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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纷争 第七十章 寨下亭下雨下

作者:七月薄荷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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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早晚都是大秦的囊中之物。

    秦有一角,名叫蒲商鞅,乃是前五十春秋大秦屈指可数的重臣,位及右相国,追溯本源,只是个半吊子的算人,若单单只是算子,也不足为道,厉害的是,这个半吊子的算命先生凭借一系列叫人瞠目结舌的错卦,爬上了这个让众人眼红的位置。

    “臣大半生宣错卦,结命之卦,必定为真。”

    这句话的意思,凡是有点头脑的,都能听懂,大致就是说老子算了一生错卦,但将死之时最后一卦,必须是算对的。

    其实蒲商鞅对比一些惊世神算,就很聪明,也很有运气,靠着运气爬上了一览众山小的位置,靠着聪明,过了安稳的一生,临死的时候算上一支大卦,哪怕要折寿,老天也折不了。

    蒲商鞅饮下最后一盅驱寒的姜茶,那抹腥苦炙辣的味头已然分辨不清,风中残烛般的老头儿只能感觉到姜茶的热量,咽下喉间,滚入腹内,蒲商鞅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鼓作气,算了一卦。

    “天下,早晚都是大秦的!”

    言罢,蒲商鞅大笑而逝,享年九十三岁。

    朝霞明媚,欢愉地跃过城头,垒垒砖石之间的缝隙内漫出参差不齐杂草,草色枯黄,被霞光一照,倒也平添了几分独特的气质。

    李无德牵着从牙前军那儿掠来的军马,一张清秀的脸面侧贴在马背上,笑道:“你想让我学学那个蒲商鞅?”

    春花儿眼角的泪干了又湿,声音沙哑道:“至少人家活得长久。”

    青年摇摇头道:“你当真以为那本书中的故事是真的吗,小孩就是小孩,想得不够深远,蒲商鞅可并非算了一生的错卦,事实恰恰相反,他一生当中算的卦都对了,唯独最后那一卦,是错的。”

    琴女忘了一眼李无德,沉默不语。

    “何以见得,你又不是长生不老的妖怪,哪里知道真假,”女孩抹了把眼角,而后恍然大悟,急哭道,“莫非,莫非你算了?你吃饱了撑的啊,算什么不好,偏偏算这个,你以为你是乌龟吗,有那么长的寿命!”

    “谁说我算这个,我能确定他话假不假的依据可不是神算之能,而是因为……”

    李无德声音戛然而止,春花儿却以为这家伙又欲盖弥彰,耍什么葫芦买药的把戏逗她,于是伸手掐住青年肩头:“说!”

    青年还是不说话,甚至看都不看女孩,还把双手高高举起。

    春花气极,正要发作,猛然侧首,看到身前一众铁甲森森而立,剑拔弩张!

    琴女冷笑一声,单手一伸,长袖下一缕长巾猛地窜出,柔柔翻转,倏尔将春花儿盘抱,收力卷到怀中。军士大呼出声,拔剑挺近,女子却已经双脚离地跃向城头。

    轻柔衣带转瞬即逝,城头外茂林风响,原地空留一人一马。

    李无德无奈摊手喃喃道:“都不愿意吃我请的这一顿牢饭么?”

    隔着城墙,白衣盘坐山头,眯眼,恰好看到那个书生打扮的李姓青年顺从地被军士带走,且

    不说脸上没有半分惧怕,那张看着就来气的清秀面孔上,竟还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张口闭口,似乎在和周围押禁的官差拉家常一般。

    长枪一摆,白衣皱眉道:“这家伙又打什么鬼算盘?”

    琴女放下春花儿,女孩冲天辫摇晃,满脸忧色,“琴女姐姐,李无德他一个人被抓去,不会有事吧?”

    女子挽手,摸了摸春花儿的脸蛋,淡淡道:“这家伙铁了心要入狱,那我们便如了他的愿,至于会不会出事,那稚人刺客去了,想必这样一个小城,留不下李小子的性命。”

    春花儿这才发现六眼弥勒不见了踪影,当下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坐在地上瞪着无神的大眼看向山下小城。

    不知何时,一只黄鸟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飞到女孩身边,警惕的扭了扭脑袋后,凑近了春花儿的裙摆,爪子踩在上头,抬头望向女孩,鸣叫的红喙歇止开合。

    廖重吾微微侧首,看了一眼正在逗弄黄鸟的春花儿,忽然皱眉。

    “廖前辈,其他鸟儿怎么都不叫了呀?”

