待跑来了。
郑苒自个儿是昭靖侯府最小的,目测自己伯母跟母亲也不会再生个弟弟妹妹给她了。如今看着表姐家里有了新出生的小宝宝,又是很难得的双胞胎,更是眼馋起来。
两个小女孩儿凑在一起找起两个小女娃娃的的不同来。
奈何娃娃们才出生不到三天,脸都还红皱着没长开,用襁褓一包,压根儿就看不出来。还是赵敏禾将前两日自家祖母给自己显摆的话一复述,郑苒才似懂非懂地点头,而后一直凑在小娃娃身边,等到乳娘们给小娃娃们解开襁褓换尿布时,又凑近一些仔细找了找表姐口中的不同处来。
看得吴氏不禁失笑这两个果真还是小孩子脾气。
到了廿九这日,便是两个小娃娃的洗三日了,倒刚好跟蒋氏的生辰赶到了一起。所幸两边都是喜事,也没了什么冲撞的说法。又刚巧洗三的吉时在上半晌,而给蒋氏贺寿的吉时是在下半晌。所以吴氏打算两边都兼顾起来,等伯府这里的晌午宴完了,她再赶去吴家给母亲贺寿,晚上的寿宴自然是要待在吴家的。
来参加安安和康康洗三的,都是亲近的人家,除了赵家的姻亲,便是郑家这个通家之好了。小吴氏带着郑榆和郑苒去了吴家,来的便是侯夫人杜氏和世子夫人马氏,带着才三岁的福官。郑老夫人也难得出门,与金氏一并坐在堂上。
添盆在收生姥姥的祝词和小娃娃们此起彼伏的响亮哭声中结束。金氏抱过安安,想给郑老夫人这个老妹妹抱一抱,却被郑老夫人连连推却道:“我这一两年来连连生病,身上病气重,快别惊了孩子的安宁。”
金氏叹一回气,只好自己抱着让她看过几眼,便在郑老夫人的又一次催促声中把孩子交给乳娘叫她们抱下去了。
吴氏陪着两位老夫人又说了一阵子话,便告罪着退了出来,先往知际院重新换了身衣裳,才领着赵敏禾往吴家给蒋氏贺寿去。
一路上,吴氏见女儿时不时轻轻揉揉自己的小耳垂,一边揉还一边移移坐姿又皱皱眉头。她忍不住一掌轻轻拍上去,声音微淡道:“坐好了,别像个虫子似的扭起来。”
赵敏禾识趣地闭紧嘴,又坐正了,坚决不问“像个虫子似的”这样一听就不是母亲能说得出来的话她是自哪儿听来的。
过得一会儿,她觑了吴氏一眼,拉紧了母亲的衣袖,讪讪道:“母亲,我小时候洗三,扎耳朵的时候是不是也疼得直哭呐?”
方才两个小侄女,那两对嫩嫩的小耳垂被收生姥姥用浸了香油的绣花针一扎,立时大哭起来,连她这个旁观的都觉得疼了。她上辈子那种病怏怏的身体,根本就没机会去扎耳洞打扮自己。
到了这辈子,刚开头几个月还混混沌沌着,早不记得事了。后来懂事了,虽听说过洗三日姑娘家要扎耳洞的习俗,可却没亲眼见过。小侄女们被扎耳洞的事,倒是提醒起她来了——自己小时候,不会也遭过这么一回罪吧?
吴氏有些怔愣,不禁回忆起了女儿刚出生时的情景。
说来,她生女儿的情形跟这次小金氏生双胞胎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她怀上女儿时已年近四十,中年怀胎让她也如同小金氏那般百般不是。丈夫那时每日都急得团团转,甚至差一点儿就起了不要孩子的念头,还是后来大夫来看过了,道是胎儿挺好,大人要是养得好也不会有大碍,方才作罢了。
后来也的确如大夫所说的那般,女儿出生得很顺利,并没有如怀胎时那般折腾她。这又是与小金氏相似的地方。
到了女儿洗三扎耳洞那日,当时还小小的女儿哭得的确很大声,比今日双胞胎加起来的声音还大,又久久不肯停下来,直到丈夫心疼得将女儿抱过去一起偷偷哭了,女儿才渐渐止住了已有些哑了的哭声,缓缓睡了过去,喜得丈夫顾不上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珠便直说“女儿这是喜欢爹爹哩”,全然不记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初差点儿就开口说不要她了。
而吴氏自己,她只记得自己欣喜于女儿哭得那么大声,说明女儿是个身体好的,没有因父母生她的时候年龄都太大而影响了身体健康。是以,似乎女儿当时哭得越大声,她好像……越高兴……
绯璎翠盖八宝车在吴氏的回忆中到了吴家,赵敏禾扶着母亲下了车,一路行到后院,先陪着母亲向蒋氏告这来迟了的罪。
蒋氏早知今日赵家的喜事,也不是那般挑理的人,亲亲热热把女儿叫起来,又把赵敏禾和本就待在她身边的郑苒齐齐拉到自己身边,一左一右拉过一只手,满足地对赵敏禾笑脸叹道:“如今你祖母有了两个曾孙女了,也该把我两个外孙女还我一半了!”
