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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海菱扯掉凤冠,长发披散,脸色苍白,泪痕点点,宛若梨花打雨一般。
花钿点缀,粉颊泪痕斑驳,说不出的凄美绝艳,她坐在烛光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黑暗中一个人,抱着那凤冠霞帔就像失去了魂魄一般。
“敢不敢陪我喝?”谷海菱笑得凄凉:“没想到我新婚之夜陪我的居然是你?”
笑,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还在笑。
花了颜,迷了眼。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谷海菱向来嚣张跋扈惯了,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
虽然从小到大谷海菱没少欺负谷泉夭,但是她也没占到便宜,说到底,如果以后谷府少了这个所谓的姐姐,那么该是多么的无聊。
可是在她的新婚之夜,就这样醉倒闺中。
如当年,女子一夕回到故前,信誓旦旦的举天发誓一定要嫁给人中龙凤,而现在,只能感叹错嫁帝王家。
“好,我才不怕你。”谷泉夭揭开坛子:“自小你就没有赢过我,那么这一次,一定也不会。”
那一夜,两个女子喝到了大半夜,所有的宫女都被赶出去。
“你说殿下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娶我?为什么要把庚帖送到了谷府?”
“因为政党之争,太子需要笼络谷府的势力。所以我才说你是蠢货,因为你根本都分不清什么是真爱什么是利益?”
“那么爹呢?”
“爹当然希望越爬越高,现在太史家,乐正王府都有二皇子的支持,谷家早已走向了没落了,老爹卖女儿的事情还少吗?前有梁祝,后有崔莺莺,其实现在的戏曲虽然庸俗但是却很真实。”
“只仅仅为了所谓的权利吗?”谷海菱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只不过是一件工具呀!
只是那么……一件工具,就那么那么的不重要,真是……
“其实,你还不错的,最起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谷海菱,不要用这副表情看着我,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当你以为自己自己已经找到幸福的时候,总有那么多不经意的拐角,可是你却不知道拐弯,然后一头栽进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就像当初的谷泉夭以为找到自己爱的人,那该是多么多么的幸福,可惜,可惜,她来的太迟太迟了。
就像谷海菱,一心要嫁给人上人,嫁到了,爱上了,可惜,可惜,她求不得,最终还是求不得。
就像白夜如,本是无情无欲的杀手,不该有的绝对不能奢求,可惜,可惜,在他的新婚之夜再次相见,多么的讽刺。
谷海菱看着谷泉夭,有种难以名状的悲哀蔓延。
那时一种命不由己的悲哀。
“其实,你的眼光比我好,你的命也比我好?你可以去追自己喜欢的,我没有你的胆识,这也是为什么我看不顺眼你……”
谷海菱笑道:“你知道太子与二皇子最忌惮的人是谁吗?——是羽苒,是你的小侯爷。”
“他们无法拉拢,但是又除不掉,总有那么一个人如刺梗喉,你说气人不?所以你姐姐我就希望你能嫁给北辰侯,到时候就可以帮太子解决这个麻烦了,可惜好气人呢?”
她干笑两声:“确实很气人。”
可是,乐付雨何其有幸,得到了他所有的思念与亏欠。
至少在潇潇暮雨下,蓝花飘洒的季节,他还记得他曾经失了约,负了人。
或许,此生,他都不会忘记那个倾国倾城的第一美人。
可是于她而言,那个朝朝暮暮的人是否还记得起洒脱可爱的她呢。
是不是我当初靠近的太过卑微,是不是我的脚步太轻,是不是乐付雨的出现恰好是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呢……
若干年后,他另娶,她另嫁。
他们再次相遇,他是否认得出她,是否对着自家垂髫小儿道:她,是我故人!
多么渺小的愿望啊!
