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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羽，在你看来，朕……我算是贤君么？”——
没来由的发问，让“千羽”不知所措，然而没等她回答，那人便给了自己答案。
——“贤明也好，昏庸也罢，终会得到评价。而我在意的并不是史官的文字，我在意的是羲言，他为我选择的后继者能否继承我的理想。”——
这一任皇帝是悲哀的，原本最有希望成为他的继承者的太子在北荒的那场大战中身殒，现如今他膝下无子，若是到了驾崩的那一刻，为了不让国家陷入混乱，大灵明必然会出面编织出一番虚伪的话语，为他编造出一个失散在外的儿子……
这样倾诉心声的他显得格外沧桑，话语中的悲凉宛若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小千羽，如果可以的话，请你……”——
……
……
清晨，天空微亮，暮邪一如既往地在这个时刻醒来。
修习了暮迟的羽林军之人几乎可以不用休息，就算是睡觉，那也是极度浅层的睡眠，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觉。
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和雷天似乎是一样的。
然而，最近暮邪却睡得很安稳，而且她久违地做梦了。
对于她而言，做梦已经是相当久远的过去才有的经历了。
跟他共处一室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这位“皇帝陛下”真不愧是……
暮邪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呆在他身边才会产生一种安心感吧？还真是讽刺，知道了真相就明白这种安心感只不过是危险的错觉罢了。
……
“你醒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注意到暮邪醒来，雷天从梁上翻身而下，虽然这些日子一直睡在梁上，可他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适应，似乎对他来说，像这样的事就和每天吃饭喝水一样习惯了。
“说起来，雷天公子，你已经确定了要出发吧？”
“那是自然，有什么问题么？”雷天不解。
“不，我只是在想，在这泰衡城你或许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吧？”
“要看的书已经看完，已经没啥遗憾了。”雷天回答说。
雷天不打算认真回答。他在这些天和暮邪经常一起外出，虽说大半时间都是单独行动，但也不能保证暮邪没有察觉到他行动中的异常……
在这里，还是尽量敷衍过去吧。
暮邪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大致洗漱一番之后，就拿上行李，随着雷天一起出了房门。
……
在一楼大堂，横罗和千羽已经在等候了。
“哦？你们两人倒是蛮快的啊。”雷天打了个招呼。
“嘿嘿。”横罗笑了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子因为知道可以出海，有机会打海盗，内心可是激动得不行。
雷天有些无奈：这种感觉……这小子就像是可以出去郊游而兴奋不已的小屁孩呢。
话虽如此，这副样子的横罗总比之前那副阴沉沉毫无生气的样子要好。
现在的他强迫自己暂时忘记嵋荫，********都放到了雷天的护卫工作上。
雷天理解横罗的想法，他也不多说什么。
说起来……如果这一次能够帮助述莒成功拿下海盗头领的人头，嵋荫就能够回来了吧？到时候说不定能给横罗一个惊喜呢。
“天哥，房已经退好了，我们出发吧。”
就在雷天一行人准备离开客栈的时候，念辰突然小跑着赶了过来，拦在了他们前方。
“四位客官，先等一等啦。”
“哈？怎么了吗？”看着这男孩，雷天一脸茫然，难不成结账的时候少付了钱不成？不会吧……那……总不可能是客房的家具有损坏需要赔偿吧？
“嘿嘿……”小男孩狡黠一笑，他神秘兮兮地问道，“刚才听闻这两位哥哥姐姐说，要去‘罘念村’找船只出海，我刚好也要带店里的伙计去罘念村采购海鲜，所以可以带你们一起去哦。”
闻言，雷天忍俊不禁，感情这小娃子是听了他们的对话，从中发现了所谓的商机。
“之前我就一直很好奇，小鬼，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在店里帮忙，有时候还在街上碰见你招徕客人……你难道就不用去书院念书的吗？”
“这……”念辰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大哥哥，人各有志嘛。反正我早晚是要继承家里的客栈的，不读书也无所……”
话音未落，暮邪就挤开了雷天到念辰面前，狠狠赏了他一个毛栗子。
