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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是初更时分,何足道唱了一杯酒,心中更是千头万绪,烦躁已极,他来到洛阳已经数日,却连那姓司徒的女子影子也没见上,他到处闲逛,只是想碰上那少女,他心想那女子天真活泼,定是喜爱游玩,可是走了三天,却是白费心机。
他俯视街心,青石板的大道,行人来往匆匆,脸上却都安详,他哪知道,不久以前这古城蕴酿着一件空前大祸,关系整个中原武林,他哪又想到这场大祸被一个自己曾瞧不起的少年,一个只受欺侮而不知还手的少年,一手给挽回了,就是那惊天动地的一掌,至少挽回了洛阳道上武林数十条豪杰的生命。
古城的夜很是安详,何足道留连楼上,心中不知该做什么,酒楼上的人渐渐走了,丝竹之声也停止。这时是明月高悬,何足道看看屋顶,心中想道:“这酒楼气势不凡,可惜就只有这一层,如果高高地再有几层,我倒愿意上去。”
他想起儿时读的诗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心中更觉不是味儿,正想起身会账离去,忽然街上马声得得,一队铁甲骑兵纵马而来,那领头的是个胖子,却是江湖汉子打扮,口中叱喝道:“让路!让路!”
街上行人纷纷走避,那店小二见何足道一个人闷坐,便上前搭讪道:“这是抓飞贼的。”
何足道心中忖道:“洛阳城内安静,怎么会出飞贼?这倒要瞧瞧,如果真的是武功高强匪类,我倒可助军士一臂。”
他性喜热闹,心念一转,便将轻愁暂时抛开,顺手丢了一绽银子,也不问酒钱多少,起身便走,远远跟在那队军士之后。
那队骑兵走到城门旁,停了一会竟然城门大开出城而去,何足道身形一闪,守城兵丁眼一花,他已混出城外,施展轻功,跟上前去。
那队骑兵走了很远,忽然停在郊外一处小村之前,带头汉子一招手,众人纷纷下马,包围着向一座小院扑去。
何足道暗怪道:“这乡村都是朴实农民,怎会是飞贼?”
那为首汉子,见包围之势已成,大步走近大门,口中高声道:“飞贼快滚出来,爷们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何足道只见那小屋大门紧掩,那为首胖汉口中虽则虚张声张,其实对屋内之人很是忌惮,他怕屋内之人忽然袭击,是以迟迟不敢去撞大门。
屋内人声寂然,并无人回答,那军士骂道:“兔崽子,你再不出来束手就擒,老子可放火了。”
何足道心中好笑,寻思道:“这官军头子说话倒像杀人放火的匪类一样。”
屋内仍然没有回音,那头儿手一挥叫道:“兄弟们,火箭招呼!”忽然大门砰然打开,一个结实的少年走了出来,那头儿吓了一跳,倒退数步,定定神,叱道:“好飞贼,你的末日到了,快跟爷们吃官司去。”
那少年身高膀阔,好一副魁梧身形,他满脸轻蔑地道:“就凭你这饭桶成吗?”
他双目四周一扫,只见黑暗中隐隐闪烁着刀剑光辉,心知一定来了不少武士。那头儿怒道:“大胆飞贼,你目无法纪,难道还敢拒捕吗?”
他边说边就一刀砍去,这是他平日逮捕人犯的习惯,不分清红皂白,也不管是否冤枉,先来一个下马威再说。那少年不慌忙,右手双指一伸,夹住刀刃,那头儿运劲收刀,却是不能移动分毫,又羞又恼,只急得连脖子也红了起来,那少年一收手笑道:“好,好,好,谁要你这把破刀,就还给你吧!”
他这一松劲,那头几顿时身形不隐,一连倒退数步,还是不能站住,正要后跌倒地,忽然人影一闪,一个白面老老飞纵而至,双手轻轻一托,稳住那头儿身子,那头儿定限一看,当下大喜道:“顾老爷子,原来是您老人家来了,这!这小子就是闹遍洛阳的飞贼。”
那白面老者冷冷道:“李头儿,你把人马带走。”
那姓李的头地道:“顾爷,咱们咱们知府大人交待下来,这小子可要活捉,还有那小妞儿”他话尚未说完,那姓顾的白脸老者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老李儿,你回去禀告金大入,一切唯我姓顾的是问。”
姓李的头儿如释重负,召集人马而去。何足道在暗里老早就瞧得不耐烦了,可是他弄不清倒底谁是谁非,心想总不能帮错坏人,是以耐着性未曾出手。
他见那少年年纪和自己相若,而且一脸正气,绝非为恶作歹的人,心中正是沉思不解,姓顾的老者抱拳微微一笑道:“在下顾绍文,不敢请教兄台高名大胜?”
那少年倒退半步,运气于胸,双掌有意无意一合,像是回礼一般,其实他是伯遭对方暗算。顾绍文心中暗道:“这少年不过十多岁,瞧他一脸还是孩子模样,怎的如此机警?”