可不是嘛!大外孙女还说得过去一些,确是金氏唯一的亲亲孙女,又回京的少,蒋氏自问是通情达理的,就是为了不让大女儿为难,也就认命让金氏常常在大外孙女回京时把她霸着不放了;可小外孙女跟金氏明明没血缘,却还要被她霸占去半个!这又是什么道理?她可没有第三个外孙女可以尽情地疼了!
若非不想坏了自个儿在小辈们面前的祥和印象,她好几回都想不顾脸面抓着金氏大声理论三百个回合哩!
这下好了,金氏可以去忙活她的曾孙女们了,她得抓紧时间好好稀罕稀罕两个外孙女才行!想起来就觉得美美的蒋氏,笑得牙不见眼。
没一会儿,贺寿的吉时便到了。赵敏禾跟郑苒便起身,站到各自母亲身后,先等吴家的子子孙孙们行过大礼,才轮得到出嫁的女儿们带着小辈来行礼。
待二人并郑榆跟在大小吴氏身后给蒋氏磕过头,又献上祝寿词之后,方才起身回坐。赵毅和郑昊两个女婿因今年都被承元帝点名去了襄山,公务在身推脱不开,人虽没到却另行准备了尽孝心的贺礼。一一献上去之后,蒋氏连连嫌弃女婿们破费了,心里却是极喜欢这份孝心的。
而后便是吴家的其他姻亲小辈们上来给蒋氏贺寿。轮到赵敏禾大舅母陆氏娘家时,上来的是一个青年并一个少年。
青年年纪虽大一些,却更矮一些,正是礼国公世子陆铎,也是大舅母陆氏嫡亲侄子,已有二十四岁,儿子都有两个了。对这个拐着弯儿的亲戚,赵敏禾从前也见过几回,跟着陆氏这边的亲戚关系也称上一句“表哥”。
另一个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赵敏禾没见过的。只见他面貌年轻许多,身量却已高出了陆铎近半个头。整个人丰神俊朗,又稳重可靠,气质如一把锋利的宝剑,美轮美奂又锐意难挡,叫人不知不觉便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光这一眼,便觉得眼前的少年乃人中龙凤,将来必不是池中物。
赵敏禾察觉到身边郑苒的身体小小一动,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很……激动?
“阿苒?”她轻轻拉了拉郑苒的衣袖。
郑苒确实很激动,她甚至有些不顾场合地挨到赵敏禾的耳边轻声道出:“表姐,他就是陆铭。”
赵敏禾意外地转向正在向蒋氏拜寿的少年,定睛一看,陆铭面貌不如她前些日子见到的另一杰温琅来的白净,反而有些经常晒太阳才留下来的小麦色,双瞳炯炯有神,单薄夏衫下的身板不显武人常带的壮硕,除了一丝少年人因骨架未全部长开而特有的单薄,薄衫勒出的肩臂形状却是刚好的硬实匀称,另有一番与文人墨客所不同的阳刚味道。
到两姐妹闲步往吴家的花园里去时,郑苒仍是止不住雀跃的心情:“我听父亲说,陆铭是被陆大将军这个爷爷带大的,从十一岁起便被陆大将军丢进了西郊大营里磨练。听说他十五岁时便能拉开二石的弓,且百步之外例无虚发…………”
看着她的神采飞扬,赵敏禾不禁发散了思维。以郑苒的个性,的确是不大可能看得上那些恪守礼仪的文人,大概对着像陆铭这样的少年武将,才会有好感吧。
陆铭虽幼年失了父母,但抚养他长大的陆崇是十六卫大将军,乃是如今武官官职最高者,陆铭作为他唯一的孙子,前程便不必说;且他本身身为京中双杰之一,便知他并不是金玉其外的。光是方才陆铭答蒋氏的问话时那不骄不躁、气宇轩昂的气度,也与年轻时的赵攸瀚不相上下。
即使赵敏禾不自觉护短,也不得不承认,她大哥若与陆铭生于同年,两人若来争这京中武之一杰的头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样的条件,着实是京中的金龟婿人选之一。不过郑苒身为昭靖侯府唯一的姑娘,身份自然也是贵胄无比,她若真对这陆铭抱有好感,倒也十分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