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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浊的水,泛着幽红的暗光,在半昏半明的牢房中,透着格外的恐怖。那只是石壁上火烛的光影,却怎么看都像是有血混在了水里。
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水中游动,亦或是不惊涟漪的站立在薄薄的水面上。它们数量繁多,有的在发霉的墙壁上寻觅,有的在嵌入墙壁的铁环上跳跃。
铁环一左一右,各扣有一只手腕,手腕与铁环的连接处是一圈腐烂的皮肉,有小虫在破败的血肉间爬来爬去。那个人站在水里,紧贴着墙壁,双臂被铁环左右展开,如此被扯吊着,就像是一幅生动的囚徒壁画。不知道那人是否已经死去,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这里俨然是个水牢。每个牢房三面是铁柱,一面是土墙,内部有单独的水池,这些水池有深有浅,用作对待不同的犯人。只不过,这些牢房中大数是没有人的,仅剩下的两个人还被关押在同一间牢房中。
阴寒恶臭的水没过站立之人的膝弯,没过了坐立之人的胸膛。但萎缩在墙角的那人依然在水中坐着,并且在睡觉,只是睡得很浅,否则他随时有滑落至水中溺毙的危险。幸好,他已经被如此关了三年,这种睡觉的方式他业已习惯。
“砰”牢门开启的声音响彻了这个水牢,隐晦的空气似乎得到了一刻的缓解,那个倚在墙角的人吸了吸鼻子,眼皮都懒得抬。脚步声见闻渐近,但和他料想的不同,他没有听到来人撂下饭碗的声音,而是在接近他牢房附近,那脚步声突然顿住了。
他捋开蓬乱的白发,好奇地抬起眼皮,抖索了一下精神,发现那个玉树临风的人正隔着囚笼的铁柱看着自己。瞬间,萎缩在墙角的老人睁大了眼睛,眼睛里面已然有了愤怒的神情。
“你个畜生,还来干什么?”老人的嗓子业已嘶哑,声音也随着被手臂惊起的水波在颤抖,满头的白发仿佛也在同一刻立了起来。
“哈哈……”柳飞扬张狂地大笑着,面对这个人,他除了恨,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即使这个人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人。
这笑声传遍了水牢中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甚至是那个站立的囚徒耳朵里。那囚徒微微抬了抬手指,这个细微的动作,除了柳飞扬身后站着的沁儿外,没有人察觉到。
“你……你给我滚!”老人似乎发将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比刚才陡然大了一倍。
“要我滚?”柳飞扬带着邪笑,慢条斯理地道:“好,你能走的话,就揪着我的耳朵把我从这里拉出去,嗯?”
“别以为我不能……”老人用一双泡得发白的手攀着墙壁支撑起身,刚刚提着腿向前磳了一步,“噗通”一声,便如散架般跌倒在水中。
污浊的水面漾出一波波暗红的花,仿佛开了锅,半晌,不见老人挣扎而起。
不会就这样淹死了吧?——沁儿心头一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污水,“哗啦,哗啦”水波终于再次撩起,一个顶着白发的头颅在污水中冉冉升起。
“咳咳……”随之而来的是老人剧烈的咳嗽和翻江倒海的呕吐,他使劲地喘气,却是半来倒不上来一口。
“哈哈哈……”柳飞扬再次肆意大笑,这个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就要看着这个人生不如死的活着!
“咳咳……”
笑声过后,柳飞扬金眸一转,忽然转了口气:“爹,孩儿给您安排的这个住处可是舒服?”
便是“爹”这一个字,沁儿就听得耳根发麻,揉揉眼睛,仔细看那刚刚抬起头的老人。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沁儿忙抬手掩住唇边溢出来的震惊——啊,那个人……真是玉老爷子?!主上的爹啊!
沁儿骇然失色,看了看身前得意洋洋、英姿飒爽的柳飞扬,再看看被水牢折磨、一脸苍白憔悴的玉老爷子,内心真是说不出的震撼。
这玉老爷沁儿原是认识的,在玉府刚开始侍奉主上的几年,玉老爷还待她不错。玉老爷看着沁儿和主上出双入对,还误把她当做了未来儿媳,如亲生女儿般待她,比她的继母待她要好上百倍。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日听说玉老爷突然得了急病,翌日就归西了。玉老爷是高昌有名的商贾,留下了偌大的家财,全部由他唯一的儿子玉飞扬来继承。
不错,柳飞扬的原名叫玉飞扬,后来这个柳姓是他在中原的名字,至于为何要姓柳,主上却从未提过。再之后,柳飞扬拿了钱财去了中原,兴建了万柳山庄,开创了一片属于他的江湖霸业,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沁儿暗暗拢起了手指,看着曾经和自己亲如父女的老人家遭此虐待,不免又是痛心又是气愤。痛心的是,玉老爷晚年还要受牢狱之苦,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况——不能走路了?双脚长期浸泡在水中,足下早已溃烂了吧;气愤的是,玉老爷一向对这个儿子宠爱有加,柳飞扬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对亲生父亲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沁儿本来还余下的忠心,这次被柳飞扬的表现彻底击溃,她真的一刻也不想留在这个邪魔身边。可是她身不由己,这个邪魔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按在了冰冷的囚笼上。
“老头子,你看清楚,这个女子是不是你想要的儿媳妇?”柳飞扬眯着金眸,冷冷地问。
“呼呼……”玉老爷子喘着大气,刚抬起头就认出了那个眼眸清亮的女子,迟疑道:“是……沁儿么?”
