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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我终于还是没忍心,我饶过了程菱,甚至从一定程度上,我对陆茵茵也不是非揪着死路不放的。
澄澄走以后院里又安静了,封适之大抵早想到我会放弃,神色也没怎么变化,甚至疏琮要用的东西都提前备了一份了,纪槟看起来比他急一点,对我也是恨铁不成钢似的,进院里之后撇了钢针坐到一边、手里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他许久才平静的说:“笨的跟个蛋似的,每次都这样狠不下心,你不用迷茫,我就能看透你以后了,你只能助别人成事,你自己成不了事。”
“一家里有一个能成事的就够了。”我遥遥望着这四方的小院里清明的夜空,我也说不上是苦笑还是轻松,总是嘴角是扬着的:“若是助力,我就助澄澄保住长房,反正我的目标一向也只是傅家安定,长房安宁。况且那样的事情,我要是做一次,以后可真就毫无顾忌、一发不可收拾了。到那时,我就不是我了。”
我说着,十分凄凉般回望了纪槟一眼。
他大概真的替我想了想,而后没再看我了,头撇到一边去。
“算了,程菱倒也不至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今儿这事算是给她警个醒,孩子在你手里她不敢做什么,至于澄澄,这一趟估计把他也吓不轻了。”纪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忽然想到什么,他又猛地回过来看我:“诶,我可提前说好昂,程菱你可以拦着,陆茵茵将来我可不放过。”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那就好。”纪槟叹了口气,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远方:“我就说呢,你干嘛跟澄澄说那些话,其实你也是蒙他呢对吧,你明知道陆茵茵根本就没有出来的可能……”
我没再吭声,说实话我觉得纪槟的话有点多了,亏得是他看起来会是个保守秘密的人,加上我身边也确实需要有人给我动黑手,不然,我还真得想办法了。
晚点的时候回去睡了,因为不想张扬,怕引起临江和津海商界的乱子,老傅的葬礼我不打算大办,所以从明天开始准备,后天就要办了,好在家里这些东西都是一早就备着的,老傅不知哪年生过一场大病,家里就打了棺材说是冲喜,还有葬礼的其他用品,郑琳佯的葬礼刚结束、也都有现成的。
宾客的事情麻烦些,连夜赶制了请柬递出去,事发突然,确实会有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的朋友。
按老宅的规矩是,掌家葬礼连办三天,首日请友人,次日请亲戚,最后一日就是火葬入土了,而后儿女和较近的子侄守灵七天。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晚一两天在亲宴出现也没关系,临江几个关系较好的已经说了是能来,就算是长辈一时无暇顾及,他们的儿女也是可以露面的,看海是一早冲过来的,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比我还伤心一点。除了这些生意上的伙伴,剩下的朋友大多也是从傅家出去的学生了,既然是傅家门长大的,学生说成是亲人也无妨的。
我人手不大够,全都支出去之后还是紧缺,好在高辛辞还带着高家人在帮我,露露和向阳知道我事成之后也早来了,手边清闲了之后,在白布搭成的棚子里看了一会儿,我却打起了退堂鼓,人家在干活,我却心慌的很,没跟人说,我自己偷偷跑去了山下,到了海滩边。
这片海滩是我家租赁下来的,早些年说是老傅送给郑琳佯的结婚礼物,谁曾想他们婚姻的持续时间竟还不到这片海滩的租赁时间,后来,老傅就说是送给我玩了,可实际上我也不常回来,我也怕水,一个差点淹死在水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大海呢?