那少年道:“原来是北五省第一名辅头顾大爷,在下失敬了。”
顾绍文道:“好说,好说。”
少年道:“在下是无名小卒,亮出名来顾大爷也不会知道,不如不说的好。”
顾绍文脸色一变道:“听说阁下天山剑法端的令人佩服,天山周道长名垂天下,江湖上黑白两道谁人不钦敬,唉,周道长门人也是~个强胜一个,真是天下英雄,尽出于天山之门。”
那少年闻言吃了一惊,暗忖道:“我前次为了急于退敌脱围,忽然施了一招本门剑法,这人难道一直跟在我后面不成?”
顾绍文仰首观天,像是无限感叹,他语中有刺,表面上恭维了一大篇,其实言外之意乃是点明天山弟子是名门正派,讥哨那少年不守门规。
那少年如何听不懂他语中含意,当下冷冷道:“顾大爷是冲着在下而来?”
顾绍文见他年纪轻轻,可是神色居做老成,心中不禁微微有气,但他有是公门中老前辈,经验何等丰富,淡淡一笑道:“在下岂敢,只望阁下高抬贵手,赏吃公门饭的小兄弟一口饭吃。”
那少年笑道:“想不到名震北五省的公门高手竟会着走了眼,在下虽然不才,却也不敢和公门兄弟杯葛不清。”
顾绍文忍气沉声道:“阁下出手抢走了林大爷林百万的小妾,林大爷乃是当今朝廷一品大员兵部尚书之令弟,这不要了咱们小兄弟的命吗?”
那少年突然脸色大变,两目发赤道:“林百万仗着几个臭钱,作恶多端,真是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我饶了他一条老命,已是手下留情了。”
顾绍文又道:“那么阁下盗了府台大人贡物千年成形灵芝,这也有理由吗?”
那少年不语。顾绍文道:“阁下如看老夫薄面放手,不但河南境内小兄弟感激不尽,就是大河南北只要是我顾绍文的学生,都不敢忘阁下大德。”
那少年坚决摇首道:“那女子是我亲戚,林百万逼迫民女为妾,我万万不能容忍于他。灵芝嘛,已经被人服用啦!”
顾绍文大惊怒道:“抢窃贡物是必死之罪。”
少年沉声道:“咱们是不见真章不休手啦!顾大人,你动手吧!”
他想起一事,脸上神色大是黯淡,已非适才豪放之色,顾绍文冷冷道:“这还用老夫动手,你想想看,你这几日运气之间有什么异样?”
少年淡然道:“顾大人,如果你胜了,我就丢手中这把剑子,在下随由你发落,只是在下有个不清不清之请求”
他说到此,见顾绍文一本正经,心中暗叹一口气,知道说出反而自讨其辱,便住口不说了。
顾绍文又适:“你是不是感到运气时,前胸有阵阵刺痛,哈哈,你如不信,便试试看。”
少年心中一惊,但神色不动。顾绍文道:“哈哈,老夫早就在你食水井中作了手脚、这毒物性虽慢,可是万害无比,三天之内功力减半,十日之内功力全废!如果依了在下之言,解药自当奉上。”
他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那少年,那少年与他双目一对,心中不由一寒,竟觉他所说大有可能,他长吸一口气,只觉胸前果然隐隐作痛。
那少年心中大怒,恐惧之心一除,怒目而视,但见对方目放奇光,自己眼光竟被压抑,只觉斗志全消,自己好像已是囊中囚任人宰割,他不禁慢慢低下头去。顾绍文缓缓上去,突然一指点去,那少年下意识一偏身闪过,顾绍文一掌又自切到,那少年不闪不躲,竟然束手待揭。忽然“嘶嘶”两声,顾绍文掌势不收,身子顺势一沉,左手向空中一捞,只觉来物力道奇重,几乎把待不住。
他掌势略慢,尚未击到那少年,便被一股大力一托,倒退两步,身子打了个圈子才停住。
他抬头一瞧,眼前站了一个俊秀少年,他松开左手,原来抓着的是两枚干栗,心中不由一凛,这风干栗子又轻又小,可是适才来势竟若疾矢,力道之沉真是生平仅见,来人之功力可想而知了。
原来何足道见那少年突然气馁,心中大为奇怪,他不禁也朝顾绍文一瞧,只见心中一震,对方目光慑人心弦,他内功深厚,已达百邪难浸的自如境界。当下心神一凛,忽然想起爹爹曾说过公门中人有一种秘技催眠,用来对付高强敌手,他恍然大悟,心知顾老儿便是在施催眠术,只是相隔太远,要想出手援救那少年已是不及,便先伸手摸出两粒未吃完栗子弹去,阻拦对方一刻。
何足道劈口便道:“这人既是天山门人,一定不是坏人,你就放他一马如何?”
他轻描淡写说着,自觉甚是得礼。顾绍文连连打量了他了几眼,忽然颤声道:“阁下可是姓何?”
何足道点头不语,顾绍文道:“冲着何公子面子,在下这就告辞。”
何足道只觉面子十足,他回头看看那少年,那少年已然回转神智,见顾绍文走远,连忙上前道谢。何足道暗笑忖道:“我原是来帮忙捉飞贼,想不到却帮了飞贼的忙。”
那少年恭身一辑道:“在下王雄,多谢阁下相救之德。”
何足道道:“周石灵道长可是令师?”
