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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达真座下的路一直走,黎明就在黑暗的尽头。”
杨乐天攥紧了写着这行字的红封,眼睛直直地向着前方的黑暗望去,笃定地道:“我相信,只要穿过这片密林,一定可以见到仙山。”
林间,忽然风势又起,杨乐天倏然仰头,“那是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头顶的大鸟比刚才那些盲鹫的身形大出一倍,通体白羽,目烁星光,正以流星坠地的速度向着他们几个人俯冲了过来。
“蹲下!”杨乐天一声大吼,将月紫瑶的肩头一手压下,另一只手飞快地攀住从泥土中拱起的一根粗藤,而此时,飞鸟也快速攀住老榕树那些直扎入泥土中的气根。
白色的翎羽在漆黑的环境中格外凸显出它的庞大身躯,当这身躯逼到三人头顶的时候,强烈的气流已经压得他们脸上的皮肤扭曲,更是完全睁不开眼睛,那风的力量就好似是一场沙暴,铺天盖地。若非杨乐天紧紧扣住月紫瑶的手肘,以那南疆少女单薄的身子,说不定早就像一张纸片似地飘上了天。
身边又有许多树木折断,无数新鲜的枝桠被卷上了天,杨乐天手中的火折子也在不知何时熄灭了。然而,看不到火光的大鸟却变得暴躁起来,它拼命地扑闪着翅膀,掀起了一场更猛烈的风暴。
“快趴下!”在抽剑之前,杨乐天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月紫瑶扑倒,压在她的身子上。他想用自己的重力来令她不至被这股狂风卷走,可事与愿违,即使两人相抱,也还是被风吹得滚翻了出去。
而此时,在大鸟身后的独臂侠客,则以榕树如网状的气藤为挡风的屏障。这刻他陡然以足代手,用脚勾住气藤,瞅准大鸟即将腾空的瞬间,挥刀斩向它的尾羽。
“嘎——”
洁白的羽毛纷纷而落,宛若一朵朵云彩坠地。巨鸟凄鸣了一声,豆子般的眼珠一瞪,也不管是谁伤了它,只气急败坏地冲着滚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扑了过去。
“快抓住!”不及多说,杨乐天把少女的手压在一根粗藤上,然后反手拔出背上长剑。在侠客转身的刹那,那把剑的周围竟然有零星的白点,飞落飘舞。
傲雪凌霜!
傲霜剑的威力,从来不可小觑,久闻名于江湖。未曾见识过的南疆少女一时怔楞了,竟忘记了自己身陷的处境,喃喃:“那把剑就是傲霜剑么……”
仿佛感到傲霜剑带起的杀气,就连那只正准备攻击的大鸟也是眼珠一僵,伸出的利爪不进不退,似乎犹豫起来。其实,它根本就是一只扁毛畜生,头脑简单,只是被傲霜剑突如其来的凛冽之气给震住了,但在楞了一下后,那只大鸟立即恢复了凶残的本性,毫不客气地伸出了脚下的一对“耙子”。
“体硕大,羽洁白,两翼较宽圆,喙短而尖锐,根据《无路经》中记载,这鸟该是灵隼!”月紫瑶灵光一闪,大脑停在了记忆中的页面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害怕起来,这便松开了手中的藤,顶着狂风,匍匐着向举剑的侠客靠近。
“不能……不能杀它!”少女的呼唤声完全被风湮没。她挣扎着,好不容易接近了杨乐天的一只足踝,她赶忙伸手去抓。偏在这时,侠客突然跃空而起,将笔直的长剑刺向头顶的大鸟。
“不!不要!”月紫瑶大声嘶喊。她突然踉跄着站了起来,向着杨乐天腾起的腿扑了过去。
飞鸟看见南疆少女这种不要命的做法,惊得脸色苍白,而正要一举斩杀大鸟的杨乐天,则被月紫瑶这么一拽,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机。
“你做什么?”杨乐天不解地欲要甩开一脸惶急的少女,却被少女死死地抱住了大腿。
“不能杀它,灵隼是指引鸟,杀不得!”
