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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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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熟悉的声音,萦绕耳际。

    玉桥下的黑塘中,无数的恶鬼在杨乐天身上噬咬,疯狂地享受着美食。幸好银发女子没有转过身,看清楚塘中那些若隐若现的恶鬼,这是杨乐天庆幸的。

    “盟主,你若想要这些东西,就拿人来换。”女子躲过柳飞扬伸出的手,将书函背在身后。

    柳飞扬扯了一下嘴角,“你不给我看看,我怎么知道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

    “但这些东西若是给了你,你还会放人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君子。”

    “呵,还挺了解我的。”柳飞扬端详着女子那张如冷玉雕琢的脸蛋,忽然在唇边泛起了邪魅的笑,“小美人长得够标志,可你又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自动送上门来,给我吃的?怕长夜漫漫,我一个人寂寞难眠么?”

    女子羞怒,“你个淫贼,少废话。若想要东西,就先放了杨乐天和寒儿。”

    “啧啧,你别总想着杨乐天啊,你喜欢他只是迷恋他的外表吧,不就是一副面皮么,我的这张面皮也不差啊。”柳飞扬噙着坏笑,贴近女子,“你若是想找男人,不如跟我吧,我床上的技术可是一流呢。”

    “你……你……”女子有些胆怯地向后退着,白色委地的裙角已被塘水沾湿。

    柳飞扬一步步地逼近女子,手下伺机而动,他的目标只是一个,便是那女子手中之物。

    “别靠近她!”塘中的男人,忍不住开了口,纵使他不愿让那银发女子看到他现在的处境。

    女子惊愕回头。一时间,银发女子和塘中的人同时怔住。

    尽管杨乐天听到声音后一直惴惴不安,心里有了一些准备,但当他看到长长的银发拂摆在女子那张熟悉的脸上时,还是不由得瞠大了眸子,惊讶地望着她。

    “琳儿,琳儿,你的头发怎会变成了这样?”杨乐天喃喃念着,目不可信地注视着岸边银发覆身的白裙女子。

    与此同时,琳儿用衣袖掩着大张的唇,那声尖叫居然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发不出声音。她顾不上身后越贴越近的“色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塘中。在她眼里,看到的是无数白脸蓝眸的鬼脸,在他丈夫的周围游曳噬咬,甚至连乐天那张英俊的脸,也不放过。

    “咔、咔、咔”,她似乎听到了恶鬼们咬碎皮肉的声音。她看见了五张可怖的脸,从血盆大口中探出尖利的牙齿咬上了丈夫下颌的肉,之后将嘴贴在上面,津津有味地嘬着喷涌而出的鲜血。

    英俊的侠客血流披面,恐怖异常。

    便在同一瞬间,柳飞扬瞅准机会,探手去抓女子手中的书函。就在书函即将得手之时,一记重掌神不知鬼不觉地拍上了他的后心,柳飞扬一个踉跄,“啪嚓”一声,水花四溅。

    “啊!”

    跌入塘水中的柳飞扬惊呼一声,下一刻,这惊呼声就换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塘中的恶鬼敏锐地嗅到了新鲜的玄魂之血,顿时骚动一片,有些没有喝到血的恶鬼,登时从杨乐天身边游荡过来,向着柳飞扬扑咬。

    “鬼面,你……”话没说完,柳飞扬便被恶鬼们束缚了四肢,拖向塘底。

    黑洞中的鬼脸森然冷笑。

    岸边,银发女子脸色惨白,捡起地上柳飞扬刚刚掉落的玄魂剑,向着游到水中的恶鬼砍去。然而,那些恶鬼无形无质,剑斩在它们脸上,却只是挥剑断水,刚刚被一分为二的脸立刻又重新贴合,完好如初。

    “琳儿,剑!剑!”杨乐天从震惊和痛惜中觉醒过来,他忽然忆起了坎井中的一幕,忙向岸边的女子大喊。

    “剑?”琳儿一楞,手中的剑慢了半拍,那些游离的恶鬼瞬间便向塘边聚来。

    “对,将玄魂剑抛到塘里来,远点儿,扔在东南角的柳树下。”

