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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听说了吗?最近洛阳城里出了个侠盗!”路边茶摊儿上,一个男子神秘兮兮的悄声问旁边同来的人。
“当然,我家小舅子在刘府当管家,他家小姐那晚偶然见到了那个侠盗。听说还是个俊俏的少年呢。就那么匆匆一面,喏,他家小姐就沉沦了,现在天天盼着再见那侠盗一面。好像是昨晚刚想了一个新招——在闺房的窗户上挂了一袋金子。”
“这么夸张?”
”这就夸张了?更夸张的在后面呢。”另一个男子不以为意的斜瞥了同伴一眼,不紧不慢的给自己续了杯茶,才又开口:“听说现在全城家里有点钱又未出阁的姑娘啊,都盼着那侠盗去盗一次她家,也好见上那侠盗一面。”
“别说未出阁的姑娘了,我老婆都盼着见那侠盗一面呢”旁边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憋屈了半响,此刻终于忍不住接嘴道。
“老四,你家婆姨这就有些不守妇道了。”
“她也就是那么一说,我也由她去了。”
“这要是我老婆,非打的她三天下不了床。”先前扯出这个话题的汉子,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
“就是!”其他两汉子也随声附和。
“老四,你今晚回去就揍她,让她见识见识你的男子气概。”那汉子又说。
“放屁!咱们四个从小长大,我家婆娘……”那个被叫做老四的汉子,突然停了下来。嘴皮无声的动着,脸上的肉也红了起来。半响,愤愤的锤了桌子一记,从喉间憋出几个字来:“老子……老子哪里打的赢!”
“噗!”叶仲卿从刚才就一直留意着那一桌汉子的对话,此刻一口粗茶没及时咽下去,全喷出来了。
茶摊儿上几个汉子听见动静,循着声横眉竖眼的瞪过来。
叶仲卿讪笑一声,顺着气叫茶博士来结账,而后离开。
她走出百十步,琢磨着刚刚茶摊儿上那几人的对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自从她三天前夜里现是光顾了京城首富、次富的家,之后逛了逛宫里太监总管的民间私宅后,随后又顺手分了一些“赃物”给城外破庙的乞儿后,京城里关于有个侠盗的传闻就热了起来。
叶仲卿其实不是故意的,江湖上走了这么久,她手里其实有不少积蓄的。只是听到顾家出事就匆匆赶来京城,身上就只带了几两散碎银子。
如今她吃锦柒的,住锦柒的,无论如何怎么好意思再花锦柒的?
虽然锦柒没说、凉初没说、香冷也没说,但是叶仲卿自小孤身在外,对外界信息的敏锐程度不是一般的高,因此她稍作思索,就判断出锦柒正陷在不小的财务危机中:
一来,早有耳闻,本朝公主、皇子,若不是在朝堂上有个一官半职,每月领取的月俸就只比一般小户人家的收入多不了多少——这一点从锦柒的衣食住行上不难验证;
二来,自己伤口能愈合的这么快,除了锦柒医术高明,一定也用了不少好药。再加上阿川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就算吃相再文雅,也改变不了他饭量像一头小牛的事实。
叶仲卿思前想后,决定先“借”些钱来花花。这个“借”字真的是借,每一两银子她账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千金难得的宝贝也并没有动分毫。这样,以后有机会取回自己的积蓄后,很快就可以偿还上。至于那些送给乞儿的,就算是她借钱的利息好了。
至于那些什么俊俏少年的流言,叶仲卿也很无辜。虽然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每次出门,她裹得严严实实。可是确实干第一票时紧张,和刘府的一个姑娘打了个照面。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了,并没出现个什么通缉肖像,足以见得,刘府那个姑娘还是很够意思的。至于其他人,就只能说“留言产生于想象,想象实在美好。”
想着想着,不觉间就走到了城南,这里的街市,每日都向洛阳十数万户人家供应着最新鲜的菜蔬。
此刻天色尚早,叶仲卿手中大大的篮子一下就吸引了小贩们的目光,都呼啦啦的围过来。
“大爷!萝卜新鲜得紧啊,要不要来几个!”左边一个菜贩手中举着的萝卜直接就往叶仲卿眼睛上撞。
“小哥儿,你看我这鸡蛋,俺家鸡刚下的,还热乎呢,来几个?”右边一个大婶手不停的想往叶仲卿怀里塞,全然不顾鸡蛋上新鲜的鸡粑粑和随风飘扬的鸡毛。
“现磨水豆腐,小哥来两块儿?”卖豆腐的人见机,也赶忙迎上。
“兄弟……”
“小哥……”
叶仲卿眼前一花,篮子里就多了好几样东西。根本吵得她头晕眼花,接应不暇。
要是那些想见侠盗一面的闺中小姐们,知道所谓英俊潇洒的某位侠盗,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来集市买菜,脸上的颜色一定会很好看。
死死按住钱袋,终于杀出重围。叶仲卿赶紧提一口气,远离是非之地。走在回公主府邸的路上,她左手拎着沉甸甸的菜,右手比比划划的盘算着今天做些什么菜好。
不是叶仲卿喜欢下厨,她实在是个懒人。
只是形势所迫,香冷和凉初做饭,不靠油盐酱醋,全靠运气!运气不好,很难吃;运气不错,能一般难吃;总之,绝对不好吃。
所以,为了不继续伤害自己的,叶仲卿自觉的也兼起了厨子的职责。
而且自从发现一向内敛的七七,面对美食时有一种特别的喜悦,她这饭就做得更带劲了。因为说到底,七七再怎么是公主,也不过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十几岁的姑娘。
后院离厨房要近许多,而且叶仲卿并不想暴露行踪,所以她走到府邸后门,左右见四下无人,足尖一点已经稳稳的落进了后院。
早巴巴的等在后院的凉初,罕有的勤快,巴巴地迎上来打听:“今天早餐吃什么?”