上一世我那样想,可这一世我可能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仅不怕,甚至是想从这里扑下去的。
太阳升起又落回海面,在彻底消失之前,它将最后的光芒洒下,落在天边是火烧的晚霞。
没多久身后有了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高辛辞,他从背后抱住我,在我小腹前牵住我双手。
“你总是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我轻声说了句。
高辛辞笑了笑,在我额前吻了吻。
“监视我的东西,在哪里?”我玩笑似的说了声,可又带着希冀与渴求,我回过头看他。
高辛辞的神色变化的有些难看,好在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还是抱着我,生怕我跑了一样,只空出一只手松开,碰了碰我胸前的项链,我不禁笑出声。
这东西原来是老傅拿来监视我的,现在老傅过世了,又变成高辛辞,不得不说,还真是挺有用的。
可惜我又不能摘了它,它一方面是傅家子孙在外的象征,一方面又是为了紧急情况可以记录证据,我将来遇的事可能还会更多,我需要依赖它的。
“我这次没有用它来找你。”高辛辞想解释一般,耷拉着脑袋捏着我手心,许久才又开口:“抱歉时时,我之前、确实说过有关林默读的事情我们再也不提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总是忘不掉……”
我没回应,只是怔怔的瞧着他,高辛辞更怕我是真的生气了,连忙一使力将我搂的紧紧的,还嫌不够,又按着我后颈吻住我。
我有些喘不上气,也实在提不起这个兴致,应付了他一会儿便推开了,转身背过去:“我没怪你,是我的错。”
“不,我的错。时时,其实我那天来找你的时候是想好好说的,可总是一见面、我心里就慌了,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我甚至都不敢看你,我害怕我一句话说重了你一哭就不要我了,但我又怕我什么都不说你依旧会去找他,我想有一个办法能永远留住你,我……”高辛辞说着也哭着,抱着我的手渐渐有些颤抖。
而他止步的那句话,后面我也猜到了,他想到留下我的方式也就是发生关系了。
“我不怪你。”我回过头去拍了拍他,伸手抹去他落下的泪水,“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也不是很在意,是你的话,我早就想过了,只是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高辛辞才停住,在我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就会坚强起来,虽然平时都很幼稚的样子赖着我,但其实只要我开口,他可以帮我做一切事情。
“辛辞,等葬礼结束之后,一切安定下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要婚礼了,领证的事情要晚一点,但是我可能等不了那么多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地方,每天撒谎,对谁都要撒谎,我真的受够了。”我躲进高辛辞怀里,紧紧攥着吸取他身上的温热一般,最后又充满祈求的仰头望他。
高辛辞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好,那你想去哪里呢?”高辛辞轻声说着,摸了摸我发丝。
我拉着他到临近水边的地方去了,指着远处的方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北美买一个海岛,建一个小房子,养只小猫,还要两只狗。”
“可你不是最怕水了吗?”高辛辞有些惊讶说,想了想又抱住我:“我们也可以买一个半山别墅,到山上隐居,躲起来,让谁都找不到我们。”
我摇了摇头:“不,老宅就在山上,我看到山,就会想起来在这里的事情,你放心,我怕水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虽然我觉得我改变了这个观点后,我就变得好奇怪。”
“哪里奇怪?”
“就像——我不怕触碰它,却总还能想到当年窒息的感觉,四周都是汪洋一片,我身体上真的很难受,所有的一切像被泡肿了似的,但精神里却开始喜欢这种感觉。”我笑盈盈的望着高辛辞,牵着他双手:“我喜欢这种被禁锢着的感觉,所有我恐惧的一切束缚着我,我好累,可恐惧和怨恨至少让我觉得,这颗心脏是跳动着的,我还活着。”
我说着,牵着高辛辞的手放在我胸口上,他的手往往比我更暖和一些。
“所有人都在拿我父亲做指望,只有我留下给他收拾烂摊子。我真的好恨,可我又什么都做不了,难道我如今承受这一切,受不了了、我冲回去跟他的尸首吵架不成?跟一个死人置气,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长舒一口气,感受着眼角泪水滑过伤口的刺痛。
“所以我不想记挂这些了,我大不了就都放下,我帮澄澄上位,他好好守着傅家,我无愧于心,之后就可以离开,但是我总怕自己又犯贱,我非要顾及着伤害我的一切做什么?辛辞,我真想把我自己绑起来,我想要一个海岛,就是想让周围的大海吞没我,让我永远无法离开,清醒着沉沦下去。”
“时时你……”
“就这样强迫我吧,你带我走,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一切,我只要知道你是爱我的,那就够了。”