    “好。”

    琳儿挑翻剑身上欺来的恶鬼,振臂一挥,“嗖——”,玄魂剑如同九天陨落的一道流星,直杵进柳下黑塘。

    黑暗中,那道流星的光芒吸引了塘内所有的恶鬼,它们如一个个气泡般纷纷从水里浮起来,向着那道光的方向游曳而去。那是一张张诡异的白脸,脸上有如宝石般的蓝色眼珠,猩红的舌头在殷红的唇中隐现,舔着沾满鲜血的尖锐牙齿。

    玄魂剑定定的悬浮在水中,仿佛一支定海神针,如磁石一般吸引着那些恶鬼。它们甚至可以放弃口边炽热的鲜血,而争先恐后地将脸贴上冰冷的剑身。那是它们的魂魄寄居之地,是它们的家。

    杨乐天看到这一幕,终是和那次坎井中所见的一样。但不同的是,那时他看不到剑身上附着恶鬼,然,此刻的他却是看到了。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然而,他已无力再思考下去,水漫过了他的眼睛,手脚上的束缚也全部不见了,他正在下坠。

    忽然,头顶有一拢幽光射了下来。

    杨乐天恍惚中仰起头,看见水面上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着美丽变换的光。那道光幻化着淡淡的蓝色,如纯净的天空一般美好。

    好美啊,又好暖……

    他感到身上的伤口俱被那温暖的光所包围,一瞬间都不再痛了。他以为,他在美好的梦境中死去。

    ——琳儿,你的头发是因为我才变白的吧,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命再去补偿给你和寒儿了,对不起……

    一滴温热的泪跃出了眼眶,可是这滴泪确如一把尖刀般刺痛了他的双眼,眼睛好痛啊!他痛得睁开了眼睛——

    那样强烈刺目的幽光,正萦锁着他的身体,他身体上那些像小嘴一般张着的伤口纷纷合拢起来,如含羞待放的花苞般,将翻卷的皮肉服服帖帖地拢在了一起。转眼间,那些稍有凸起的瘢痕也被那些幽光抚平。最终,他皮肉上完好得连一点痕迹也没有,英俊如初。

    杨乐天嘴角一勾,伸手将头顶的宝珠收回。

    “琳儿,你怎么会把幻魄珠带来?”杨乐天狂喜地站起身,在玉桥上牵起了妻子的手。

    “乐天。”琳儿翕动着嘴唇,激动得再也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一下子扑入了丈夫的怀中。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杨乐天沉默下来,他的手指滑动于那流霜飞雪似的银丝间,眼中充满了痛心和怜爱。

    “对不起,琳儿,是我不好,总是让你担惊受怕。”终是缓缓开了口,杨乐天看到那样雪白的头发,心痛得无以复加。

    “不怪你,我没有怪过你。”琳儿喃喃回应,忽然将头从他怀中拔出来,左右顾盼,“乐天,你可救出寒儿了?寒儿在哪里?我们儿子呢?”

    “寒儿……”杨乐天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独立在塘边发呆的人,“寒儿在哪儿,就要问我们的吴家三公子了。”

    似乎没有听见杨乐天的话,吴阴天的眼光发直,两束眸光惊悚地看向前方的池塘。塘内的水波正在剧烈的翻滚,仿佛是海中龙宫倒塌,小小的池塘内竟现出了激流拍岸般的惊涛。不一刻,大地都跟着震动起来,玉桥上的两个人也开始站立不稳。

    “怎么回事?”杨乐天一个踏步,携着琳儿掠下玉桥。但见塘中水波翻滚,直冲起半丈余高。而最为猛烈之处,正在东南方那一排柳树下。

    本来垂水的柳枝竞相被折,一把银白色的剑跃出了水面,分水踏浪,熠熠生辉。在剑尖下的水流形成了一个旋涡,带着无数个恶鬼的头颅飞速旋转,有如被抽挞起的陀螺。

    “咔、咔、咔——”

