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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北楚,人道是九州秘隐天书顶便在此国境内,其实这番言论并不准确,因为说出这中观点的人,唯一的依据只是一块风云石碑。
风云石碑立于北楚东面,在徊水之畔,斜插于可闻峰上,天下武榜,各种所评,每隔一段时间,皆会浮现碑面,其字色墨,遇水不化,其碑坚韧,刀剑不摧,见者无不啧啧称奇。
有人言天书顶是世间最接近仙路之地,其门下人有仙法云云,隔空字碑便是其一。
九州从不缺乏聪明人,小聪明尤其之多,北楚除却国力昌盛,单单以天书顶盘踞之地这个名头,便让它风光无限,于是境内常有一些江湖骗子,号称天书顶门下,耍些古怪的诡异伎俩,欺蒙拐骗。
吴六通便是这云云江湖骗手中的一个,他最擅长水中生财的技法,一招鲜吃遍天,自从及冠入红尘,七八个年头走过,手法越发灵便,虽不说赚得盆满腹满,可却衣食无忧。
这个行业不难,口头上说着只能以右手来取,于是撸起右手袖子,左袖却不加折起,袖内暗藏玄机,铁盆水清,但吴六通手更快。
坑蒙拐骗之人虽多,天下愚民却也不少,特别是一些小山村内,更是好骗。
绕过徊水,走过可闻峰后有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吴六通早就打听到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大多数同行似乎都错过了这个被楚国列为重点地界的位置,他们看不到月亮,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实话吴六通七八年头走过的地方并不多,他生于楚国于卫国的交界处,及冠后一路北上,光靠双脚,其实财富足以承下车辆,可青年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当然是被抢过几轮后方才悟到。
“这么些年头,还没去过风云石碑瞅瞅,借着假货祖宗的名头赚钱,还没去给它老人家拜上一拜,真是失败。”青年靠着徊水而走,衣带飘飞,后插一柄形貌腐朽的桃木剑,肩头挂着条条青布,行头有些落魄,可他知道这样的打扮才最是着道。
起初也不是没被揭穿,海扁如同家常便饭,那时的吴六通衣着光鲜,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有几分样子,可这样的着装更让骗者心疑。
前几年武榜更新之后就很久没再变过,守在可闻峰边的书生也都换了又换,最后都失了兴致,只道是龙气山现九州将乱,便是天书顶也找不到出众武徒跃榜之举,于是近几年的可闻峰鲜有人迹。
吴六通仰头望向层云萦绕的可闻峰,笑道:“既然路过,那便去看上一看又何妨?”
青年耗了半个时辰登峰,满头大汗,北上入秋而风凉,吹得吴六通抱着身子直哆嗦,但他终是瞅到了那风云石碑。
风云石碑高度足足有三四丈,厚便有一丈,雕刻祥云腾龙,细致入微,看上去气势磅礴,如峰如柱,历经千年风雨的石碑现下却毫无苍旧之感,反倒像是全新凿刻出来的一样,吴六通四下打量,见除他之外并无人来观碑,于是凑到碑下观摩起碑上字迹。
男子汉大丈夫,哪怕是个江湖骗子,也心系武榜玉人,吴六通自然先从武榜看起
,自上而下,从第一往下,直看到那武榜第十三的赵升宣。
“金刚佛陀赵升宣,一个和尚居然也这么厉害,惭愧惭愧……”
吴六通眯眯眼,想要把字迹看得清楚些,却发现赵升宣的名字墨色隐褪,竟是渐渐淡薄下去!
“咦!”
再看石碑,武榜玉人皆有变化,那墨色沉落起伏,此消彼长,忽浓忽淡。
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被石子一扎,惊讶之下却是忘了疼痛,指着石碑颤音道:“变…变了!?”
龙气山出,可闻峰上,风云碑变。
那字迹消没,却又倏尔如清水芙蓉层层浮现,墨色更佳,吴六通瞪直了眼,他看到武榜之上,有一个全新的名字入榜,那人挤下了绿竹翁。
“斗笠子?”
