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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昨天一天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尚明誉的约谈,小叔的坦白,高辛辞的……那些事,我都难以说出口。
高辛辞走了,从我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是恐惧,是逃避,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也不想知道。
我真的做了好久的噩梦,当初高辛辞是怎么从傅家把我接出去的,怎么带到高家老宅去的,怎么把我抱到房间,怎么让我痛不欲生,我都记得,七年了,所有的一切还是历历在目,我忘不了!我真的一点儿都忘不了。
我爱他,可我也怕他。
我可能是疯了,爱和害怕怎么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呢?
我在很早的时候惊醒了,不知道那少年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之我睁眼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他抱着琴站在凉亭边了,他远远望着我,眼底是我说不出的悲伤。
真奇怪,明明是我该难过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却总是比我更难过一点儿。
“晚上风那么大,你睡在这里会感冒的。”少年见我醒了,轻声说。
可我实在不想再回到房间去,我只要看到那里,我就会想起来那些不好的回忆。
“屋里太热了。”我挤了个笑容。
少年黯然神伤,眼角泛起红晕,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将琴放在了桌上,拂衣坐下,手指拨动琴弦,在他指尖游动间,亭外簌簌的雨也成了伴奏。
“小姐是病了吧,脸色不太好。”他说。
我听得出,他弹得速度过快了,还错了几个音,他从未有过同今日一般心不在焉的情况。
我的错我的错,是我祸国殃民了,我冲着他苦笑笑,只是少年的情绪不会像我一样要学会迫不得已的隐藏,他低下了头。
“今天的曲子,是……桃花落。”
桃花落,倒是应景,我偏头看向亭外,只见院中盛开的桃花都被雨点打落在地。
电话又响了。
我看了看时间,还早,不过对于小叔这样长年累月早睡早起工作的人,也算正常了。
我接起电话,那边响起小叔的声音:
“乖乖,我叫人去接你了,我在沙滩这边等你。”
“好,我马上到。”我回答。
时间正好,我起身的时候,《桃花落》也弹完了,少年同我一起起身。
“早点回来。”少年总能看透我的心事,他不需要我跟他解释什么,向我浅浅点了下头之后便抱着琴离开。
取而代之站在我身边的是小叔身边的秘书裴圳。
“裴叔叔。”我打了个招呼。
裴圳一向是个不爱多说的人,没有过多地解释,他直接伸手请我出门,当然,我也没心思跟他浪费时间,便也不多嘴了,我先他一步离开老宅。
小叔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小叔所说的沙滩在公海那边,离老宅不是很远,下了山就是,所以还不等我多想想该怎么面对,我已经站在小叔面前了。
这个沙滩还没有被开发过,所以平时是没有人来的,只有我和小叔两个人,我下车的时候,小叔还向我招了招手,笑容挂在脸上,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只好也跟着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好,他要真是哭哭啼啼的,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叔向裴圳使了个眼色,裴圳便点了点头离开,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他和其他小叔派来护送我的人就全都消失了,我耳边只剩下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小叔向我招了招手:“乖乖,下去游一阵儿?”
我苦笑笑:“小叔,我怕水。”
“哦……我忘了。”小叔背过身去,看着远处的波涛汹涌。
谁都可以把这件事忘记,唯独小叔不能,他是故意的,明知自己有嫌疑,他还是提起来了,看来我还是信错了人。
“真的是你。”我低声道,像是疑问,但又不是。
小叔沉寂了良久,最后以一个叹息毁了我对他最后的期许。
“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现在,又想让我远离你,你不要我手上的东西了么?”我上前去,与他并肩。
小叔还是不面对我,远远的看着海面。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小叔问。
“有时候人伪装的太刻意了,反而会让人察觉到隐秘背后的真相,三奶奶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一环接着一环,打我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因为有高辛辞,我可能就离不开老宅了,你或许不是直接的帮凶,但若说你什么都没有做,我绝对不信。小叔,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其实你这次的表现还让我挺意外的,我以为你会哭着给老大打电话,没想到,你能独自应对,乖乖,我总感觉你变了很多。”小叔放声笑了笑。
我无奈的看着他。
他从来都没想过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不过,我确实变了,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能不变么,我如他一般看向了海上。