    亮银色的剑身在冒出一缕黑色的烟雾后,从剑尖处片片碎裂,碎片卷入了下面的水流,刺中了那些恶鬼蓝色的眸子。剑下亮蓝色的眸子如河灯般一盏盏地熄灭,那些被刺瞎的恶鬼化作了一缕缕的黑烟,消亡在漫无边际的夜色中。

    风中传来了那些恶鬼们诡异的惨叫声,凄厉而可怖。杨乐天搂紧了怀中颤抖的妻子,低声安慰:“没事的,别怕。”

    眼见玄魂剑与那些恶鬼一齐消亡,那个身披斗篷的黑影则在一步步地默默后退,吴阴天正盘算着趁乱逃走,免得被杨乐天抓到。然而,他刚退了几步,突然脚下一绊,后脖领子顿时觉得一片寒冷。似乎有块冰钻进了斗篷里,将他的兜帽扯下,下一刻,那诡异的语声更似来自地府的冥灵。

    “鬼面,你想去哪儿啊?”

    吴阴天一怔,灵活的眼球在面具下转了两转,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再转过头时,一记耳光已经狠狠地扇飞了他的面具,在他斑驳的脸上留下了个鲜红的掌印。

    “主……主上。”吴阴天的牙关打着架,斗篷从肩头滑落。

    “你这条狗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推我下水,嗯?”柳飞扬目光灼灼,一边将食指放进嘴里,吸允着上面迸流出的鲜血。

    杨乐天就在他身边,讥讽:“你是不是平时总饿着这只狗啊,胃口还挺大,想把主人一起吃了呢。”

    柳飞扬冷笑一声:“谢谢你的提醒,回头我定会找条链子拴牢他,免得他出来乱咬人!”他恶狠狠地拔出食指,向着吴阴天脸上淬了一口。

    吴阴天惊惧地后退三步,却没有马上跪地求饶,他看着柳飞扬那张透明如冰晶的脸和那身沾满了血污的锦袍,乌黑的瞳仁在眶子里滴溜溜地乱转。突然,那瞳仁一定,他阴森森地对着柳飞扬干笑了一声,手掌缓缓摸上腰间的衣带。

    “唰”地一道冷光,盘踞已久的银蛇软剑被骤然拔出,那持着冷剑指向柳飞扬的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哼!柳飞扬,告诉你吧,我早就想杀了你!”

    血披锦袍,柳飞扬被塘中恶鬼啃咬一番后,显然体力不支。他用手撑着腰,对着夜空吹了一声奇异的口哨。然而,等了良久,他想见到的援军却迟迟未现。

    对面的鬼脸渐渐扯开丑陋的嘴角,大笑起来:“柳飞扬,告诉你吧,那些暗卫不会来了,他们早已被我调离,所有的人,我都放了他们一个月的假。当然,有几名暗卫皱了皱眉头,我都暗中处死了。所以,现在不会有人来救你,你就乖乖受死吧!”

    “鬼面,小看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柳飞扬眯起了危险的眼睛,抽出腰间的傲霜剑,向着那道银蛇挥去。

    这一剑,傲霜剑砍弯了银蛇软剑。

    吴阴天手中的软剑“嗡”地回弹,利用剑身刚柔并济的优势,在险中卸掉了这致命的一击。

    柳飞扬逼上前来,向着那张鬼脸的下方,连点数剑。吴阴天挥剑相抵,但速度居然不敌受伤之下的柳飞扬,一个不慎,再次破相。这回傲霜剑将他的嘴唇豁开,连牙齿都带掉了一颗。

    吴阴天痛得面目抽搐,连连奔逃,他从塘边纵到了玉桥上,又从玉桥上纵到了柳树下。他手中的银蛇软剑跟着抖动,血顺着小臂滑到了手心,濡湿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