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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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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央宫是整个玉瑞皇宫最雄伟瑰丽的一笔,由开国太祖李盎桓亲自命名。三十六座单殿整齐排列,气势磅礴,威严耸立,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朔华正偏五殿坐落于华央宫的正中,勤政院和太学院以臂膀姿态分列左右,百官上朝和处理政务都在此处进行,皇帝的御书房也落在其中。这里相当于整个国家的心脏,一切军国大事都由这里酝酿,成熟,乃至传达四方。尧华殿位于朔华殿的北面,是玉瑞朝历代皇帝的寝殿,再往北就是皇帝斋戒的地方——清斋殿。每到祭祀先祖,或者接待外国使者,敕封王侯,颁布重大诏令等特殊时节,皇帝就会在此处进行斋戒一日到九日不等。

    与整个皇宫金碧辉煌的基调不同,清斋殿弥漫着一股朴素而又不失典雅地气息,少了凌人的威压气势,精雕细琢的功夫便更显突出。殿宇内外依然以黄色为主调,红色为辅,但搭配间竟消融了浮华,清净的气息如水落石出般悄然跃出,单在廊间便已觉烦恼迫散,心旷神怡。这也正应了斋戒期间修生养性地需求,所以历代帝王都选择在此斋戒。

    祭祀先帝,按照玉瑞国宗法需先进行七日斋戒,所谓斋戒,理论上有“君子斋戒处必掩身,毋躁,止声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嗜欲,定心气”(《礼记》)的教诲,反映到行动上则每日都呆在此处,沐浴、更衣、反思、祈祷,直到斋戒结束。

    此时李攸烨已在清斋殿斋戒六日,整日呆在这空旷寂寥的殿里,着实闷坏了她这热闹性子,好在总算快熬到头了。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抱着另一个蒲团,百无聊赖地扔起,接住,再扔起,……,待到它落下,终于没了兴致去捡,任它滴溜溜地滚到一边,人也无力地栽倒在蒲团上。

    憋死了,快!李攸烨呈“大”字形仰躺在地上,鼻尖指着高挂在殿顶上方的八仙灯,神思渐渐陷入了那璀璨的光芒中,视线越来越朦胧。这八仙灯号称是玉瑞灯王,做工精美绝伦,八个角上附着八个栩栩如生过海的神仙,每人手里各自牵着一颗好似坠落凡间地夜明珠,那夜明珠取自深海,周身光滑饱满,色泽明亮,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这样的宝物凑在一起,泛着点点幽光,在夜里显得尤其漂亮。除了这八仙宫灯,这殿内各个角落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宫灯,青色的灯架上燃着上等的蜡烛,被透明纱罩轻轻罩着,透出虚虚幻幻的光芒,却实实在在地把大殿照亮。

    李攸烨侧过脸,皮肤触到软软的地毯,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大腿一抬,想要翻个身,结果肚内“咕噜”一声,她的嘴拉成了梯形,真是饿死她了,这几天顿顿吃小米粥加青菜,吃得浑身无力,连翻身睡觉都觉得沉重无比。

    索性睁开眼来,让视觉瓜分一下要命的饥饿感。哀怨地目光疲惫地爬到那香烟袅袅的供案上面,入眼处是一座双龙戏珠的金雕,鬼斧神工的雕刻手艺,将两条九爪神龙刻画地如即将飞升一般,如果不是上面横架着的一把扣着镶龙嵌玉珠鞘的宝剑,任人如何都猜不出,它只是一座承载剑的架子。再看那把剑,长三尺六寸,宽一尺八分,暗合三百六十个周天和天罡半数之意。剑鞘通体黄灿,剑身虽入鞘却仍不掩锋锐,这凌厉突兀的存在与清斋殿平静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然而,这就是玉瑞历代帝王斋戒时供奉的对象,不是神佛,不是天地,而是太祖当年横扫千军时所用的一把剑——素有“帝王矢”之称的平波剑。

    这是一把煞气极重的剑,却又是玉瑞以武建国的象征。太祖当年横扫*建立不世功业,天下臣服,然英雄末路时却陷入了那轮回往复的困惑——胸怀天下,不惜剿灭天下,拯救苍生,苍生尽死于我手,因怜悯众生而犯下一生的杀戮,到底是正还是邪?最后他将这个疑问抛给了后世子孙,这平波剑便也留给了后人权作反思,他觉得,或许有一天他的子孙中会有人给出答案。