“不变会死的呀……”我摇了摇头。
“你不会死的。”小叔这次的回答倒是干脆、迅速。
只不过,他是自认为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到极致了,他也没想到我还是死于非命了吧,防不胜防啊,我活着也真是够难的了,真是每时每刻都行走在刀尖之上,所有滋味,都是苦涩。
“我会的。”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泪流满面。
小叔颤了一下,手伸起了,却又放下,他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把我当孩子似的哄着我。
远处的海平面上,太阳升起来了,阳光倾泻而下,将我们的身影拉的老长,我的心里翻江倒海,所有的痛苦在那一刻升腾,如同烈火燃烧,熄灭后又被人撒上一把盐,顿时皮肉缩紧,留下的只有窒息。
我这一生,都是被人编排好的,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财产,婚姻,甚至思想,都要被人控制着,就因为我是这个家里最不被人看中的孩子,我就可以作为随时牺牲的棋子,就像一个牵线木偶,哪怕燃烧殆尽,成为一个骷髅也要为傅家付出。
我猜,在我上一世死亡以后,小叔在心疼之后,又开始利用我的死做文章了吧。
我抹了把眼泪,不想浪费时间,我知道,我能和小叔独处的时间不多了,梁森给我透了个消息,老傅快来了,他一来,小叔肯定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叔忽然将我搂在了怀里,我惊了一惊,捏紧了他的衣角。
“不会的。”小叔的声音无比坚定。
还是为了我刚刚说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小叔会为了这个消耗这么久,可我于他而言,本不该这么重要,最关键的是,我实在难以接受他在我额前沉闷的呼吸,还有我耳边,他清晰的心跳声。
实在不自在,或者说,不应该。
“小叔,你……你就当我不会吧……”我语无伦次,想要推开他,可惜不大行,小叔的力气太大了。
小叔生生抱到他自己满意了才肯松手,转身又走近海水,他知道我怕水,所以笃定我不敢过去。
但其实过了许多年我没那么害怕了,但他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不过去就是。
我站在原地,等待小叔给我一个答复。
“乖乖,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小叔忽然问。
我扯了扯嘴角,家里别的事我可能一问三不知,但这个……小叔当年闹的老大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心理医生。”我说,在这四个字之后我又嘟囔了两句:“上大学的时候非得学这个,把爷爷直接气进医院,差点儿心脏病去世……”
我也是随便吐槽一句,但我没想到小叔的耳朵这么灵!他居然听见了!还白了我一眼!
白白白,白什么白!不是你干的难不成是我干的啊?!我那会儿还不会爬呢!
只是小叔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儿揍我,毕竟他自己也心虚……
他只好咽下这口气,再次背过身去。
“商人的儿子不愿从商,老爷子认为,这是件背叛祖宗的事情,他不让我当医生,强行给我换了商学院,这么多年了,我做的还不错吧?”小叔有股自嘲的意思。
小叔也做了牺牲,没办法,爷爷虽然偏心他,但爷爷更爱自己,他不容许家里有反抗他的存在,小叔虽然还是背着爷爷偷偷学习有关心理学的知识,但兴趣爱好总归比不过主业,小叔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商人,即使现在爷爷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再拦着他了,他也放不下了。
“你是咱家最厉害的一个,不过很讽刺的是,你是家里唯一一个不想着拼命挣钱的人。”
这是实话,小叔的年纪跟老傅和二叔差了好多,但他的生意做的比老傅和二叔都好,可能明面上经济实力没有他们稳定,但柯玹的前景是最好的,这些年来,虽说家里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三个掌家兄友弟恭,可我知道,他们三个暗暗都在较劲,老傅和二叔的关系更亲近一些,私下里也会聚在一块儿说说小叔的坏话:
“介小兔崽子吃啥长大的,怎这么能折腾呢!年纪不大能耐不小,不行,得想点儿啥办法给他整下去!”
于是,抢公章别裤腰带上、买通保安给柯玹十分钟断一次电、把小叔招待人的茶叶换成猫屎咖啡……
经常气的小叔专门跑柯益柯霖总公司去骂他俩幼稚。
咳咳,我什么都没说。
“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心理医生啊。”小叔又说了话,我才从某些很离谱但确实很搞笑的回忆中回过神儿来。
“以后会有很多的。”我轻声说。
烦恼多了,郁结成疾,心理医生的出现是必然的事情,只是小叔生在了不适于他的时代,他的时代,人们根本不会觉得心理疾病有多可怕,只会说一句“矫情”。
“你这小丫头,还挺会说话。”小叔淡淡的笑了笑,“但其实,我不是有多喜欢心理学,我学它,只是想拯救我自己。”
远处的海浪声伴随海鸥的鸣叫,回忆上了发条。
“活在一个变态的家庭里,我一开始真的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接触到的知识学到的道理让我觉得我全家都是疯子!我想证明究竟哪边才是正确的,后来我知道了,你爷爷,我爸,他就是个疯子,变态,杀人狂!他明知道家里面会乱起来,他还要孤注一掷!他想扬名立万,但仅凭他的三个儿子这远远不够,于是他想到了那些所谓的亲戚们,用他们的血,开创盛世,他们死了一半,傅家的名声也就打起来了,可是剩下那一半,你爷爷,也没想让他们活着,你知道老二没跟你说的遗嘱内容是什么吗?真正的内容。”