“真是个小糊涂蛋！让你读书又不是让你去考科举当官，是让你学知识，开阔视野的。你连斗大的字都不认识，将来继承客栈，被人在契约合同上耍手段坑了咋办？还有啊，我们入住的时候你居然把我的名字画成一只鞋子，我当时真的很想直接拆了你家的客栈好么！”
暮邪义正言辞地批评道。虽然她的话语是出于念辰的将来考虑的，但是雷天总觉得暮邪气愤的重点似乎是在后面补充的话……
这些天的相处，念辰也已经摸清楚了雷天这些人的脾性，暮邪是强气的大姐大，而在她发火时能够保护自己的人是……
念辰迅速躲到了雷天的身后，反驳道：“不就是不认识那些生僻字，稍微写了一个错别字嘛，用得着那么生气吗？”
“我的暮邪有那么生僻吗？”
念辰才不会跟暮邪讲道理，他吐了吐舌头，表达了自己决不投降的态度。暮邪虽然生气，可念辰躲在雷天身后，而且看雷天的架势，似乎是打算保护他……
“好啦好啦，都多少天以前的事了，就我的印象中，在他这个年龄，我也才只认识一百来个字，这些字中恰好没有包含‘暮邪’这两个字也是有可能的嘛。”雷天苦笑着劝住了暮邪。
“就是就是。”念辰说话时底气十足，毕竟得到了雷天的口头声援，他哪里还有说话弱声弱气的道理？
“雷天公子……”暮邪正有话说，千羽也开口劝解道：
“暮邪姐，你就别跟小孩子计较了。”
“唔……”暮邪心中万般无语，想不到念辰这小鬼居然仗着自己可爱获得了己方两人的帮助，这样一来，她也不好意思再对念辰做什么了。这小子……真是不容小觑……
忽略小小的闹剧，雷天转身问向念辰：“小鬼，你说带我们去罘念村，路费怎么算？”
“这个么，一般马车的话跑一趟需要二十两银子，念在你们是客栈的熟人，就打个九折，十九两银子好了。”念辰一本正经地说道。
“喂喂，打九折难道不是十八两银子么？”横罗第一个提出异议。
“啥？”念辰歪了歪头，天真地说道，“打九折的意思难道不是降价到‘九’这个数字第一次出现吗？”
“哈哈……”听了念辰的曲解，也不管他是真的不知还是装作无知，雷天都被逗笑了。
“怎么了嘛！难道我算错了吗？”念辰十分认真地询问雷天。
“没事没事，十九两就十九两。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雷天止住笑，问道。
“这个么……小六子，水箱装好了吗？”念辰朝着另一边刚从后堂走出来的杂役喊道。
“小少爷，早就装好了，就等您了。”小六子连忙回应。今次是他和念辰一起去采购，可以说是一次在客栈未来主人面前的绝佳表现机会。
“就是这样，只要客官你们愿意，我们可以立刻出发。”念辰一改原先的活泼腔调，转而以毕恭毕敬的语气说道。
……
……
念辰十分熟悉前往罘念村的路线，在他的带领下，马车离开官道，穿行在乡野间的偏僻路段，只花费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抵达了村子。
罘念村滨海而建，村子规模并不大，整体轮廓呈长条形。雷天一行人由村子北面进入，沿着村里稍微宽敞的大道驾车缓缓行进，看着沿途那些有着浓重渔村风格的小房子，感受带着海洋气息的凉风，也算是别有一番味道。
“这里就可以了吧？”念辰让小六子停下马车，接着转向雷天，道，“四位客官，今次的旅途还算舒适吧？我可是刻意挑了平坦的路段，所以比起平时要稍微晚了那么一点。”
“啧啧，那还真是多谢念小老板你的体贴入微了。”雷天拱手说道，“这次还真是多谢了。”
随后，雷天一行人拿上行李下了马车。
“嘿嘿，我和小六子去村里南边采购，若是你们找不到船只愿意出海，打算今晚回去的话，那就去找我们好了。”临行，念辰也不忘这一点商机。
雷天只是笑了笑，客套地回答说：“一定一定，如果我们找不到愿意出海的船只，肯定要回到泰衡城好好叨扰你几天的。”
“嘿嘿，不管怎样，我还是祝四位能够诸事顺利吧！”
“想不到你小子还挺会说话的？那就承蒙吉言了。”
互相寒暄了一番，接着，马车便绝尘而去。
……
与念辰分别之后——
“哇塞！？这就是海边的渔村？”横罗也是第一次来到渔村，尽管空气中隐约飘荡着一股鱼腥味，他也没有显得有所不适。对于他来说，初次来到渔村的兴奋感更为强烈。
“是啊……渔村……”暮邪皱了皱眉，和横罗不同，她可不太喜欢这种味道。
“呵……别一脸嫌恶的表情嘛。”雷天劝解道，“和我记忆中的渔村比起来，这里的味道可淡多了。”
总算是没有意外地来到罘念村，雷天总算可以履行和述莒的约定，从这里出海。
当日，述莒与雷天商量之后的结论是，若想要凭借雷天与述莒两人联手解决这伙海盗，只有实施暗杀。而最佳的行动时间便是苍龙海军出海的时间，趁着海盗的注意力都被苍龙海军吸引，雷天和述莒才有机会潜入海盗的据点。当然，提出这个方案的述莒早已经锁定了海盗的据点——就在靠近奈落之渊的那三座鬼岛当中。因为事先去过其中的两座鬼岛，所以述莒可以确信海盗的据点就在三座海岛中离奈落之渊稍远，离瀛洲仙岛稍近的鬼岛之上。
确定目的地，接下来需要的便是想办法在苍龙海军出征的时间出海。述莒表示自己先暂时留在泰衡留意苍龙海军的动向，让雷天先行找好出海船只。等到时机到来，述莒自然会赶来与雷天会合。
这一次，述莒明确地表明了自己会直接出面，与雷天一起行动。
换言之，这小子是打算跟横罗当面做个了断，不再逃避。
