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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我伪装自杀,将背信弃义之人统统钓了出来,各自捏了把柄之后我开了洪堂,我想,这是我做掌家最后一次威风的时刻了,我要把握好最后的机会,此后,也该释然了。
我叹了口气,眼见着底下许多人的脸色开始红了又紫、紫了又青,一时冲动想拖死我,谁曾想,我根本就是做戏,不需要亲自去找就得知这家里是谁要贪得无厌了。
我伸手撕了手腕上贴的假伤口,扔到地下,血浆凝成了痂,粘连在一起,也成了戳破谎言的一部分。
“时丫头,你既然没事,何必做这个麻烦,让家里担忧,还闹到医院去。”三奶奶率先发话道,只是她这轻笑的意思,却并不像要为难我的,更像是看戏,她手里攥着娟子、掩着微微扬起的嘴角:“这要是被外头人知道了,得多笑话咱们傅家呢,咱们家在津海,到底还是要脸的。”
“就是啊!这事情闹得这么大,万一、万一要是被谁传出去,明天就传遍了津海,到时候外面不得说咱家……”
“说咱家什么?说傅家诸多长辈为了得到我大哥的财产,试图阻拦封适之救时时,硬生生拖死时时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群年过半百、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为了钱财,不惜害死时时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孩子!究竟是谁厚颜无耻!”
人群中冒出一个想顺承着三奶奶的话说下去的,小叔当即把人打回了原型。
我缓了缓,又转过身去向三奶奶微微躬了躬:“三奶奶,不是孙女想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实在是形势危急,我父亲新丧,临终前把掌家的位子和大半家产托付给我,长房是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我既然承担了责任,就不能辜负他。我知道,咱家里说是同姓亲人,可这世上情分,亲与不亲的,不是出身血缘就能说的清的。”
“我从前记过一句话,人一旦有了贪欲,为了利益,刀山火海也能趟过去。”
“我起先也不想把脸面丢到家门外头去,我父亲从前为了我的身体,在老宅里安排了十几个随行的医生,后来因为老宅离山下太远,医生放在家里这事也做了家规固定了,人数和仪器也渐渐宽裕了,我觉得家里也不是不能试的,可却有人来告诉我,就在昨夜,我父亲的死讯传遍全家、我呕血病危之后,老宅的医生足足三十二人之数,全都排了行程,离开宅院了,我想其中原委,可想而知。”
三奶奶抿着嘴笑笑,还是一副菩萨模样,嗔怪也是轻柔的,她望向座下众人:“家事总归是家事,就算是为钱,也不至于做到这份儿上,难道为了这事儿真害了时丫头一条命去,这钱你们拿到手,难道就能花的心安么?我也不问,究竟是谁做了,赶紧来给时丫头好好道个歉吧,时丫头心地善良我是知道的,不会因为这个事就惩治大伙什么,都是一家人嘛。”
“三太太这话亲和,只怕人家听到耳朵里心里的、更要羞臊烫得慌了吧。”二奶奶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捧了茶漱口,掩着手帕吐出去,重新又抬眼看向台下,目光冷峻:“谁做了,自己站出来,若是没有,崔钰,你就去查,有一个算一个,家规处置。”
想来二奶奶也不算为我出气,只是眼瞧见二叔和小叔加上三奶奶都想借机敲打家中众人,跟上去给他儿孙加把力罢了。
可该有的礼数还要有,我侧过去微微福了福身,二奶奶并不理会我。
顶头的几位都支持我,底下的谁做了也都心虚,只是罪已定了,最坏不会到多严重的程度,还不如趁这个时候为自己争一把,便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冒出头来:“二太太三太太,小姐纵使……”
“你叫我什么?”我冷眼瞥过去。
那人的架势已然散了一半了,但话已出口,咬着牙也得说下去:“掌、掌家,掌家她是一家之主,就算是有苦衷,但也还是为一己私欲纵全家名声于不顾,先掌家说过,坐在这个位子上,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就是为全家顶天立地、吃苦的,纵使底下人有错,但也有无辜之人,要为掌家一人试探就一损俱损,掌家也是犯了家规的,您二位是家中最大的长辈,难道不该定夺孙辈,如何处置……”
那人说着说着气就不足了,大概是三房一脉的,小叔当即就坐不住,抄起手边的杯子砸过去,烫水泼在人脸上顿时引起杀猪般的尖叫。
“我还坐在这儿没死呢!轮得着你在这儿颠倒是非!”小叔指着人怒吼道。
那人看着也是三十来岁的样子,有妻有儿女,此刻小叔发火,别人是不敢替他说话,可妻儿还是上前哭哭啼啼的扶住,趴在地下不服气道:“三爷何必拿我们出气,我老公也不过是说实话,想给大家讨个公道,三爷大可去查,今日这件事我们屋里那都是不知道的,也没有去拦着掌家也没有支开家里医生,我们难道不算无辜受累么……”
“无辜受累?这话你也真没脸没皮说的出来!你没拿过先掌家爷爷的钱、没收过好处?你在傅家待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有个家规是你要尽心尽力保护孝敬掌家!如今先掌家爷爷刚去世,你就当没这个人,处处刁难颠倒是非欺负他的女儿,没有偿还先掌家爷爷对你的恩德,没有履行你作为傅家人的责任,你还好意思说你无辜!”
