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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晚书陪梁爸梁妈心不在焉地聊了一会天,一想着凌煜还被她捂在被子里呢就如坐针毡的,找个借口想溜回房间,刚一转身就被母上大人叫住了。
“梁晚书,你回来。”梁妈清了清嗓,不怒自威地在沙发上坐着。
她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后襟似的,只得乖乖坐回了梁妈身边。
梁妈放下手里的十字绣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和小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啊?”梁晚书后脊一凉,难道凌煜正躲在她房间里的事被火眼金睛的老妈发现了?
她心虚地挠了挠脸:“没有呀,我们能出什么事。”
凌煜调戏她归调戏,但是意志力极其好,每次到了紧要关头都能自持把控住,坚持结婚以后才行使丈夫的权利。于是......大水从没冲破过山海关,她的领土权依然完整。所以,真的没出什么事啊......
好想坦白!可是现在才说凌煜其实就在她的房间里,感觉会很奇怪吧......
见她不知又神游到了哪里去,梁妈不悦地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既然你们俩没出什么事,怎么前一阵小凌也不来家里吃饭了?叫你请他来家里玩也是支支吾吾推三阻四的,老实交代!你可别和你妈我玩心眼,听见没?”
原来是这件事啊......
梁晚书心虚地擦了擦汗,笑着眯起眼睛说:“他前一段时间出差去了,凌煜说了,过两天就来家里吃饭。”
“真的?”梁妈听她这样说,面色和缓了许多:“你爸爸下星期要回学校参加五十年校庆和颁奖典礼,到时候你叫上小凌,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参加。”
梁爸在书房里看书,听见她们聊天的内容放下书说:“孩子们工作都那么忙,凌煜又是那么一个大公司的副总,平时得有多少事要处理呀。我们长辈帮不上忙也不要给他们增加烦恼了,校庆典礼我们两个去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嘞。”梁妈一拍沙发扶手:“到时候学校要给你颁奖的,这可是一辈子只一次的事。再说那也是晚书的母校啊,你那些老同事人家的儿子女儿都结婚了,一见面就追问我们晚晚有没有男朋友啦什么时候结婚啦这种事,烦都烦死啦。这次我们女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我得带去给那些人看看,让他们好好羡慕羡慕。”
梁妈一提到凌煜,简直是双眼放光,她在一旁默默看着、下意识地擦了擦汗。梁爸叹着气摇了摇头,拿起书继续静静地看。梁晚书趁母上大人还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心情中赶紧溜回了房间,再拖下去她的女婿大概就快要被闷死了......
反锁上房间门,梁晚书赶紧扑到床边,看着衣服堆成的小山底下安安静静的一团,连忙掀开了被子。凌煜睁开眼睛冲她笑笑,眸子黑黑亮亮的,看起来真的有些闷到了,出了一身的汗。小白糖已经窝在他身边睡着了,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团棉花糖。
梁晚书有些心疼地拿过一本书帮他扇风,被他一把拉到了床上。两人挤在她的小单人床上,她枕着凌煜的肩膀,又紧张又甜蜜地搂住他的腰,一条腿霸道地搭过去。
凌煜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是存心考验我。”
她嘻嘻小声笑着,拿过他的右手放在眼前,指尖轻轻划着那一道淡淡的疤痕。
“这是什么时候的伤?”她问。又看了看他左手的小臂,在容县时不小心烫伤的那道痕迹已经消下去了。
“差不多十几年前的事了。”他淡淡地说。
她用指尖小心地摸了摸:“现在还能看得见,当时一定很痛吧。”
“不会。”凌煜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你摸一摸就觉得好多了。”
她转过身,拄着他的肩膀托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那我以后每天都摸一摸,会不会过一段时间疤痕就消失了?”
他点点她挺巧的小鼻子:“你可以试试看。”
她握着他的手掌放在胸口的位置,被小白糖传染得也开始有点打哈欠:“我已经锁好门了,要不我们先睡一小会吧,等我爸妈睡着了你再悄悄出去。”
凌煜点点头,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你睡吧,我走的时候叫你。”
她点点头,头窝在他的颈窝里,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闭上了眼睛。
他垂眸静静看着她香甜的睡容,被她枕着的肩膀时间久了有些酸麻,像有无数小虫在爬,顺着肩膀一直爬到了心里去。
凌煜举起右手,思绪飘回混沌的2003年的春天。
可怕的sars病毒如洪水猛兽般侵袭蔓延,全国几近沦陷。
那是风暴袭来的前一天,学生们一如往常在学校上课,只是几乎每个人都戴着厚重的口罩,书包里夹着体温计。不知是谁说醋能杀菌,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里都弥漫着浓重的醋味,带着一点烧焦的糊味。
他那时瘦小,孱弱,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曾经留级三年转学来的插班生,恐怕谁都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因为在不同的亲戚家借住,已经转了三四次学,他的成绩又差,几乎没有学校愿意收留他。这一次搬来南市,亲戚原本不报任何希望,想着要是实在没有书可以念,干脆就给他找个技校早早进入社会赚钱去算了。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南市一中这样的市重点学校竟然接纳了他。入校第一天的升旗礼上,校长亲自递给他一套崭新的校服。
随着“叮铃铃”的放学铃声,表面平静的校园里开始涌动起躁动。惊蛰时节,水涨鱼肥,虫兽苏醒。
午休时间的校园十分安静,男厕所附近放置垃圾箱的角落里却发生着激烈的争执。
几个男生将他推倒在墙边,领头的高年级男生一只脚踩着他的桌子,将桌堂里的书本倒出来散落一地。一旁的小跟班递过去打火机,小头目走到他眼前,戏谑地“嚓”一声打着了火,贴近他的脸。
他不挣扎也不闪躲,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小头目被惹怒了,打火机的火焰几乎快碰到他的头发时忽然换了个方向,被丢进了一旁的书本堆中。
带头的男生一脸流气:“我们可不是欺负你,你妈是干那种买卖的,谁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感染了*呢。那种病就跟艾滋似的,吐沫星都能传染!我们把你的东西烧了,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学校的人身安全!”