“生汆丸子,蒸鲫鱼,芙蓉豆腐,冬笋粥。”叶仲卿随口报,看着已经开始流口水的凉初,好笑不已。
她状似不经意的将手中的菜篮送了过去,不易察觉的缓声问:“可以么?”
“可以可以!”凉初点头似啄米,乖乖的接过了叶仲卿手里的菜,一点也没有觉得早上就吃的这么浓油赤酱是一种罪过。
“我也觉得可以,可惜……”叶仲卿语气惋惜,貌似遗憾的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小吃货急忙追问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好像要飞走的美食上,完全没有注意叶仲卿眼尾藏不住的奸诈。
“我都不会做!哈哈哈~”话音未完,叶仲卿已经翻过院墙,拔腿跑远了。
“叶仲卿你,你等着!”凉初小跑两步,眼见追不上,只能色厉内荏的远远喊了一嗓子,恨恨的拎着才觉得沉重的菜向厨房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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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规矩不大,锦柒和香冷、凉初一同长大,名为主仆罢了。体现在吃饭上,就是她们可以同吃同坐,而非寻常王公家那样先后分明。
“菇香滑鸡粥!各位慢用——”叶仲卿用后背顶开门帘,端着粥倒退着从后厨进入前厅。
不得不承认,叶仲卿来了以后,公主府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叶仲卿自小,她师父萧楚就教导她,做人第一要紧是讨美人欢心,第二要紧是能享受生活,第三要紧才是兴功建业。
为了达到这个水准,也因为萧楚自己懒,叶仲卿大到让各种年久失修的物件重获新生,小到一日三餐、谈天玩乐都被练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照顾身边人的察言观色也磨出了个雏形。虽然未必精通,但是应付一般日常已经足够。
香冷从开始的不习惯,也逐渐转换到了现在的乐得自在。
更何况预想中禁军的追捕并没发生,她和凉初仅有的担忧也就渐渐地如烟般消散,越发觉得公主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私下里两人常常一边慨叹开心得不得了的小日子,一方面欣慰公主身上与日俱增的人间烟火气。
“来,小心烫。”叶仲卿盛了碗粥放在锦柒面前,又细心的把本放在锦柒面前的锦彩三丝和对面的焯时蔬换了个位置。
“叶仲卿,你未免也太狗腿了吧?”
凉初咬着筷子含糊道,锦柒公主向来不喜欢吃胡萝卜,这一点叶仲卿到是记得清楚。
“那是自然,我绝对不可能像某些人,经常丢三落四。”叶仲卿分别又给其他三个人盛好粥,才终于坐下。
阿川等叶仲卿坐定,才拿起桌上的筷子,赞同道:“对,我昨晚还看见凉初姐姐睡觉前才发现自己的被子晒了忘收,趁着月色收被子还绊了一跤。”
“凉初的一向如此,大家不是早习惯了么?”香冷完全不顾往日情谊,声音不疾不徐。
锦柒并不表态,夹起一块梅花糕,放入阿川的小碟子里。后者正像一只小狗,吭哧吭哧的埋头喝粥。
“公主,竟然连你也不帮着我。”凉初捂住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哼!”香冷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给凉初,一脸的怒其不争,“事实如此,你让公主怎么帮你?”
“喂,你们两个,梅花糕可是只有两块了”叶仲卿笑眯眯的偷偷给锦柒夹了满满一碟子梅花糕,才打断凉初和香冷的拌嘴。
“啊,我的梅花糕!摘月楼每天只有一百份!”凉初哀嚎,但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香冷稳稳地出手,筷子灵巧的一合,一下夹走了两块梅花糕。
摘月楼的糕点名动洛阳,甜而不腻,因时而变。虽然不算很贵,但是端的可以称得上是珍贵——因为从三十年前它开市起,每天就只买一百份。而且时间卡的很刁钻,去早了或者去晚了都会买不着,也不知道叶仲卿怎么能每天都买到的。
香冷目光平淡的看着凉初,教导:“出手要稳,下手要狠。”
“来,凉初姐姐我分你一块。”阿川怕凉初一激动不小心撞翻桌子,权衡利弊之下,乖乖的把自己的小碟子推向凉初。
凉初夹起糕点,以阿川做榜样鄙视香冷:“你看,阿川多可爱!”
香冷看也不看,只是炫耀般点点碟中两块糕点。
锦柒安静的夹起一小块糕点放进口中,微笑着看着香冷和凉初你来我往的吵得热闹。稳重冷淡都是生活所迫下的压抑。所以,此刻她们活泼爱玩的心性复生出来,竟让她有些岁月安好的错觉。
想着,她夹起一块梅花糕,放进叶仲卿一直空空的碟子里。
叶仲卿抬头对她展颜一笑,那笑容灿烂过了初升太阳,生生晃花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