少年道:“那是家师伯。”
何足道哦了一声,那少年又道:“如非阁下仗义出援,在下实在不是那老捕头对手?”
何足道道:“公事门中难道也有如此高手?”
少年王雄道:“顾老地功力深厚,他行事稳健,为人很圆滑,是以很少和人动手,他办案都是密市陷阶,令对方自陷绝地,是以百无一失,只有半年前他不知怎么和柳家堡子上了,结果他带了五名弟子,和柳家堡柳二侠、白三侠、古四侠打了一仗,后来误会解开,双方绝口不提此事,但据当时在场之人传出,顾老地不但斗了白三侠、古四侠,还接下了柳二侠的三十六趟快剑,并未曾伤了丝毫。”
何足道道:“柳家堡是个很了不起的帮会喝?”
王雄道:“柳二侠在河洛号称第一剑,可是听说功力比起谢大帮主和柳十侠并不见高,阁下便可想见柳家堡人物之盛。”
何足道道:“阁下对这河洛一带武林定很熟悉,在下倒有事请教。”
王雄道:“请问有何见教?”
何足道道:“最近河洛一带可曾出现一个姓罗的少年高手,不,还有一个姓郭一个姓温的三个少年?”
王雄想了想摇摇头道:“最近河洛武林平静无事,在下不曾听说有这三个高手出现。”
何足道想想无事逗留,便待告辞而去。王雄道:“阁下初来洛阳,对北方武林如有什么不清楚之事,小弟倒愿倾胸中所知相告,请进屋一叙如何””
何足道道:“在下只是为寻找一人,这北方武林之事在下却无聊去管,嘿嘿,今儿夜真热闹,前前后后又来了四位好朋友啦!”
王雄倾耳一听,果然有夜行人行步之声,他适才见何足道一出手,便惊走公门第一高手顾绍文,心知这少年定有极大来头。
那四个人不一会便跑近前来,何足道冷冷打量他们一眼,垂手不语。王雄冷冷道:“原来是帆扬镖局孙总镖头,啊!河洛三英也来啦,哈哈,在下从未听说过保镖的爷和开山立舵的好汉合伙做生意的,真是天下怪事。”
帆扬镖局子母金刀孙帆扬,是全国第一家金字招牌镖局,他武功既高,人又极为四海,是以帆扬镖局遍设全国,镖师中能人辈出,也算是一霸,总局却设在洛阳。
河洛三英乃是黄河道上水路中最负盛名好汉,靠水吃饭的朋友,只要提起三英之名,无不心惊胆寒,不敢招惹半点,这三人是同胞兄弟,长像生得极为相似,都是又粗又黑,凶神似的一张马脸。
子母金刀孙帆扬道:“柔云剑客,咱们帆扬镖局和贵派素来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架这根梁子?”
那少年王雄,是北方近两年来崛起高手,他投身天山,学剑一共才三年,他天资奇高,已是剑法精妙,得天山正宗“柔云剑法”其谛。他缓缓而道:“在下实有难言之隐,事毕后自当折剑向孙老镖头请罪,如果孙老镖头要仗人多,嘿嘿,在下却不怕。”
孙帆扬怒叫道:“老夫再不济也不会以众凌寡,再说这三位大英雄,大豪杰,在下也不敢高攀。”
他行镖一向少走黄河水路,是以和河海三英没有交情,只因上次他一个徒儿在河上与人争斗,河洛三英不但不看他老面子,反将他徒儿折辱一顿,是以一直对三人耿耿于怀,但他处事老练,只是对方不甚为己,也就放手过去。
那河治三英老三脾气最是暴躁,他纵声怪叫道:“老大,咱们把事办好,再和这什么鸟镖头打一架。”
孙帆扬不理,他对柔云剑客道:“老夫一生在刀尖上讨生活,虽说不上什么仗义行侠,但也颇知道一个‘义”一个‘理”字,无理不义之事,老夫宁愿断头却也不为。”
柔云剑客道:“孙总镖头仗义疏财,江湖人哪一个不晓,只是在下实在情不得已。”
孙帆扬道:“王大侠,如说要钱用,在下虽则穷酸,但十万八万还拿得出来,给朋友花那有什么话说,只是此物乃皇上贡品,老夫万万担当不起。”
柔云剑客默然。河洛三英已是不大耐烦,正待鼓噪起哄,忽然众人眼前一花,一前一后悄悄走来两人。
何足道见前面那人身法如电,似乎从天而降,他凝神一瞧,原来正是那叫方天逸的少年,上次在幽州他曾见方天逸出手,功力之深,连自己也觉骇然。
孙帆扬见人越来越多,他也不细看来人,心知都是为那传闻中的千年成形灵芝而来,他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当初接下这只镖,知道千载灵药定然轰动武林,是以行踪极是隐密,用了金蝉脱壳之计,自己亲自出马,押的却是空车,另外派了一个镖局高手,携带宝物,单骑飞奔赴京,想不到还是被这柔云剑客误打误撞给抢了过来,偏这柔云剑客又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一时大意,终于传遍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