云嫣憋不住气,当即拍案而起。
“姑姑要是能顺顺当当的出门去看病,谁人能知道宅门里是非?分明是家中厚颜无耻之人不义不悌在先,你们却要我姑姑忍辱负重为凶手着想!说句不中听的,我姑姑五年前才回到家中,一天起来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看着她是个身体不好的姑娘家、主意什么时候少打过!她得过什么好处?整日里只受你们欺负了!这样的家,你们但凡放下一分钟道德绑架的心,都该知道对于我姑姑而言没什么好袒护的!她现在还坐在这里试图扛起长房的重任,已经是可歌可泣的了!你们都该一起跪下给她磕个头还差不多!”
“你个黄毛丫头在这里多什么嘴!什么身份,轮得着你来说长辈的是非!”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厉声开口道。
云嫣却也丝毫不惧,怼着那老头的怒火便说:“长辈?你们也配叫长辈!真是侮辱了这个词!古意之长辈,乃是天理亲缘,或德高望重者称长辈,我跟你们一群整日躲在阴沟里等待吸人血的伥鬼有什么相干!若说亲缘,我早出五服!便是嫁给家中男子从法律上来说也是合情合理的,从德行上来说,诸位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哥哥发丧出家门的时候我就见过一次教训了,你们哪个不是冷嘲热讽!在傅家,唯有三位掌家爷爷、两位太奶奶和姑姑舅舅对我有恩,是我长辈,其余的,我傅云嫣打死都不会认,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云嫣为保我的位子是要背水一战了,跟家里彻底撕破脸,可这对她没什么好处,我再要护着她,我如今自身尚且难保,手下唯一一个能随时待在老宅的管家柯柯又怀孕了,总有些时候要照顾不过来,我只好先平定云嫣的情绪,摆摆手让她坐下。
我直了直身望向众人:“医院的事我已叫人封口,不会流露出半分消息,这点大家大可放心。只是云嫣说的话也没错,我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我尊重大家,也希望大家不要把我当傻子、试图道德绑架我。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个位子,没有我的支持,谁坐上去,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说罢这话,连方才的哭泣声都停了,屋里寂静了好一阵儿,这时,一位老者轻笑笑摇了摇头就显得格外突兀。
“惜时小姐,没人想要跟你争位子,但是你也要知道,你还年轻,就算你硬撑着,你无法带长房远走,若可放权,多多善用家门下的英才,你依旧是长房的掌家,大伙、自然也都敬重你,你无才,总也要有德吧?这刚一上位就得罪全家……”
“老舅舅既然知道我已经上位,新官上任三把火,您活到这个岁数,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何苦在我还没焐热这个位子的时候就得罪我呢?”我没留情的怼了一句,我晓得在这个虎狼窝里,留情,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你……”老者没想到我会学云嫣,一时没接上话来,我也乘胜追击。
“我刚说了,我不是傻子,您不必拿那些话来绑架我,说什么不求我的位子,也不过是您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我捏了众人把柄,您怕我鱼死网破您抢不过来,就打算叫我往分权的方向走。按我父亲当年及家中规矩,长房产业八成是落在我父亲个人手上,剩下两成才是后世子孙享有,而这生意也是分开的,所以我的生意做得如何,好像不干您的事。”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
“那究竟该怎么说!”我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老者也不由得颤了颤,分明是欺软怕硬,自知理亏的。
我死死的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只要能在每年家祭上照规矩拿出足够的钱,尽到了长房掌家的责任,这就够了,其余的,长房进不进步你管不着我,你个拿钱的哪来那么多话?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就是烧了,也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还有谁有意见,趁这个时候赶紧说完了,别事后又打马后炮,就不是吵两句嘴就能解决的了。”小叔瞥了一眼冷声道。
眼见着两房都有护我的意思,以后不好说,但现在、老傅尸骨未寒,大多人的良心还是在的,立刻往刀刃上撞,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老宅的人虽然蠢,但只要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一传十十传百也就都消停了,自然偃旗息鼓。
只是往后,这样的麻烦不会少的,我忽而想起小叔给我的意见来,我望着台下的一群人,不由得便想,封适之记录下的恶人确实不能概括全部,哪怕恶人是占七成的,也还有三成的人是无辜的,甚至其中还有来帮我的,当时吵嚷着人命关天要先救我,如若将来因为我的上位,让这些人也一日不得安宁,我作为掌家,也确实是对不住他们的。
委屈我一个人,让澄澄做掌家,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一定是更娴熟的,他做过几年掌家了,他是不差的。
家规上说的没错,他们有些话说的也没错,我是掌家,哪怕在这个位子上只坐了一分钟,我也有责任,让我后世的子孙和平安乐,若委屈我一个人换得众人风平浪静,那也是应该的。
我苦笑笑,每次都这样想,心怀恻隐,我没有出头之日,也真是活该的。
在叹息的一瞬间,我也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我今天来,不是要抱怨哪位叔伯,也不是要惩戒,从今日起,从前的一切翻篇,有什么过节我权当没发生过,今天的事情,只为彼此心里有数,此后若还有贪婪无度、以下犯上的事情,我不处置,但这家丑我是拦不下了,我一律交给警察。”我沉了沉说:“要是都没意见了,现在,可以认我是掌家了吧?”
