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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水县戒赌宣传教育活动以四方赌坊摘牌歇业圆满落下帷幕,叶繁做东,请几位被邀请过来引流的名士姑娘以及裴县令一家在宴兴楼组了顿饭局,席间承继余波,继续批斗了一顿赌博对民间百姓的危害。
因为县令夫人在,饭局结束得匆忙,虽然崔莹没表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但在座的都知道,大家夫人是很忌讳和青楼姑娘凑在一起的,何况同桌吃饭,会被认为自降身份。而在座的,玉春楼的艺朵姑娘,金香园的白雪姑娘可都赫然在列。
崔莹会来是因为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二也是确实饿了,她自己没意识到,裴元川却很敏感地发现饭局因为他家夫人的存在变得拘谨,众人也不敢放开了说话,待吃得差不多了,便带头散了局。
天色虽暗然时辰尚早,刚从清水乡回了县城的裴小少爷哪能这会乖乖回家睡觉,拉上两位姑娘和叶繁直接要转场续战,江忆安在旁犹豫半晌,提出希望加入的想法。
女书圣一来,原本争吵着要去玉春楼还是金香园的两位姑娘直接歇了菜。
总是不好带着江先生去逛青楼的。
最后去了与宴兴楼同在夕水街的公子烧烤分店,这间中央商业区的铺子大,二楼有包间,是所有公子烧烤店规格最大的。
各自选好食材,上二楼雅座,没有领导长辈在侧,两位青楼姑娘自在多了,白雪贴着裴世鑫,艺朵贴着叶繁,像是早分好了目标,盈盈坐下。江忆安略感尴尬,有些后悔却也不好在此时走人,自己坐了一处。
裴世鑫与江忆安不相熟,但久仰大名,调笑了一番自己惫懒读书,被父亲大人骂写的字连江先生的毛都比不上。
江忆安道:“裴公子谦虚了,您能为百姓民生亲自下田,研究农桑才是真正的大善之行,我远不及也。”
裴世鑫心虚笑笑,心说刚才还好把小少爷对父亲反唇相讥说’你怎么知道比不上,你摸过她的毛?‘的后半段剧情收住了。
吃喝玩乐的裴小少爷什么时候酒肉朋友中有过这种正道的光存在?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跟这种人打交道,眼神示意了叶繁:什么情况?
叶繁报之以疑惑的目光。
裴世鑫撇撇嘴,心道少来,以为他看不出来堂堂江书圣就是冲着你叶大东家来的,还有那位艺朵姑娘,从宴兴楼开始就不停地暗送秋波。
刚想到这,伙计轻敲开门,送来了酒和一点素菜:“烤肉还需一会,各位请先慢用。”
“等一下。”叶繁看了眼特制的酒壶,问道:“哪来的赤霞?”
他瞥眼裴世鑫:“你买的?”
裴世鑫摇头。
赤霞是葡萄的一种,赤霞酒便是葡萄酒。
因为西羌的阻断,自西边商路传来的葡萄美酒这会可是天价,公子烧烤店里可没这个跟茅台有的一拼东西,还一上就是三瓶!
“我让他帮忙去买的。”买主艺朵姑娘拿起酒具,给几人都倒了杯酒,先干为敬,引众人先喝了一轮。
艺朵姑娘跟着又赞裴小公子:“心怀天下,身为侯府少爷却亲自躬耕清水,小女子敬佩不已,在此敬裴公子一杯。”
裴世鑫对这等场面最是熟悉,笑盈盈和其碰了杯,一饮而尽。
两人互赞一声豪迈,艺朵姑娘又斟满酒杯,看向叶繁,大赞:“叶东家,高风亮节,怀瑾握瑜,体恤民生,凭一举之力破问水赌坊邪气……”
“停!”叶繁制止道:“你这话我可不敢接。”
艺朵姑娘愣住:“啊?”
江忆安面露思索:“叶兄的意思,赌坊生意并不会因为今夜叶兄所为造成影响?”