    作为玉瑞第五代子孙,玉瑞朝第六位皇帝,如假包换地女皇帝,十五岁的李攸烨,想当然得认为自己没有反思的必要。遵循祖训什么的,都是那些“合法”皇帝的事,太祖爷爷看到自己不被气活就好了,自己干吗还要替他反思?白出力气还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干呢!再说,李攸烨摸摸空乏的肚子,自己这皇帝也不打算做长久,到时候担子一撂,一切就与她不相干了,让后来的皇帝苦恼去吧。

    正自盘算的李攸烨,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峰一聚一个鱼跃纵身而起,纯白斋服在空中舞出一道优雅的白弧,瞬间一个眉清目朗的白玉少年潇洒落地。权洛颖有一点认为的很对,不是她不娇美,只是那英气更加夺目。

    几缕细发从白玉发簪中跑出来,被她捋了捋衔在嘴里。深吸一口气,一脸郑重的摊开手掌,慢慢向脸部游移,那修长纤细的指尖此时赫然在目。把手掌翻过来,看了看,再翻过去,又看了看,眼珠子在指尖盘桓一周之后,悻悻地收手吐出嘴里乱发,扭作他顾,这日子久了,那日的触觉已经不再清晰,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意识提醒着,这里曾有过一次触碰,而这一点竟让她有些失落。

    那天她最后的记忆在牢里戛然而止,醒来唯一记得的就是这起先让她有些惊恐的触感,后来,她把鬼神之说给排除了,鬼不该有温度不是吗?心里坦然之后,再次回想那个触到的地方,感觉就变了,凭着回忆她仔细推敲了一下,终于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

    林逊审问那些据说是见到“鬼”的犯人,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李攸烨和吕斯昊是瞬间不见了的,而且他们描述的那牢门开开合合,钥匙在空中飞的景象,无一不昭示着是“鬼”拿着钥匙把人救走了,林逊和杜庞都信了,可李攸烨不信,其一,自己不是鬼,突然消失有悖常理,其二,鬼要是救人,何必如此招摇,直接穿墙岂不省事?反观此“鬼”,这样明目张胆行事,倒像故意要让人相信她是鬼似的!

    她在牢中莫名其妙地晕倒,当时谁最好对自己下手?联想吕斯昊之前说的保她平安的话,这个“鬼”和他们必然脱不了干系!犯人看到的不会是假象,能够解释这一切的,那就只有一个结论——他们能够隐形。而且她可以确定,那个“鬼”就是权洛颖,那股似曾相识的清香,不是她是谁!

    李攸烨这样大胆的猜测也不是没有根据,她自幼跟着钦天监的周师傅学习天文,听他说过,这个世界无奇不有,飞天遁地、点石成金根本不是神话,当时她缠着周师傅给自己讲解那飞天之术,当他说到利用空气阻力飞行时自己简直惊奇极了,虽然没见过,但仔细地推敲却发现不无道理。隐约也记得他曾提过一种隐身术,是由天上星星定位什么的,可以改变人的视觉,但其实并不是真的隐形,无法穿越墙壁什么的。后来她拿这件事找周师傅询问,他却只说了一些肯定不是鬼神的话,便闭口不谈。李攸烨觉得这件事一定和那个隐身术有关。

    想到世上真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她便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懂这么多呢?周师傅避而不谈又是为什么?他们认识吗?李攸烨陷入久久沉思。

    那两人应该是互相喜欢的吧,他们相拥的画面很美呢!不自觉地,李攸烨又想到了客栈门前看到的那个场景。她只看到那淡蓝的背影,就已经美得出尘,要是她的脸正对着这边,估计画面会更美吧。

    回宫的时候,她从马车里意外看到了那抹淡蓝,慢慢地沿街走着,似乎有什么心事,好奇之下便让马车跟在她后面,直到夜□临,亲眼目送她走进了那幅画里。

    不知道他们私底下会怎么编排自己,这么个响当当的拖油瓶!

    感到心中郁结,李攸烨烦躁的转身,目光落在那平波剑上,不假思索地走过去,一把抽出了那不知多少年无人动过的剑,寒光一现,锋芒毕露,李攸烨心里一赞,真是把好剑!右手握着剑柄,一簇红色剑穗直直垂下,悬剑于眼前,左手两指抹着剑身缓缓移动,突然,她向前猛地一刺,“哗”的一声锐响,空气像被骤然撕裂。李攸烨心念一动,竖起手腕,上下打量起那剑来。好一把“平波挑浪,御风回翔”的平波剑。瞄了这空旷的大殿一眼,李攸烨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既然闲来无事,那么就舞它一回。

    光影暗动,左右生风,一袭白衣在殿内翩翩飞舞,“哗哗”如流水声时起时落,江后立在殿外,看到这似曾相识地窗影,不觉间泪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