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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儿在夜里便发起了高烧,天明的时候还没有退去,杨乐天心疼地瞥了一眼妻子,披了一件衣服,匆匆赶往香烛阁。他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又折回,向香香讨了些药回来,仔细喂琳儿喝下。琳儿这才被水呛了一口,转醒过来。
“乐天……”
“什么都别说了,你好好休息。”堵上妻子的口,杨乐天抚开琳儿额上的碎发,探手摸了摸,心里一抽:还是滚烫!
琳儿看见丈夫眼中的担忧,劝慰道:“没关系,就是染了些风寒。”
“琳儿,是我对不起你。”杨乐天神采一黯,扬手向自己面颊上抽了一巴掌。
“住手!”琳儿抬手制止了丈夫继续挥出的手,“乐天,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寒儿的事,终归是我让你误会在先,是我的错,该打的人是我。”
“不,要说谁先错,那就是我自私,不顾性命去找吴铭报仇,搞得生死不明。你们孤儿寡妇在天神教无依无靠,就算这事真的发生了,也不该怪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突然,百口莫辩地无力感又涌上心头,琳儿刹那间泪花翻涌,“你还是不相信我。”
“当然信你,傻瓜。”杨乐天伸手拂去妻子眼角的泪痕,温柔地道:“琳儿,我以后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乐天。”泪珠在眸中闪了两闪,琳儿心中感动,忽然觉得前夜她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杨乐天在琳儿额头上留下了嘴唇的温度,便起身走出了门口。门外的教徒是来请来他去赴约的,他看了看雪后升起的旭日,点点头,随着教徒的指引,走去了总坛。
天神教总坛,是第二场比试的地点。
当杨乐天踏进总坛正殿的时候,大殿内已经挤满了人。教徒们这回分两侧站立,自从昨日的比斗后,好像分出了派系,左侧的一团五十余个人,余下的二三十人则在右侧,嘀咕着什么。
杨乐天放眼一望,大殿正位上是空的,夜里欢总是最后一个到。而江武兴和飞鸟坐在殿下的偏位上,自觉凑了过去,同他们坐到一起。
江武兴先开了口:“昨天……后来……”
“你想说什么?”杨乐天侧头问。
江武兴笑了笑,终是问:“琳儿,没事吧?”
“唉,受了些风寒,没有大碍。”杨乐天客气地回答,眼睛看向江武兴另一侧的飞鸟。
飞鸟痴楞楞地坐着,眼光空蒙。直到听见杨乐天唤了他一声“义弟”,才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
杨乐天应了他的笑,有些担忧地看着失魂落魄的义弟——他是在想昨天晚上的事么,他还念着落花,还是在后悔什么?
飞鸟什么都没有说,神情木讷地端起茶杯,小口嘬着,就如此默默等待着什么。他可能在等待着那个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女人,或者是在等待自己想通一些事情。
其实,众人也在等待,他们等待着夜里欢的出现,等待着一场精彩的较量。
然而,等了又等,飞鸟桌上的热茶都换了三次,他们要等的人还是没有来。教众们开始站不住了,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
“咦,这有只小兔子啊。”香香突然破口大叫。顺着她兴奋地跑上去的身影,众人的目光也都跟上了那只兔子的步伐。
一蹦一跳,毛绒绒的身体只有碗口大小。
“这真是一只小兔子啊,刚刚出生不久。”杨乐天的眼光也望过去。他知道,琳儿最喜欢兔子了,突然动了心思,想要拾起兔子的香香让出这只兔子,送给琳儿。
正在他刚要开口时,耳根一瞬间清净下来。原来众人都不再说话,一个个的目光皆从兔子那边转移到了走进来的黑衣人身上。
“夜教主。”无痕单膝跪地,他身后的二三十人也随着他跪了一片。
夜里欢只是微微点头,手中平端着一个瓷碗,径直向香香走去。香香正爱抚着把小毛团捧在手心,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兔子,露出无限的爱意。
“把兔子给我。”夜里欢摊开冰冷的手掌,口气不容反驳。
但香香却不怕,她仗着夜里欢平日对自己的宠爱,将手中的兔子向身子里缩了缩,调皮地嘟着嘴:“不给不给,这兔子归我了。”
“给我!”夜里欢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冰眸中充着冷锐的杀气。
香香惊得退了一步,捏紧了兔子的绒毛,将兔子甩给了夜里欢。她不敢再迟疑,因为那样的眼神不是她的夜哥哥,而是一个百分百的杀手。
钳住兔子的耳朵,夜里欢另一手举起了那个瓷碗,示向了众人。黑色的汤汁在碗中荡漾着,如一碗化不去的浓墨。
夜里欢掰开兔子粉嫩的唇瓣,将那碗中的汤汁灌进去一些,手腕一翻,将兔子甩到了地上。那兔子方待撑起,向前蹿出一步,浑身又止不住颤抖起来,终于一个不支,倒在地上,蹬直了腿。
“夜哥哥,你怎么杀了它?”香香又惊又气,抱起兔子,几乎哭了出来。
夜里欢举起药碗,大声道:“这本来就是一碗毒药,我只是给大家验证一下它的药效。”他斜眼一睨,吩咐:“无痕,把人带上来。”
“教主,请三思。”无痕垂头拱手,手腕上的一方蓝巾上反着暗红的颜色。他感谢教主没有砍去他的双手,更感谢杨乐天以言语相讥,令外冷内热的教主没有动手,而只是用利刃钉了他的手腕。
然而,无痕的表现却引起了杨乐天的怀疑——这位大护法一向对夜里欢言听计从,今日为何跪在那里恳求?他夜里欢下一步要做什么?