“姑姑做掌家是理所应当的。”云嫣满面春风的仰着头,扫了一圈见身后乌泱泱的一片都无话可说,傲气的哼了一声。
“那好,我就先来宣布一些事情,大家方才所说的问题,我也尽力解决。”我顿了顿,招了招手,封适之立刻从帷幕后出来,将他挂在脖子上的玉牌展示给大家看:“掌事的事情先做任命,今后,封适之和梁森作为九阶掌事在我身边。秦柯升八阶,还做管家留在老宅。林默读不再是傅家的掌事,这方面上解除契约,但从前的职务不变,他在家中只作为我父亲的义子,家中众人对他依旧要尊敬,至于他的位置,以后就由梁河担任,河河先做七阶掌事,以后有什么我再做安排。黎浠升六阶管事,暂时就这些。”
我说罢之后,底下众人窃窃私语,想必也是为了掌家同样只能有两个掌事的事情、想钻我空子,不过这点讨论再多也没办法说我什么,我的另外两个掌事位子都是二房给我的,二房现在可正鼎盛呢。
果然到最后、大伙也只能拧着眉头转回来,由最前方的一个长辈点了点头示意我没意见。
我摆摆手,封适之向后示意,很快上来几个管事搬着一堆账本上来,还有一盆炭火,我随意拿起其中一个账本,翻开两页给众人看了。
我顿了顿才开口:“家中先前有烂账,老宅开销,按规矩是三位掌家各自出两成,六成之后的余钱由大家伙平摊付了,但日子好了,总有人是想多花,或是谁家又有个什么病什么灾,一时间付不起,又或是尚且年幼又没有父母的旁系子孙或学生,没有付钱的能力,上头长辈又舍不得替付了的,导致老宅在外头还有欠债。我现在都说一声理解,终究是家规不够严明,父亲和两位叔叔长久不在老宅居住,很多事情上也管不过来,新的家规在制定了,至于以前的这些账目,我父亲心里其实一直有个底,但是现在,我不想跟大家去计较这些了,也算是我做掌家的、送给大家的第一份礼物吧。”
我说罢,转手将账本扔进了火盆。
封适之摆摆手,几个管事就统统将本子挑着烧了,台下众人这才升起一点欢快的意思,也确实只有送到眼前的利益才能叫人满意的。
“账本上、老宅拖欠外债总数粗略算来是二十六亿三千七百多万,也不算太多,这份我不会花长房的公账,就用我私自的嫁妆钱填补了,另外,津海骆阳山上的五个百亩茶园,以及山脚下的十二个茶庄,沅河边三条商业街的所有产业,我赠与长房、将其并入长房私产,由云嫣总管,其所得利润,按人头均分给长房众人。”我平淡的说罢,结果如我所想。
坐在最前的老姑爷掐着指头算了老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登时喜笑颜开:“茶园一个一年收入大抵是三百万,有五个,茶楼不算多,加起来也有两百万的,商业街可就大了,有两个是过亿的五星级酒店,加上大大小小的收成算下来,一年可得七八亿了!”
“长房只要是姓傅的都可以分账,嫡系加上旁系子孙一共一百七十二人,算下来大约每人一年多得一百万。”封适之冷着脸道。
钱总比人家的表情语气重要,哪怕是做施舍的模样给的,照样有人哭天喊地伏低做小的收。
话音未落,这屋子里就吵嚷起来,兴奋的笑声一浪更比一浪高,嚷的我头疼,不禁抬手敲了敲。
“安静!”
封适之代我吼了一声,众人才悄声下来,而且一个个服气的很,方才“桀骜不驯”、贪得无厌的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还变得多感谢我似的,我一下就从没几天活头的病秧子成了长房的救世主。
我咳了咳才缓过神儿来:“好了,现在说最后的问题,大家对我做掌家这件事是有意见的,这也是最重要的事。”
“倒也并非是有意见,只是觉得时丫头你年龄尚小,经验不足,但现在看来,你是有这个能力的,不妨先做着看看。”老姑爷哼哧哼哧的眯着眼笑道。
我冷笑,忽然想起从前看过川剧变脸,当时不知古人怎么想到这样的创意,现在看来,只怕发明它的人现实是有依据的。
只是再多的奉承也无法改变我的意思了,我还是知晓自己的本事的,我控得住一时,控不住一世。
我坐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事先声明,这个位子,我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