高辛辞担忧又心疼着,我知道我说的话就像一团乱麻,他未必分得清楚,但他也明白,我这和疯了没什么区别,他想安慰我,可又事事都无从开口,最后也只能叹气。
我苦笑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老傅死了,我以为我会很伤心的,可是渐渐的我才发现,我只在手术室为他哭过那么一次,我剩下都是在哭自己,每每想起老傅的时候,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怨他,全都是他怎样怎样做、我该怎么办,甚至于我护着长房,护着澄澄,也大多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后盾,我想我是自私的,父亲死了我都不哭,明天是他的葬礼,我在老宅里收拾东西都不想看到他,跑来这里,我也并不伤心,就像我母亲死的时候一样,我只是麻木的。”
“你是熬得太苦了。”高辛辞再次从后紧紧抱着我,我还没哭,他倒先难过的掉眼泪了。
我转身瞧着他,捧着他的脸颊抹了抹,随后将他的手放在我手腕上又背后。
“让我感受,禁锢、恐惧,还有束缚,让我知道我活着,不然,我真的要疯掉了……”我望着他双眸一字一顿道,随后,主动的吻上去。
高辛辞自然不拒绝,先是唇瓣轻轻触碰试探后,他将我轻轻抱着放在沙滩上,脚尖还浸泡在海水里,束缚的感受是他胸前的领带带来的,只是他或许还怕我是冲动,怕我到一半儿后悔要喊救命,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怕我疼,绑缚着双手抬上去的时候没用劲儿,领带松松的,连他抓着我的手咬我指节的时候都是轻轻的。
我不看他,依旧遥遥的望着天空,同我的思想一起变得很奇怪的是,今天的晚霞变得格外的长,太阳彻底不见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边零零散散的坠了几颗流星,白晃晃的滑过去。
“出门的时候也没带上,又弄进去了,吃药很伤身体吧。”高辛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
他也不看我,海水在夜里的时候渐渐凉了,我的脚泡了好久、都要没知觉了,高辛辞一直揽在怀里,双手搓热了之后捂上去。
“我下次一定带上,今天出门我也没想过这个。”高辛辞说这话的时候终于偏过了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我脸上苍白的痕迹,随后又伸到底下去。
“没事,我那个药不管你中间有没有,都是吃二十一天,戴不戴都无所谓,等过了这个月再说吧。”我牵了牵他的手让他宽心似的。
“第二次还会疼吗?”高辛辞将我拉起来抱着,他一面问着,一面又帮我整了整衣服,将外套扣子也扣上。
“嗯。”我点点头,俯身靠在他肩上,海风拂过他也是暖洋洋的,拇指在我手心摩挲着,一道道滑过我的掌纹。
“会喜欢这样的感觉吗?”他轻笑笑问,我总觉得这样的问题不怀好意,但好像也是我不怀好意在先的,可想顺从,我又觉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点,我做的事情也是罪恶的,我不敢。
这次只点了点头没应声。
“那就好。”高辛辞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我:“我刚发消息,问左峤买海岛的事情,说是层层审批下来快的话半年,慢一点也不会超过一年,加上往上面盖房子啊、修路这些,可能需要两年左右,两年之后我们正好领证,领完证我们就离开这里。”
“你真的愿意跟我去海岛生活吗?那你现在的东西呢?比如……公司什么的。”我吮吸着他脖颈上的香气,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可高辛辞的语气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他揉了揉我后背:“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想努力,你都不需要这些东西,那我也没什么好争的。”
“好。”我松下一口气,心里也暖了点,我抹了把眼泪,吻了吻高辛辞的脸颊。
高辛辞本意是想回我的,方才在这地方实在放不开、没能尽兴,所以身体的余热还没化开,唇齿相碰间,他的手慢慢就不老实了,肩带被拉下一半,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电话又突然响了。
高辛辞一手抱着我一手接电话,对面是左峤的声音:“辛辞,那个叫封适之的非要闯进去,我们拦不住,你注意一点昂。”
“封适之?”高辛辞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神色就变得很难看,烦躁的松开我。
这边电话还没挂的,远远的我就看见黑影走过来了,怒气冲冲的,可真等手电光打过来的时候他也评价不出什么。
我把肩带扶起来,躲在高辛辞身后把衣服整好了才回头。
封适之摆出一副恨我不争气的模样,我也无话可说,两相对峙了许久,他咬着牙才吐出一句:“先掌家葬礼的东西都准备完了,请小姐回去看看是否还缺什么。”
“家里除了你之外还没人发现我跑出来了吧,二叔有没有问我……诶!”我还要说什么,封适之早转头走了。
我也叫不住,只好自己回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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