夜里欢冷声呵斥:“无痕,你是确定不想要那双手了么?”
“不。”无痕浑身打了一个寒战,立即恐惧地站起,转身出了门口。
“夜教主,我们何时比试,又比试什么?”杨乐天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那端着毒药的人。他有些等不及了,琳儿还在青龙殿,发着高烧,不知情况如何了。
夜里欢踱向他,仍是一脸的冰雪,“杨教主,不要着急,等大护法回来,我就告诉你答案。”
“好吧。”杨乐天压下一口气,回身望向门外。
没有等多久,他们要等的人便出现在门口。只不过,回来的不是无痕一个,除了大护法之外,还有三个女人。那三个女人皆穿着统一的素服,身被五花大绑,头上罩着粗布口袋,只在唇的部位开了小洞。
“前面是门槛,小心。”无痕下意识地躬了下身子,提醒着身后的那三个女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恭敬之态。
杨乐天看着三名女子鱼贯而入,心里一沉:这些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她们既然被绑,应为囚犯,但无痕的态度和闪烁的眼神……又如何解释?他正疑惑间,却见最后一名女子跃入门槛时,身子一歪,险些绊倒。
“小心!”杨乐天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拢,但见无痕已扶了那女子一把,平安送入了大殿。他大感莫名其妙,刚刚心口冲撞的感觉,到现在还难以平息。
不仅是杨乐天,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走进来三名女子。当先的女子身材娇小;中间的那位则体态娇媚,从她一入门时,那晃动的腰肢已然吸引了所有男子的眼球;而最后这位,刚才几欲跌倒的女子,则看起来有些虚弱,脚底如踩了浮云,路都走不稳。
不禁吁了口气,杨乐天忍不住问:“你带几个女囚上来做什么,难道我们要在女囚身上比试不成?”
“正是。”瞥了一眼杨乐天,夜里欢负手走下几阶矮阶,又向着那几名女子道:“你们可否……跪下?”
杨乐天闻言一怔,疑惑地看了看夜里欢,又望向三名缓缓跪地的女子,心中大为不解:为什么他对这几名女囚说话的口吻,也会如此客气?夜里欢这是要做什么?在女囚身上如何比试?
不用他再多做猜疑,夜里欢立即宣布了第二场比试的规则:“这一场,我会让这三名女子同时喝下这碗中的毒药,而你我……”他看向杨乐天,“就用自己的内功来将她们体内的毒逼出,若是谁能救完所有的人,就算胜。”
杨乐天心里一紧,原来是用活人来比拼内力,这种不人道的方法亏他夜里欢想得出,倒真不失为一代魔主。
“好个比试内力的方法。夜教主,这一场可是由你亲自出马?”杨乐天转到夜里欢身侧,唇边噙着一抹狭促的笑,“不用别人代劳了?”
“那是自然,我会亲自和你一决高低。”夜里欢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将手中那碗毒药交给无痕。
“你该知道我的内功有多少,难道你就不怕输么?”
“怕!”夜里欢说完这个字,抬手轻轻咳了咳。
杨乐天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见无痕正从罩头的唇前小洞中给三名女子依次喂下毒药,而当无痕听到教主那声轻咳时,连忙稳住正在颤抖的手,将碗中的毒药灌入最后一名女子的口中。
“无痕,你今日是怎么了,手腕很疼么?”杨乐天走过去,从无痕的手中接过空碗,检视着碗底黢黑的药渣。
“咳咳,咳咳,咳咳……”
无痕还没回答,他身前的女子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这咳声尤为震撼,声声入耳,仿佛每一声都如铜锣般敲在杨乐天的心尖上。
——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杨乐天掷了空碗,未及等夜里欢宣布开始,便已迫不及待地伸出一掌,欲为身前的女子疗毒。
“且慢!”无痕一臂拦住了杨乐天,转头看向他的教主。
夜里欢点了点头,眼神忽的一冷,“是时候揭开了!”
说话间,他已站定在另外两名女子中间,抬起双臂,一左一右,猛地抓开那两名女子的罩头。与此同时,无痕也用那只挡着杨乐天的手,扯落了面前女子头上的粗布口袋。
那一个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接着,一张张僵住的脸不约而同地变为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