吴六通觉着古怪,皱眉看向同样起伏变化后重拟的玉人评,那上头亦有一个新名字。
而在遥远的陇州西齐,落茵城外方圆百里之内掀起一股肃清之风,领头的是九州战力屈指可数的踏春戈,蹄声骤然间回荡在西齐各处,为的只有一个,便是整顿谣言。
西齐帝都沦陷,此乃是万古都不曾有过的奇耻大辱,其中缘故尚且不得而知,苏如世抓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契机,这个契机便是那个败了绿竹翁的天位少年,苏大将军相信沿着这条线索,必定能扯出那群背地之人。
“西保,你当真见过那个名叫温轲的少年?”苏如世室内尚不卸甲,抵着剑柄,目光如炬。
青年身体各处大小伤口比比皆是,药布包裹之下行动略微迟缓,入鼻都是浓烈的草药味儿,闻言,他从失神中抽回来,有些落寞地张了张口:“是。”
苏西保记得那个少年。
他记得很清楚,能够一招将他败退的,上武必然,可他没想到那少年入了天位。
折了一千踏春戈,他心情如何好得了,那都是一起征战训练多年的兄弟,苏西保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低声道:“父亲,我要报仇,据幸免于难的将士们说,对方有很多人,绝对不止那斗笠少年,如今当务之急是整顿谣言,再者就是找到那个少年。”
“谣言并非完全都是假的,就算是假的,也应该流到他国去了,”老将军扶额,叹气道,“想要抓一个上武,难度如同登天,除非他自己送上门来。”
“父亲,弟弟可有找到?”苏西保忽然想到苏西全,踏春戈阵亡的将士中没有他弟弟。
苏如世苍眉倒竖,怒声道:“别和我提那个臭小子,国难当头,居然还想着护那些胭粉之地,照顾那些美娇娘去!”
言罢,有军士入门来报,见苏如世正在气头,不由愣了片刻,思来想去,还是轻叩门檐。
“将军,有人求见。”
苏如世眼神一瞥,气上加气道:“此时此刻还有人来找我,想必又是那群宫内龟缩之人,为先前躲避茁阳宫内不保君上的罪过,向我求饶来了,不见!”
军士摇头道:“不是的将军,那人说他有一计,可助将
军寻到那斗笠少年温轲。”
父子俩闻言一怔,苏如世平下心中火气,轻声道:“叫他半柱香后进来。”
“是!”
军士抱拳退走,苏如世回头看向苏西保,微微皱眉:“你重伤未愈,我会请人叫一个宫廷画师到你房中,把见到的模样描述一下,最好能做到七分相像。”
苏西保点头称是,待到父亲离开客卿堂,他缓缓起身走向窗边,伸手捏在窗沿:“不知红姑娘如何了……”
阳光正好,黑裳少女遮面下天香。
红夜望了一眼四下巡逻的军士,收回目光,瞅到了那个在门前酣睡的抱剑少年。
苏西全只觉得面上一缕清风拂过,带着清人心脾的芬芳,这种味道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却别于胭脂水粉,是一种清然的体香,他睁眼,先是惺忪迷糊,而后愈睁愈大。
他想冲上去抱住红夜,可他忍住了,憨厚的少年憋红了眼。
“我要去蜀国,你知道路吗?”红夜轻启朱唇,声若琉璃。
苏西全闻言怔住,三下五除二爬了起来:“蜀国,那可在青州啊,姐姐真要去蜀国?”
楚绪钰也问过红夜同样的问题,可是红夜给出的答案很坚决,她这一次拼上性命,还是没能杀掉温轲,不过因祸得福,乱心冥皇功力大进,红夜坚信下一次能做到,所以很坚决。
“他们是同门,却要相残。”楚绪钰站在窗前,美眸低垂,看向楼下那个憨厚少年与黑衣少女。
青鱼凑到楚绪钰身后,替她捋顺发丝:“明明知道打不过,还是要去,这个女子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想见,而不是想打。”
“每个人都会有很想要去见的人,哪怕见上一面都好,远远的望上一眼也罢,只要见到了,便觉得很充实,对他们而言,人生的意义可能就在此而已。”楚绪钰轻声道。
“这便是坠入了情网了,”青鱼顺手将少女的青丝相互缠绕,用玉钗打成一个精致的花结,笑道,“小姐也有很想去见的人么?”
“不许套我的话。”
楚绪钰娇嗔一声,固然如清水幽莲,芙蓉美态。
良久,少女伸了伸懒腰:“接下来恐怕要承担宗门的怒火了,首席弟子死在落茵,他们那群家伙定然心如刀割。”
“那少年不是说把债都算到他头上便好了吗,毕竟绿竹翁都被他打了个七荤八素,收拾一个气势凌人的妙音坊首席,误杀了也是情理之中。”
楚绪钰叹气道:“青鱼你可听说过迁怒二字?”
“小姐是怕掌门人和长老们迁怒于你?”
少女苦笑:“世间的生灵都是如此,一旦达不到目的,便会迁怒于他物,咱们妙音坊虽财力稳居九州门派第一,可单论实力,固然惹不起一个上武天位,换句话说,门派那边,定是要迁怒于我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