“来不及了,你不杀它,它就杀你。”仿佛没有听到少女后面的半句话,杨乐天用力推开了月紫瑶,将长剑再次对准了白色的大鸟。
月紫瑶不及再说,因为灵隼已经再次向着他们俯冲过来,这次那大鸟就如一只老鹰,势要用那对尖锐的利爪抓起地上奔跑的兔子。
然而,地上的两只兔子根本不会跑。因为一只是伪装成兔子的雄狮,正准备将天上的老鹰扑下来;而另一只是胆大无脑的兔子,不计后果就去螳臂当车。
没错,那个少女正不顾一切地挡在了侠客的面前,展开了双臂,企图阻止他的剑。杨乐天登时看傻了眼——这个少女是不是疯了,为了保护一只要杀她的鸟,宁愿牺牲自己?她究竟在做什么?
“你疯了!”侠客不解,却在那个刹那,灵隼锋锐的尖爪滑破了少女胸前的衣衫,而同时,月紫瑶也因恐惧闭上了眼睛。
有些措手不及的,杨乐天惊惶中横出一剑。然而,带着流霜的剑气忽然被一道强烈的光芒反弹回来,直震得傲霜剑嗡嗡作响。被那道强光所晃,杨乐天已看不到自己的剑身,只得依据剑柄的方向再次斩向大鸟的双足。
而此时,那大鸟的双足并没有和那锋利的剑有任何交集。就在同一时间,那对双足猛地缩了回去,浮帖在洁白的肚腹之下。
是那些光,那些光有着奇亮的银白,好似一轮朝日,照得漆黑的密林宛如白昼。而那样强烈的光,只是源于少女胸口的一个木雕小牌。
在场所有人皆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普通的小木牌,竟然蕴涵着如此惊人的力量。包括雪月宫的少宫主在内,也被自己脖子上的木牌震惊了。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那是少宫主身份的象征罢了,那木牌从小就挂在她身上,却未发出过一丝光亮,即使那次在漳州身陷唤雨楼,木牌也未显任何异象。可为什么这次,会出现这么白亮的光?
不仅他们三人被这白光所慑,连那只灵隼都楞在了当空。它耷拉下脑袋,忽然放弃了攻击,垂头丧气地振翅掠起,消失在黑不见天的虚空中。
“啊!我受伤了,我受伤了。”月紫瑶突然跳转过身,一头扎向了杨乐天,双手抱紧了侠客结实的胸膛。
“紫瑶姑娘。”杨乐天唤了一句,却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但见那南疆少女在他怀中哆嗦得厉害,只好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没事,没事,它已经走了。”
“走了?你骗我。”月紫瑶将头埋在杨乐天的胸口,不肯出来。
肩膀一松,杨乐天长叹了口气:“不敢,我的豆腐都快被你吃光了,哪里还敢骗你?”
“豆腐?”月紫瑶反应过来,一跺脚,“哼,我才不稀罕呢!”
她将头从杨乐天怀里拔出来,羞得不敢再去看那青衣侠客,而是拽了拽脖颈间的木牌,向着一旁的飞鸟耀武扬威,“看,我这个保护呢!”
飞鸟探究地看了看那古朴的小木牌,“你这是个什么宝贝?”
“不知道了吧,不告诉你,大坏蛋!”月紫瑶调皮地向着飞鸟吐了吐舌头,转头踮脚,贴上杨乐天的耳畔,低低地道:“我就告诉你……”
杨乐天边听边点着头,听罢他微微一笑,转头向着飞鸟复述了一遍:“她说,这个木牌她一出生就戴在身上,凡是宫主所出的女娃,每人都会有一个。”
“你……”月紫瑶气结,又羞又恼地瞪着杨乐天,大叱:“凌风!”
杨乐天淡淡一笑:“我和义弟之间,没有秘密。”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捶胸顿足的南疆少女,只是径自跳到旁边倒塌的粗大树干上,对着头顶上那片随时有可能塌下来的黑色,仰起了头。
缓缓地,杨乐天举起了傲霜剑,手臂尽量向上拉伸着——举高、再举高,直到剑、臂、身绷成了笔直的一条线。已经达到了极限,不能再高了,他才顿在了那里,冷冷盯着上苍。在无边无际的黑色苍穹里,有莹亮的白点围着剑身旋舞起来,雪一样的洁白,霜一般的冰冷。
——那上面究竟隐藏着什么?还有多高呢?这难道不是雪月宫的地底么,为什么上面不是地面,却像是一片天空?那大鸟究竟飞去了哪里?在这黑暗的尽头真是黎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