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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凛冬之湖第六十七章大明湖开
很高的地方听说都很寒冷,道痴叶红鱼境界很高,她随意一念洒向湖畔如暴雨般的万柄道剑也很寒冷,湖水凝成的剑身méng着淡淡的霜,已然成冰。
万柄冰霜剑,遮蔽了来自山谷上方苍穹的天光,黑压压一片来到湖畔,就在这时,一朵伞花开于万剑之前,花sè如夜空一般漆黑,顿时让万剑失sè。
生死关键时刻,宁缺撑开了大黑伞。
这个选择毫不出乎意料,甚至就像那些被人看厌了的陈词滥调,然而正如同文章里的陈词滥调往往是数千年文人总结出来最不容易出错的精华,大黑伞也同样如此——能承万世尘埃,能遮眼遮天,面对再大的暴雨,也不会漏下一丝。
小而锋利的道剑,密密麻麻而至,像真的暴雨般连绵击打在大黑伞腻污厚实的伞面上,发出啪啪啪啪巨大沉闷的撞击声,道剑无法刺破伞面,伴着强大的冲撞力量纷纷碎成冰屑,然后化为水雾消散在黑伞之前。
撑伞同时,宁缺把莫山山拉到自己身后,大黑伞很大,两个人半蹲在伞下,头顶仿佛多出一片半圆形的黑夜,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道剑无法刺破大黑伞,但上面蕴积着的恐怖冲击力却留在了伞面上,然后顺着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伞柄,传到宁缺紧握伞柄的双手间。
他低着头皱着眉,双臂不停颤抖,双手指间现出苍白sè,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依然还是无法抵抗住黑伞伞面传来的一阵强过一阵的冲击力。
万柄道剑在湖畔空中列成繁复的剑阵,依序降下,连绵不绝猛然轰击,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甚至冰凝剑身带着出鲜红的尾艳,仿佛正在燃烧一般!
大黑伞伞柄从宁缺指间滑脱,重重撞到他的xiōng口!
伴着一声痛苦的闷哼,鲜血自他角淌落,但他左手紧握着伞柄中段,右手像铁丝般紧紧抠着黑伞上端的伞骨,用xiōng口抵着伞柄。
道剑的轰击还在持续,大黑伞伞面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他紧抠着伞骨的手指渐渐被割破,流出血来,甚至渐要向指间陷下去。
宁缺盯着模糊血肉间隐约可见的白骨,脸颊因为剧烈的痛楚而变得苍白,甚至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但他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向来对自己够狠,尤其是在事涉生死的紧要关头,所以在湖畔万柄道剑之前,他死也不会放开黑伞,因为他知道一旦放开,自己和莫山山都会死。
破指间流淌下来的鲜血没有滴落到地面,而是顺着黑伞伞骨淌到伞面上,骤然间他识海里出现了一抹亮光,可惜在这种时刻,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寻找那道亮光的真实模样,只能盯着黑糊糊的伞面,盼望着道痴的念力赶紧衰竭。
虽说在箭射隆庆皇子之后,他就很清楚自己与神殿,尤其是那位道痴已然成为生死之敌,但他落在黑伞上的目光,依然止不住生出很多赞叹与佩服。
颜瑟大师亲自书写的锦囊神符,集合了书院后山智慧与能量的划时代元十三箭,再加上已经悟了半道神符的书痴莫山山,这是怎样的力量?
虽说道痴在雪崖上晋入知命,但如果是普通的知命境初品大修行者,这样的力量和宁缺藏着的大凶险手段,只怕也只能命丧当场,面对宁缺和莫山山还有那些隐藏着的大凶险手段,只怕也会命丧当场,然而道痴却没有死。
虽然被两道符箭bō及受了重伤,但这个修道痴狂的少女终究还是没有死,非但没有死,她漠然站在湖面薄冰之上,被缚字神符所制,却是凛然舍了最珍贵的本命物,心意一动便用万柄道剑把宁缺和莫山山压制的无法还手!