一杯酒下肚,残烛垂泪。
不,不,我要的绝不是如此。
我有自己的生命,我是鲜活的人,不是一件任人愚弄的工具。
我有我心,我爱我人。
不要死亡,不要不甘。
我要鲜花开漫天,我要秋水湿了眼,我要皎月当空照,我要我心随我愿。
那一刻,小小的反抗在她心头萌芽。
命可以不由天定,我命由我不由天。
“谷家的女儿怎么可以这样没出息?”她抢过谷海菱手里的酒瓶丢在地上,酒坛啪的一声碎裂,在地上开出一朵硕大的花朵:“你给我站起来,如果想让我看不起,你就继续坐着。”
“谷海菱,你既然想到嫁给太子,就没有想到过他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帝王之爱,普天同庆,雨露均沾。”
“所以,你想要没出息,你就继续没出息吧,没有人可怜你,只有人嘲笑你,你就像个优伶,欢笑不得,哭泣不得,当你哭的时候,是人们取笑的工具,当你笑得时候,大家看你就像个白痴……”
谷海菱站起身,看向门外。
谷泉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英俊男子立在门口。
逆着月华,披着星辰。
“殿下?”谷海菱失声的喊出来。
茫然,不知所措,小家碧玉……
他伸出手,伸向谷海菱,谷海菱将自己满是酒香的手伸过去,顿时泪落千行。
“地上冷,起来吧。”
他用力,谷海菱借着他手心的力站了起来。
“殿下,我们刚刚,啊,不对,我……”
谷海菱语无伦次,低下头,显示出娇羞的一面,她还是那么那么的期盼那么那么的希望有个人来心疼自己,来爱护自己……
还记否,当年孩童年少,信誓旦旦的她扬言要嫁给万万人之上的至尊。
就算不能成为至尊,可是也要嫁给能成为至尊的男人。
养在深闺专横的她是那样心心念念的想要成为人上人,就算没有一面之缘,可是她的夫君依旧是她的夫君呀。
可是,如今这个男人就在面前。
自从新婚之夜见到他的时候,她不以他是至尊所以才要嫁给他,因为这个人是她的夫君,是需要风风雨雨一起走过的人。
他的夫君,即将与她共同生活一生的男人。
娇羞含笑,情态初露。
谷泉夭将头埋得很低。
“退下吧。”宗嘉瑞吩咐道。
秋风不解痴人语,风过,烛光摇曳几飒,灭了,只余烟缠绕上升。
绡罗红帐,春宵一刻。
肢缠体绕,旖旎辗转。
谷泉夭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只期望这只是一个归宿。
羽平和与壬訾逍守着宫门口,一左一右,大眼瞪小眼。
“你俩……”她两手一边指一个:“干嘛?”
“等你。”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什么情况?”她诧异,整理一下头发,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美人:“半夜打算打劫美女呀!”
“打劫你那不是找死吗?”壬訾逍不怀好意的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吃坏了肚子,你等我的时候我在拉肚子,害你白等了这么久。”
“没事。”谷泉夭大方的挥手:“拉得好,拉的妙。”
壬訾逍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多注意身体,要做雄鹰翱翔在天际,做猛虎奔腾在丛林,我英明神武的小王爷。”
“他是人,为什么要做畜生?”羽平和插入一句话。
谷泉夭额头顿时几只寒鸦呼啸而过。
“弄死他,算我的。”你他娘的就这智商还被评为大夏王朝的十佳少年?
“你离小泉泉远点,她本来就笨,我怕你持续拉低她的智商。”
“哪有?”谷泉夭嘻嘻一笑:“有个人说我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呢?”
“小泉泉,说这种话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眼瞎,另一种睁眼说瞎话……”反正就一个字:瞎。
谷泉夭气的翻白眼。
“所以,这天底下只有本王不惜一切造福全人类,也只有我行善积德的娶你。但老子也不能将就将就就算了,老子还得找几房侧妃……你不要以为老子花心,老子只是怕你无聊,所以找几个人陪你打打架……本王就是这么喜欢造福全人类……”
羽平和半步不退让:“我也愿意,我也有为全人类奉献的精神。”
谷泉夭脸一黑: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她拍拍羽平和的肩膀:“兄弟,我隔壁的王寡妇最近寂寞的紧,今晚你就去为人类做贡献,舍小我,成大我的精神吧。”
羽平和:“……”
这怎么是从一个女子的嘴里说出来话呢?
作为世家子中的败类羽平和甚至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爷喜欢。
谷泉夭手叉腰,一回头,撑着石狮子:“我到家了,你俩可以滚蛋了,还有……以后不要色眯眯的看着我……”
“是。”羽平和竟然没出息的应了。
暮色沉沉,一辆马车从相反的方向走近,走近,再走近。
谷冥看着自家妹子拦在门口,硝烟气势的靠着石狮子。
最关键的是,那个谁,谷冥与羽平和还在下面站着。
第一念头就是:谷泉夭不让这两人进去。
第二反应就是:这两货好像都拜在谷泉夭的石榴裙下了,真是可惜,喜欢的人没搞到,不喜欢的人倒是搞了一坨……(壬訾逍:他娘的谷冥,你说谁是一坨?)