先前，雷天在泰衡的地下黑市遇到了专门载那些武林人士出海的大胡子船长——冯叁万，已经与他约好在罘念村碰头。现如今雷天已经抵达罘念村，接下来只要找到冯叁万就好。
反正现在时候还早，雷天倒也不怎么着急。
跟随着他一起的人当中，千羽一贯平静，横罗则是对渔村充满好奇，暮邪也只是在一开始表示了一些反感，现在也若无其事了。
难得的悠闲时间，在村里稍微闲逛一会儿也无妨吧。
“嗯……烂罗，找船出海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你跟千羽在村里到处逛逛，休闲一番就好。”
“诶？”横罗尽管内心十分乐意这样，不过他身边就是千羽，在明面上他还是一脸严肃地拒绝了，“雷天大哥，这不太好吧。我还是跟在你身边比较好。”
雷天本打算再说些什么，可是当他注意到千羽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立刻改口道：“也对呢，外出‘游玩’，还是集体行动比较好一点。”
见雷天不再执意单独行动，千羽这才松了口气。
……
不管怎样，一行人就这样向着海边走去。距离海岸越近，民居就越为松散，在临近海岸的地方就只是零零散散地坐落着几间民居。不少民居的外头安放着倒置的木舟。因为正赶上海禁，所以他们就搬船上岸，进行一番整修。
对于外头有木舟的民居，雷天是看也不看一眼。因为这些木舟最多只能在近海出行，稍远一点就会有危险。这里的渔民估计更多的是依靠自身的水性下海捕鱼。
走了一段路，又看见一间大房子，房子外头倒是没有安放着木舟，而是列着好几个架子正在晒渔网。
估计着这里可能就是冯叁万的家，雷天便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门中正是那大胡子船长——冯叁万。
因为之前说明过一些情况，所以他佯装不认识雷天，问道：“有什么事吗？”
“这位大哥，你应该有能够出海的船只吧？我们几个打算出海。”雷天十分直接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尽管早已经说好了出海事宜，冯叁万还是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位小哥，你不是不知道最近上头下了禁海令吧？我们这些捕鱼人这些日子都只能窝在家里贫发慌，都快忘记怎么掌舵了。”
“所以说，委托你载我们出海，让你重温一下掌舵的感觉不是很好？”雷天调侃道。
“这……”冯叁万一脸无奈，“这被抓住了可是要蹲大牢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暮邪抢话道，“我们几个可是高级商族，违反海禁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最多也就是罚点钱了事。你帮我们做事，我们自然也会保护你。更何况，如果是半夜出海的话，也很难被发现。等你把我们送到目的地，我们一定会给你应得的报酬。”说罢，暮邪亮出了一张五千两银子的银票，对于一般捕鱼人来说，哪怕穷其一生也难以赚到这么多钱。
这一番说辞合情合理机具说服力，外加如此诱人的报酬，不要说雷天早已和冯叁万达成了交易，就算没有之前的交易，冯叁万也一定会改口答应下来。
在旁看着的雷天心中也有些感慨。想不到暮邪出手居然这么阔绰……
冯叁万有些犹豫，他看向雷天，似乎是在询问雷天的意思。毕竟这些钱和当初说好的比起来多了太多了。
还没等雷天给冯叁万指示，边上的暮邪就转身，作势欲走。
“没……没问题！我有船，我可以载你们出海！”果不其然，本来还打算演演戏推辞推辞的冯叁万当即开口挽留，“四位别走啊，要知道这罘念村现在就只有我这家有船只能出海远行，你们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啊！”
唔？
雷天原本只是淡定地看着，然而冯叁万的这一句话让他颇为奇怪，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常。
只有一家有船能够出海？
就算这村子不大，好歹也会有简易的港口吧……等一等去港口看一看吧……
“那啥，四位，虽然有船能出海，不过在出海之前总归要整理检查一番，顺便还要联系几个水手。所以就要委屈你们住一晚，等明天晚上才能出发了。”
“嘻嘻……”暮邪一脸得意，她相信自己完全把握住了交涉的节奏，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那就无妨。不过话说回来，这村里似乎没有能够投宿的客栈呢……”
“那是，毕竟咱们村也就这样了嘛。不过四位完全可以住在我家。我收拾收拾客房，保证让你们住着舒适满意。”
“公子，你怎么看？”暮邪问向雷天。
“没问题，今晚就住在这里吧。”雷天也不讲究，反正已经确定了能够出海就可以了。
他比较在意的是村子里的情况。
说起来，之前一路走来，虽然经过不少民居，但是并没有看见多少村民……现在明明是海禁时期，这附近也不像是有农田的样子，那些村里人都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