宁缺曾经听闻西陵神殿掌教曾经称赞道痴万法皆通,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道痴不止境界高妙,更震撼的是她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毅力决心眼光和无穷无尽的手段,忍不住心想:“居然这样都杀不死你?看来必须要想办法杀死你。”
……
……
虽说不是符师本人发动,所以大明湖上这道缚字符的符意失了几分妙处,但这道缚字符毕竟是颜瑟大师写的神符,无论符力持续时间还是强度都非常恐怖,即便以道痴叶红鱼的境界能力,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摆脱。
白皙的肩头被元十三箭再次射中,鲜血凝成的血珠紧贴在她的赤luǒ上臂处,有些血腥,一丝不苟庄严的道髻早已乱了,缕缕黑发刚飘到空中,便被缚字符束至她的脸颊上,黑丝衬着洁白的肤sè,显得格外美丽,却又有几分狼狈。
但道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冷冷看着湖畔那把大黑伞。
身为夫子的亲传弟子,偏生如此弱小,书院任宁缺代表后山行走天下,必然会让他带着些保命手段,所以她虽然慨叹于那把大黑伞的强大防御能力,却并不吃惊。
真正让她感到吃惊甚至隐隐敬佩服的是宁缺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这种能力指不是境界或者对天地之息的操控程度,而是指他对所有战斗手段的巧妙运用,对出手时机的精准选择,甚至可以含浑称之为某种气质。
今日在大明湖畔,为了杀死宁缺她已经尽了九分心思,极罕见的动用了参悟时间并不长的昊天神术,最后动用了昊天道门掌教震慑世间的万剑宗道法,却依然无法杀死对方,甚至反而被对方重伤了身躯。
肩头凄惨的伤口,掌心还微热的血水,上臂处紧粘着的血珠,都让叶红鱼感到愤怒羞辱甚至疯狂,但她的眼眸却像那些水鳞凝冰结成的剑般开始燃烧起来,透出一份狂热的冰冷——只有面对真正值得尊重的对手,这种眼神才会出现。
为了证道,她于西陵桃山上觅强者,于四海野地觅遗辈,这些年来与很多高手较量过,然而极少有人能够让她尊重甚至敬佩,因为在她看来,那些所谓高手徒有境界和雄浑实力,却根本不知道怎样发挥,便如读死书的酸书生那般不值一提。
直到今日她遇到宁缺,发现这个史上最弱的天下行走,竟是极为罕见的懂得战斗真谛的修行者,虽然如今境界尚低,但只要境界稍有进益,生死证道之时必然极为强大——她很确认这个推论,因为她自己便是这样的人。
大黑伞在湖畔的暴雨道剑下瑟瑟支撑,似乎随时可能崩溃,却一直没有崩溃,那些冰剑化成的水雾越来越浓,渐要将它掩埋,道痴面无表情看着那处,在心里很认真地说道:“这样都杀不死你吗?看来,你真的必须死了。”
……
……
叶红鱼痴于道,痴于证道,何以证道,唯生死耳,所以她狂热地追求战斗。宁缺痴于生,痴于贪生,何以求死,唯避死耳,所以他战斗起来非常拼命。缘由虽然不同,所形成的外显气质却有几分相似,如果他们能够知道彼此的童年生活,大概会清楚原来彼此原来是同样的一类人。
因为拥有同样的气质和理念,所以他们互相佩服,互生更深重的杀意,因为不好杀,所以尊重,所以更必须要杀死对方。
道剑袭击着黑伞,黑伞抵抗着道剑。立于湖上的道痴身体无法移动,肩头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念力会枯竭;躲于伞下的宁缺身体无法移动,指间的伤口不停的流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握不紧这把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红鱼脸sè苍白,但看不出来有念力枯竭的征兆,宁缺低着头紧紧抿着因为失血而发白的嘴,也看不出来有放手的可能。
大明湖畔的战斗从极jī烈的动态画面,转成绝对的静止画面,除了剑与伞,然而隐藏在其中的凶险却是越来越jī烈,只要一方无法坚持下去,那么便是毁灭之时。
局面似乎进入了一种死局,两个人都太狠,狠到看不到这个死局的结尾,最终是生存还是死亡,似乎只能取决于谁能坚持到最后。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名少女符师似乎被人遗忘了,但她是书痴,怎能被人遗忘,事实上最终解开这个生死之局的人,便是她。
……
……
莫山山站起身来,站到了大黑伞的外面。
宁缺大吃一惊。
看着迎面而来的密密麻麻道剑,少女符师平静咬破自己的手指,凭由鲜血从指间淌落,然后轻轻向空中伸去。
随着她的动作,那些迎面刺来的道剑骤然间变得缓慢了几分。
纤细指尖滴落的血珠很奇异地悬浮在了空中。
然后莫山山的指尖轻轻蘸进空中的血珠,就像一根纤细的紫毫蘸进黄州沉泥砚的墨汁之中,柔柔一拖复落空中无形之纸,便画出一道血线。
依旧是那半道神符,只不过这一次符线行走不再无形,而是依遁血线,清晰的无以复加,湖畔渐生的符意并不比先前更强,但却更为生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书痴此生所写的最强大的半道神符,并没有向着湖面上站立着的道痴而去,因为距离太远,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出手,也不见得能够击倒那个强大的女子。
她的半道神符投向了大明湖!
就像刚刚写好一幅淋漓墨卷的枯笔,投向瓮里的清水,想要濯清自己。
大明湖清澈的湖水里,骤然多出无数条极细的血丝,仿佛朱砂。
以这一笔为引,一股悠远古老的气息自湖底生出,令人心生震撼膜拜之感。
大明湖活了过来,湖水蒸腾翻滚,水雾笼罩山谷。
大明湖消失无踪,湖水失了涛声,水雾遮掩一切。
那股悠远古老的气息,汇聚在浓郁的水雾里,骤然暴涨,瞬间占据整座青翠的山谷,再过瞬间漫上奇崛的雪峰,最终直冲遥远灰暗的天苍。
仿佛要把这片天掀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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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他妈的,小爷我还是清清爽爽写出来了,谁有我狠……)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