小叔红了眼眶,他冲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嘶吼。
遗嘱的具体内容我是不知道的,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一点儿。
爷爷先是用庞大的傅姓家族打响傅家的名声,再暗自推动家里人内斗,时至今日,傅家的名声已经够响了,接下来爷爷就要利用一个他的直系亲人的命作为诱饵,勾起傅家剩下旁支的野心,那个诱饵就是我,他叫二叔偷偷留给我巨额的遗产,目的不是给我保障,而是让我出头,只要旁支的人对我动手,三个掌家就可以因此名正言顺的将他们手下的产业收回,这样他当初给出去的钱就都会到自己儿子手里了,他就不亏了。
我低下了头。
“老二只敢告诉你对你好的方面,剩下的,他不敢说,老爷子想出的办法太血腥了,他希望我们三个能凭借遗嘱,把傅家其他人手里的产业都收回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宅里那群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那这个傅家,就真的只剩我们三个掌家了,至于我提到你,你真的相信老爷子是为你好吗?那还真是错了,你觉得他悔悟了,实际上只是在做一个更大的局,你,就是那个诱饵,老爷子那笔没写进遗嘱里的财产永远不会到傅疏忱这个男孩子身上,只有你,一个小丫头,还是老大生的小丫头,他杀了他那么多女儿,还差你这个孙女吗?至于老大,他也不在乎。”
“我知道。”我低声说。
这或许对我来说不公平,但傅家家训上也早就写清了,傅家没有公平,而且事实证明,爷爷确实没有看错,我是永远比不上表哥的,无论能力还是见识,这个傅家,有我没我都一样,如果杀了我能让他的儿子过得更好的话,何乐而不为……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家里关系都不大好吗?乖乖,我一开始,真的,真的很想救他们,但我努力一番后才知道,他们都跟老爷子是一样的人,没什么可救的,我反倒成了那个异类了。”小叔隐忍多年,终于把这一切都说了出来,如今也算是轻松了,他长舒了一口气。
“那你现在……是要报复?”我问。
我知道小叔虽然记仇,但他不会浪费时间跟老宅这些没有见识的人计较,他今天肯跟我敞开心扉,要么是直接跟我宣战,要么就是……他想通了,宣战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如果对手是我的话,小叔没必要使脑子,完全可以直接揪起我的脖领子把我扔河里,我问这话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有个底儿。
小叔此刻终于肯回过头来看我了。
“懒的。”小叔的回答简洁明了,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头:“我仔细想了想,比起钱,我还是更喜欢你。”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乖乖,小叔今天把实话都说给你听,当年你掉进河里那件事不是我安排的,但那确实是我引导陆茵茵去做的。”小叔口齿不清,或许是心虚的缘故,只可惜我还是听清了,一字一句在我心底十分清晰。
又是陆茵茵,她就那么恨我,哪怕我当时还没能对她造成半点影响,她也一样恨我。
“你还记得老大手底下、新城区那边临江的几个租户吗?那就是当初陆茵茵派出去推了你的人,为了堵上他们的嘴,陆茵茵把他们都安排在了眼皮子底下,那几个都是胆小鬼,当时如果不是实在缺钱,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如果有一天你要查的话,翘他们的嘴比较容易。”
“我知道了……”
“还有余婷那件事,我和柳宗兰认识,她是我大学同学,追了我很多年,我明确拒绝过她,但她太过执拗,我也没办法了,只好随她胡闹,但我没想到后来她会找到老宅里去,成为三太太身边的一颗暗棋,所以余婷的死我也有责任,很抱歉乖乖,我没能提前察觉到,也没能救得了你。”
“不怪你……”
小叔说一句我回复一句,看起来十分生硬敷衍,但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回应了。
“乖乖,小叔可以补偿你,从今往后不论你想要什么,小叔都可以尽全力给你,小叔只要以后还能平平淡淡的生活……你弟弟妹妹们都还小,他们不能没有我……”小叔浑身都在颤抖。
我好像忽然就明白什么了。
不是小叔良心发现,也不是他多心疼我,是有什么人警告他了吧?老傅?二叔?还是高辛辞?我忽的笑出了声,泪水夺眶而出。
“你呢?”小叔的气势低下去了,看向我的眼底尽是期盼。
这句话,算是在试探我的心意了。
我还能怎么办……
计较过去对于我来说可不是个好的选项。
我笑着抬起头看他:“小叔,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有点儿饿了。”
“我叫人给你炖了虎皮肘子,看看你,这两天都瘦了。”小叔捏捏我的脸。
我觉得,我们算是和好了吧,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这居然还没结束!小叔这人,就好像是不气我一下子就不舒服的那种!
他忽然“邪魅一笑”,那种猥琐的表情出现在他这张帅脸上真的十分违和,我都不由得眯了眯眼,感受到满满的恶意。
小叔凑到我耳边:“乖乖,你要不搬来跟小叔住吧,也别跟着老大老二了,正好,咱们现在就在老宅呢,直接进洪堂,把名字划在小叔名下怎样?”
“你要当我爹呀!”我瘪着脸退后一步,实在是憋不住了:“叔,你好变态。”
谁家求原谅是这么求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