“王爷,侯爷,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他倒是拨了谷泉夭的面子,首先得去行礼。
谷泉夭一回头,盯着羽平和道:“你竟然是个侯爷?”你怎么不早说你有钱呢?
羽平和刷的一声把折扇打开,得意洋洋:“那是当然,我表哥世袭一等侯,本侯次一等。”
谷泉夭脸颊半白,不屑的,潇洒的皱眉:“可你们差的可不是一等呢?”
说起自己的表哥,羽平和有点自豪,有点窘迫,更多的是无奈。
谈不上嫉妒,更谈不上羡慕,可是他是真的很佩服羽苒。
是打自内心的敬畏。
“这你就不懂了。”羽平和笑道:“他是天边月,而我……”
“是月下的一坨屎。”谷泉夭接过话来。
羽平和心中绝对有几百个草你娘奔腾而过……
壬訾逍笑笑,拍拍羽平和的肩,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韵味:“她说的话能把人气死,所以要心宽。”
羽平和满脸汗点头:“是呀……”
谷冥只得赔礼道歉,心里恨恨:这《女戒》究竟是咋学的呀,居然学成这副鬼样。
这也不能怪我们的三小姐呀,突然让一个拿刀杀人的姑娘变成一个拿阵绣花的小姐,那不是扯淡吗?
清风万里,夕阳沉下,晚霞映红天边。
白夜如抱着剑靠在柳树下,柳树光秃秃的。
秋风拂过,叶落归根。
美人秋水两相依。
白夜如妍妍风华,风吹衣衫起。
“一个是我亲姐,一个是我亲哥。”谷泉夭晃悠悠的走近,已经是叶落时节,她还摇着扇子不嫌累:“夜如姐姐,我一直当你是亲姐。”
“可惜不是。”白夜如头也不扭,冷冷的说道。
“是呀,不是。”
“我只是老爷捡回来的杀手,怎敢攀小姐之关系?”
“你知不知道你会伤害到他们两个?”谷泉夭可惜的笑笑:“我大哥对你有情,我二姐……”
看着白夜如一动不动,只是那种寒冷的气质寒冷透骨,眼睛里总有些迷茫,沉如幽潭的眼里有一股杀气。
她立刻改口笑道:“算了,不说了。”
白夜如回过头来,走近谷泉夭:“我从来不认识太子殿下,从前不认识,现在不认识,将来也不会认识。”
“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夜如头也不回:“可我是这个意思。”
谷泉夭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反正意思在那儿了。
纠结,真他娘的纠结。
谷泉夭摇摇头,明明是一桩很高兴的事情竟然闹成这样,这都是些什么事呀!
早上吃饭的时候,谷泉夭没胃口的一粒一粒米的挑。
谷熙嘭的一声把杯子给重重的放下,作为父亲,谷熙没少为这个女儿头疼。
他板着一张脸,谷冥咳了两声,谷泉夭才反应过来。
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扒了两口饭。
“江潼入驻江州,那个……羽苒说如果哥哥军中的粮草不够用,可是尝试着与江州合作。”
“合作?”谷冥冷笑:“现在江州水灾,民不聊生,与江州合作那我那几十万军马不是喝西北风去了。”
“他这么说就一定有把握。”谷泉夭低头争辩。
“小泉,你傻了吧,他是希望我们可以帮助江州度过难关,故意放长线呢?”
“作为人民父母官,你难道不应该帮吗?”
“合着你现在帮羽苒坑我们谷家呢?”
“北辰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谷熙低头,沉声:“江州之前就是江南第一城,现在有羽苒插手,合作也并不是没有好处。”
谷泉夭得意的笑笑,扒了两口饭:“水灾之后,那么农业收成是最好的。而这些都是哥哥你需要的。”
“你又知道?”谷冥没好气的说着。
“当然,江潼一定会江州治理得很好的。”
“而且,近一步,粮草问题得到解决,退一步可以向圣上表明爱民之心。”
“你妹妹说的没错。”谷熙喝了一口茶,拿过丝帕擦了嘴。
看着谷泉夭得意的面孔,他敲着桌子:“你有空就去东宫看一下你姐姐。”
谷熙顿了顿:“那里并不是家里,你有空就多去看看。”
转头对着老妈子严妈说道:“看好三小姐。”
看着严妈,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没入宫,严妈都啰嗦了几百句。
比如怎样迈步子,比如怎样笑,怎样行礼……
反正乱七八糟,一个字,烦。
烦的她恨不得立刻把严妈的舌头给割掉。
可她老子会把她打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