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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曲阳城这样城中有家户五万的大城,逢着如今动荡的局势,也要改一改往日不闭城门的规制。
守在朱雀门的兵士甲伸了大大的个懒腰,紧了紧手中长戟,再熬一刻钟,做了关闭城门前的最后一次检查,疲累又无聊的一日也就这样过了。
官道上两匹马走的慢悠悠的,来到城门口前三丈处更不用他阻拦,主动减速。青白色马上的人甚至还大喇喇的下马,站在告示栏前偏着头对着那张挂了许久、被风雨打的不甚清楚的通缉令看了许久。似乎只看不够过瘾,读到到结尾处,她甚至还大声的念了出来:“活捉逆贼叶仲卿者,有官加官三级,无官赏银五千两。”
眼瞅着日头偏西、天色渐暗,并不想耽误回家的时间。
“喂!城门重地,不容你们随意逗留。””
兵士甲调转手中长戟敲了敲地面,有些不耐烦的作势要关闭一边的城门,“你们还进不进城。
“进,进。”告示栏前站了许久的人仿佛被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浑身一抖,陪个笑脸,慌忙牵起缰绳往城里走,一旁黑马上等着她的人也沉默地进城。
马蹄声远去,兵士甲还听见其中一人赞叹道:“曲阳城的城门好高啊!曲阳城的青石砖好大啊!”
没见识。
不屑的翻个白眼,兵士甲和兵士乙合力一扇扇把门关起,将最后一抹日光牢牢的挡在了城外。
走出去很远,她一颗心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身旁人伸手在面前打了个响指,声音中有藏不住的笑,“七七,回神啦。”
没有立刻应答,又等马儿走出十余丈,才敢悄悄的回头望一眼,锦柒心有余悸的开口:“阿卿,你胆子好大。要是方才他们察觉了怎么办?”
叶仲卿左右张望间已经看到了客栈的店招,示意锦柒和她拐入客栈所在的另一条巷子,她才不慌不忙的回答:“怕什么,这一招我师父带着我用遍了半个玄央,从来没被怀疑过。人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可是眼睛是最会骗人的。嗯,退一步讲,要是七七刚刚慌张露了馅,大不了就是再次杀出重围。回风脚力那么快,谁能追的上你?”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锦柒太了解了——叶仲卿伤痕累累的身体,目前别说与人争斗,就是想维持现状也是靠老天爷赏脸,再也经不起任何损伤了。
“到啦。”叶仲卿欢呼一声,率先跳下马,而后微笑着来扶锦柒下马。
将手松松的放在阿卿手心,没舍得用力。
这样的冒险,再也不能让她涉及了——锦柒蹙眉这样想着,就加紧脚步先她一步进店,对柜前掌柜道:“住店。”
叶仲卿也是颗玲珑心,见一直护在身后的人如此举动,顿时明了,乖乖的没说话。她目光落在锦柒因为和陌生人搭话,正兀自烧起来的耳廓上,原本空落的心就被慢慢的甜蜜填满了。
这种被呵护的感觉……还真的是让人有些沉醉。
付了银钱锦柒转过身来,正对上叶仲卿温柔的目光,脸上烫的发热,锦柒不自然的低下头,“阿卿,只有一间上房了。”
叶仲卿站在一旁早就听到了,此刻大方的牵起她的袖角就向上房所在的后楼走,口中还道:“一间刚好,不然半夜我又可要翻墙。”
叶仲卿本意是说个玩笑,言中之意也只是指两人在洛阳城中的美好时光,可落在有心人耳中就完全变了味道。锦柒原本微红的脸庞一下红如蒸蟹,脚下的步伐也乱了,正巧一脚踩在叶仲卿脚上。
“哎哟!”痛呼一声,叶仲卿微微转过头,脸快要垮下来了,声音带了哭腔,道:“七七……”
“谁要你胡说。”锦柒自然是不会道歉的,当下只有将不讲理进行到底。
“你……”
客栈里人不少,两人的微小举动应该不会引来太多的关注,可眼角余光分明瞟到有个坐在角落里的人一直在偷瞄。叶仲卿将后面的字咽下,单手扶住锦柒的肩膀,有意带着她迅速向后院走去。
还没甩掉么?