“是,玉老爷。”沁儿望着老人的眼眸渐渐被泪水朦胧,心中酸楚:玉老爷居然还记得她、认得她……
“沁儿……”
“你们既然都看清楚彼此了,那么……”吐着邪恶的气息,柳飞扬大手扯住沁儿满头的小辫子,手指一绕,将沁儿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啊——”
闻沁儿这一声惨叫,老人心里一揪,惶恐地问:“你这畜生,要对沁儿做什么?”眼看沁儿危急,老人顾不上颜面,突然手脚并用地爬向囚笼的边缘。由于双足不能行走,这个姿势是他每日去牢前取饭惯用的姿势,只是在儿子面前做起来异常尴尬。
“呵……”
如期地看到柳飞扬的耻笑,玉老爷甘瞪着眸子,又气又羞,他攀着囚笼的铁柱站立起来,想保住仅有的一点尊严。
“畜生,你别乱来!”玉老爷将泡得肿胀的手伸出了囚笼,眼里惊慌失措。
柳飞扬诡笑:“放心,我不会乱来。我只是向让你开开眼界,你心里的这个儿媳妇是个怎么样的人?”
“主上,请放开沁儿……”沁儿拧着眉,小声地说道。她想挣扎出柳飞扬的怀抱,可是她心口不一,嘴上虽如是说,心里又畏惧主上,不敢稍动。
柳飞扬低头:“呦,学会反抗了。啧啧,师父果然没有说错,你这丫头确是欠缺管教!”
沁儿心中一寒,闭了眼睛,随之而落的是两个响亮的耳光,之后听到主上冷冷地吩咐:“去,挑一只最肥最大的蛊虫,好好照顾一下这死老头。”
沁儿被柳飞扬一把推到囚笼上,额头撞到铁柱,瞬间流下了血。柳飞扬冷漠地一瞥,面目无情,又看见沁儿跪了下来,心底冷笑,但他等来的不是领命,却是乞求。
“主上,沁儿想替玉老爷求个情。”
“还真是烦了,免去你一个月的金丹。”柳飞扬突然想起师父的话,顺口威胁着。但他不知道,沁儿吞食忠心蛊只是作假,又哪里会怕这等威胁。
“主上,即使您免去沁儿一年的金丹,沁儿也要说一句,老爷子毕竟是您的亲生父亲,求主上不要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沁儿不顾额上有伤,砰砰地将额头向地面撞去。
“岂有此理,你身上现在带了多少条蛊虫,我命令你立即拿出来!”柳飞扬眸子一瞪,迸出了金剑般的寒光,狠狠道:“否则,我就把你也关进这水牢中去!”
水牢?沁儿惊恐地瞥了一眼水牢中的两个不死不活的人,立时脸色如雪。她心知圣意难违,不得不将袖口里的蛊虫一只只地掏了出来,一只、两只、三只……足足有十几条,摆了一地。
它们有大有小,形态各异。有的长得红身白翼,尖牙利齿,如嗜血怪兽;有的长得乌黑程亮,看起来像只小蝙蝠;也有通体雪白,生着如猫儿一样的绒毛……
老爷子越看越骇,目光从这些恐怖的小虫身上移到了沁儿从容的脸上,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心目中的儿媳竟是个蛊师!
“沁儿……”玉老爷子哆嗦着嘴唇,“原来……我的儿子是被你带坏的!”
沁儿的手微微一颤,即使老爷子口齿不清,她也听明白了老爷子是误会她了。她不怕被人误解,只怕伤了老爷子的心,但这正是柳飞扬想看到的结果。
“沁儿,还不快挑一只肥硕的,让老头子饱饱口福,嗯?”柳飞扬不咸不淡地说着,脚尖已默默点向一只团成了一个小黑球的蛊虫。
瞬间,沁儿仿佛被那黑球刺了眼睛,暗暗后悔:真不该把这小黑球拿出来,这小虫若是真这么吃下去,那玉老爷子恐怕……她紧了紧手指,终究抵不过柳飞扬那金眸中逼人的锋芒,将那个小黑球捏了起来。
“一只小虫而已,老子还怕了你不成。”玉老爷子梗着脖子,一脸不在乎地道。
柳飞扬金眸一眯,沉声笑了笑:“玉塞人,今日我就让你尝尝这小虫子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