他不辨别也不反驳,只是目光笔直地逐一镌刻着男生们的脸,刻入脑子里。火势渐大,隔着灰白色呛人的浓烟,他们每个人戴着厚厚的白色口罩,仿佛纳粹病毒战的士兵,眼神里却充满戏谑的嘲弄。
没有看到预想中他的反应,领头的男生捡起他被踹到一旁的书包,拎到眼前看了看,然后一把甩入了火丛中。
谁也没想到,原本平静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枯木的少年,忽然像头猎豹般冲过去,空手将书包从火堆中拖了出来。
书包的布料已经被烧得破烂不堪,散发着一股劣质塑料和胶皮烧糊的味道。他双眼冒火,顾不得手上的灼痛,喘着粗气将书包里的文具盒掏出来。铁皮文具盒被烤得泛红变形,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那一刻也像烙铁一般在他的手心留下深深的伤痕。
他却像不知道疼,只是将文具盒藏在校服外套下面,严严实实地揣在怀里。
这般困兽挣扎的姿态引起了男生们的兴致,以为他的文具盒里藏着零花钱或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于是簇拥着将他逼到墙角,一呼而上地拉扯着他抢夺,拳打脚踢。
他硬是死都不放手,顽石一般。直到吵闹声引来了值班的教导主任,训斥了几句,一群男生才将火灭了、悻悻地散了。带头的男生临走前,回头冲他比了个手势。
四周空无一人的时候,他才从校服下掏出文具盒,顾不上去看手心里的烫伤,小心翼翼地打开文具盒的盒盖。
尽管有塑料胶布的保护,那个被仔细折叠起来的小纸条依然被烫得四角泛起烧焦的黑褐色。他将它放在左手的手心,小心地擦去不小心沾上的血迹,紧紧贴在胸口的位置......
梁晚书在半睡半醒中将手搭过去身边的位置,却意外地摸了个空,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意识渐渐回归。
她刷地坐起,窗外天光大亮,看来凌煜已经走了。昨晚想着只睡一小会,竟然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一整晚都梦到他被爸爸妈妈发现了的情景。这人,走的时候竟然也不叫醒她!
梁晚书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打开门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如遭雷击般呆住了。
客厅的小茶几旁,爸爸妈妈和凌煜......正围坐在沙发边喝茶......
凌煜见她出来,指了指餐厅的方向:“给你留的那一份早点在桌子上,洗漱完就去吃了,还热着。”
梁爸笑呵呵地说:“小凌为了让你多睡一会,怕我和你妈妈起的早讲话吵醒你,一大早就陪我们两个老家伙去晨练,还给你带回来了早饭。”
梁晚书一副“这都什么情况”的表情看向凌煜。
梁妈拍了她一下,眼神暧昧地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小凌来家里找你这种事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弄得像做贼似的,我和你爸爸像是那么不开明的人么?”
难道不是吗......之前她和萧青山想单独出去跟个一天一夜的旅行团,两个人都会软硬兼施地想尽一切办法将她锁在家......
等等,重点是,就算她把凌煜偷偷藏在房间里也并不是在做他们想的那种事啊!
梁晚书捂着胸口,一定是今天她起床时的姿势不对,或者是还在做梦!
她正准备走回房间,身后忽然传来梁爸的声音:“晚晚,刚刚小凌和我们商量了你们结婚的事,爸爸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梁晚书转过身,拽了拽凌煜的袖子,两人并肩走进她的房间,关上了门。
梁爸梁妈在身后交换了个眼神,暧昧地相视一笑。
“你怎么还在这!该不会昨天一整晚都没走吧?”梁晚书揪着他胸口的衬衣,将他的上半身拽低了些。
凌煜无辜地抬起一只隔壁撑在她身边:“真不是故意的,昨晚我准备走的时候,刚好碰到阿姨出来倒水。她还以为家里遭了小偷,把我好一顿打。”
“真的假的......”梁晚书愣了愣:“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你睡的太沉了,小猪似的。”他失笑。
梁晚书回了回身,冲他勾勾手指。
“嗯?”凌煜乖乖地凑近了些。
她伸长胳膊跳起来,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掐着他的脸:“疼不疼?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凌煜静静看着她,下一秒,忽然俯下身吻住她。
黑亮的双眸像是沾染了清晨雾气的溪水,他勾起嘴角,低声问:“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