“当然不会。”叶繁将桌上碗碟理了理,让送烤串的伙计有位置放下烤肉,他拿了根串,咬一口道:“问水县多大?四方赌坊才能坐多少人,就算四方赌坊今夜来的人自此不赌,明日别的赌坊开门,照样客似云来。就算我今晚的宣传有点用吧,赌坊生意最多也就难过一阵,不超过三个月,该赌的还赌,这是人性,良言难劝要死的鬼啊。”
哪怕后世的祖国,直接从法律层面禁赌,因赌博滋生的悲剧还是屡见不鲜。
江忆安道:“叶兄是不是太过悲观了些?若是毫无用处,你今夜何必整这出戏?”
“就是正好想到了,赌坊生意我是不碰的,既然赌坊是一定要关的,关之前做一场戒赌宣传也算是物尽其用。”叶繁叹笑道:“但凡今晚来看热闹的人有一部分真能听进去,或是那些痛哭的赌徒哭完后真有几个能悔悟的,至此不再沾赌,今晚这出戏就没白唱。”
艺朵姑娘再次举杯,娇笑道:“叶公子仁心厚义,艺朵敬你一杯。”
叶繁对吹捧之词不太感冒,而且对艺朵姑娘近日来的热情颇为奇怪,前段时间,公子烧烤店有人闹事,他正好在,骚乱中恰好护了……准确来说,是受惊的艺朵姑娘投怀送抱,他不得不护她一次,挡了些投掷过来的碟碗。自此之后,艺朵姑娘跟恋爱脑上头了一样。
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叶繁与她干杯一饮。
金香园的白雪姑娘见艺朵那嘴跟抹了蜜一样,心中嗤笑一声,两人身为问水最大的两间娱乐会所头牌,天生的死对头,白雪自不会让艺朵一个人出风头,也拿出了浑然天成的哄人本事,好话变着花样地说,话题天南海北地聊,美酒推杯换盏地喝。
酒劲上头的裴世鑫开始显露纨绔少爷的本性,搂着白雪姑娘耳鬓厮磨,时不时咬耳朵说说悄悄话,初次见面已然倾盖如故。
江忆安并非从未跟青楼女子打过交道,但大多都是文会诗会之类的,青楼女子私下接客放浪形骸的那套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上虽不显,但叶繁看江书圣眼底的火已经快烧出来了。
女权斗士最见不得姑娘家这般不懂自爱,叶繁摇头苦笑,招呼她出了包间。
走到街上,江忆安深呼吸两下,散了些混浊酒气,想起盛京闲逛时的几句闲谈,促狭哼笑道:“叶东家不是说不认识艺朵姑娘么?”
叶繁面色不变:“嗯,前几天刚认识的。”
江忆安气恼地笑了两声,对今夜一时冲动跟来的决定后悔无比,告辞一声,径直走了。
叶繁也很无奈,他能管得住自己,却不可能去约束裴世鑫,叹息着转身,猛然一愣,就见艺朵姑娘两行清泪,像冬日不胜严寒的娇花,受风雪摧残摇摇欲坠。
她楚楚可怜道:“原来公子竟如此嫌弃奴家,连与奴家认识都不愿让人知道。”
卧了个大槽!
平静的脸色有顷刻破裂,叶繁尴尬了:“艺朵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艺朵抹了把泪,推开叶繁跑了,踉跄的身子跑出没多远跌了一跤,叶繁赶忙跑过去扶人,只是还没到跟前,艺朵姑娘已自行站了起来,听闻背后的呼喊声,跑得更快了。
叶繁追过一个巷口,皱眉本能觉得不对劲。
夕水街是很热闹的中央大街,哪怕小巷也不缺热闹,这姑娘慌不择路,却是拐过两个巷口便到了无人问津处。
他停了下来,不打算再追了。白衣飘飘的身影却从巷口自己走了出来,一个快步上前,手一扬,叶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鼻尖满是刺鼻香气,气息入鼻,直冲大脑,头晕目眩。
靠!
叶繁暗骂一声,脚步虚晃间,终究是不敌迷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