明明刚出日免阁没多久,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追过来的?叶仲卿心头涌起一个疑惑,眸中的光就有了些危险的气息。
“阿卿?”敏锐的感觉到她的异常,锦柒面上保持着不动声色,暗里压低声音轻声问。
“有人跟着我们。”这句话声音有些沉,听不出情绪。
扶在锦柒肩上的手察觉她颤了一下,叶仲卿忙收了气势,和缓了脸色,笑一下,劝慰道:“七七不怕,等会儿换了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觉得她脸上的笑有点促狭,锦柒忍不住蹙眉,“哪里?”
“曲阳城里最有名的,可就是九江上的画舫了。”露出一个坏笑,她贴在锦柒耳边低语,“锦公子,不去观观风情么?”
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这个似曾相识的语气,让锦柒忍不住想起方才叶仲卿在马上的那句低语:
“锦公子,可别忘了束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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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初起,九江的江面上升起氤氲的烟水气。
纱一般的清风拂过,掀起微澜,明澈水中的月光和精妙画舫上的灯光在明灭中缠绵——美人儿不肖露面,来客的心就先软了一半。若是再有三两杯脂粉香中的佳酿入喉,那便是再怎么百炼钢般的英雄,也要醉的像是没了筋了。
不过锦柒和叶仲卿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她们是来借这温柔乡避难的。
从客栈的后窗翻出,两人在布庄买了新衣服,就早早地来到了九江边。叶仲卿会划船,她和锦柒来这里又是为了隐藏身份,花重金用碎银从艄公手里直接买了条用于来往在各个画舫间的小乌篷船,摇到一处空白的江心停下,就在舱中休整。
叶仲卿一言既出,虽然有些尴尬,还是爽爽快快的换了女装,更由着锦柒的愿望,让她给自己盘了个清爽的发髻。
不知是不是舱中的烛火太暗,女装的阿卿有着往日从没见过的妩媚。平日里英挺的剑眉稍作修饰,衬着明亮的双眸,形成了一种有别一般小家碧玉的味道,居然看的锦柒有一瞬间的愣神儿——原来阿卿,也很美呢。
可惜好景不长,她一站起来就被自己的裙角绊了一下,冲出了船舱。要不是眼明手快的扶住了船舷,只怕当场就会掉进江中。
锦柒感慨还没发完,见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仲卿深感窘迫,脸上一红,气鼓鼓的想:我还没找七七的麻烦,七七这会儿就先嘲笑我,既然是自己撞上来,就怪不得我动粗了。
抓在船舷的手微一用力,叶仲卿迅如闪电的转身,锦柒只觉得劲风铺面,身上一凉,外衫已经被叶仲卿脱掉丢在了一边无辜的船板上。
见正在气头上的人还有继续动手的意思,锦柒急忙举起双手护在身前,服软道:“阿卿,我知错了。”
叶仲卿也是一时羞窘,让她再进一步,却是万万不敢的。咳嗽两声掩下尴尬,装作强硬道:“我已经换好了,你就不准再推三阻四了,你自己选……一是自己换,二是我服侍你。”
“我自己来。”锦柒嘟嘴,将男装抱在胸前,“你转过去。”
叶仲卿依言背过身,想了想又向乌篷外走了两步,在船头低矮的小凳上坐下。
她们的乌篷船远离喧嚣,江面上的烛光照不过来,叶仲卿几乎是什么也看不见……却是比亲眼目睹更加让人想入非非。加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不断入耳,叶仲卿时而想起很久前曾经不小心撞见锦柒洗澡时的朦胧*,时而又想起锦柒柔软的嘴唇,时而又骂自己乱想。
思潮涌动,心跳也跟着时慢时快。
结果锦柒这次换衣服又特别慢,叶仲卿煎熬的口渴极了,大概辨认出矮机上放着的水壶,不顾干净与否,她拎起来往嘴里倒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口起,一直向下蔓延——那根本不是水,分明是满满一壶烈酒!
那是船的原主人夜里用以驱赶寒意的烈酒,老艄公没有太多银钱,平日喝酒也是尽求省钱,酒就格外的烈。叶仲卿方才情急,又全当是水,喝了这么一大口,合着她方才的七想八想,“哗啦”鼻子一热¬——
竟然没出息的,流鼻血了。
她换了衣服,帕子还在方才的旧衣服里,就只能狼狈的先拿手捂住。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她听见身后七七有些羞涩的说:“阿卿,这个,这个裹胸……我,我缠不好。”
毫无防备的,鼻子又是一热,血就流的更猛烈了。
叶仲卿眼前一黑,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