    女孩抬起手臂,食指托起黄鸟的小爪,伸脸贴近,一边欣赏着细腻光亮的羽毛,一边开口。

    琴女也发觉异状,看向廖重吾,目光中透露着询问。

    白衣正首,闭上眼睛,朝凤枪一动不动。

    “此鸟并非朝凤所引。”

    封轮水寨位于青州恒湖之畔,伴水而成,寨底硬木交错,深入水底,原本是晋国皇室所有,可不知为何,晋厉六二一年,大晋皇族的皇都像是龟移般撤出了恒湖四周,之后一路往北而走,不问恒湖之地。

    久而久之,皇室远离恒湖,这片水寨便沦为民间之物,青州地暖,风景独好,封轮水寨也就变成青州著名的景点。

    前日还好,尚有青州人士,才子佳人结伴而行,可一日之后,青州大部分的住民都晓得了大秦南下的动态,于是纷纷慌忙南逃,恒湖辽阔,涉水难行,于是北上百姓自然绕道,封轮水寨也就变得冷清无比。

    无雨无风,水面平静。

    温轲想起了在陇州,在大梁青云阁外的那片碧波湖。

    “不知道这恒湖之中,是否亦有蛟龙蛰伏。”

    站在寨栏内,少年垂臂,腹贴木栏慵懒而立。

    远处有木料吱吱呀呀的响声,少年侧首望去,有个黑色的纤柔身影款款走来。

    身影背后,跟着一个负剑少年,少年长相憨厚,年纪与温轲相仿。

    负剑少年自然看到了温轲,心中一紧,脚步遏止,眼瞅着红夜一步步走近寨栏,一步步远离自己。

    “孬种!”

    苏西全颔首垂眉,攥拳,暗骂一声,抬首时,红夜已经到了温轲身前。

    见少女走近,温轲的目光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上移开,转向那个依旧伫立在远处水木道廊上的少年:“那小子从西齐开始,就一路跟着你吗?”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温轲,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怎么说,也要把乌潭的名头响彻九州吧?”温轲转身,重新贴在寨栏上,目光投于湖面。

    “怎么做?”

    垂臂少年抿唇微笑:“把武榜第一的那个人打趴下,我记得是叫薛白寂来着,不过我欠了别人一样东西,在此之前,需要还上。”

    出乎意料,红夜索然一笑道:“竟然有人能让你欠东西。”

    温轲侧眸看到那抹许久未见的美景,他不说话,不提醒,害怕一不小心打破了这难得的笑容。

    仿佛那抹笑容太过耀眼,天色倏的阴沉下来,慌不择路。

    直到红夜自己察觉,匆忙收敛笑容后,温轲才摇头道:“任何人都有可能欠别人东西,大多数时候,是无意的,也有有意为之的,你这句话很矛盾,我不也欠了你东西吗?”

    少女点了点头:“是,你欠我你的命。”

    “嗤,你就真的相信我会遵守诺言?”

    温轲冷笑一声,可依旧没有回头,他盯着恒湖碧透的水面,忽然看到一处涟漪,而后越来越多,原是下起了雨。

    雨丝越来越密集,点点滴落水面,荡起不断交汇连绵的圈状水纹,温轲感觉到一丝冰凉扑面,双臂倾透过一阵寒疼。

    水寨沐雨。

    苏西全呆了片刻,肩头的衣裳渐渐湿透,他才回神,双臂抱头眯眼冲跑,在快要跑近红夜温轲所在时掉转方向,冲上头奔走,躲入一处由水寨延伸出的凉亭内,拉长袖子不断在剑鞘上来回摩擦,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擦头,而是拭干剑上的水迹。

    两人无声观了一阵雨,少女才幽幽说道:“你从未骗过我,哪怕是在那一夜,我记得,那一天,乌潭经历了十载都不曾有过的暴雨,第二日便是我毕生所见,最让人胆寒的惊雷。”

    闻言,少年剑眉舒展,轻声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杀你?”

    红夜转身,走出寨子,走入雨幕:“你今天的问题有些多了。”

    待到温轲侧首望去,少女已经不再,周围全是稀稀沥沥的大雨,那个亭中长相憨厚少年,抱着剑,留给温轲一个蜷缩奔跑的背影,背影被雨幕遮得模模糊糊,像是一团虚无。

    过了多久,温轲自己也不知道,他就这样一直看着瓢泼大雨,一直看着,想到了很多,直到平静被脚步声打破。

    是个青年。

    那人撑伞,缓步走来,入寨,举头收伞,油纸伞面收拢后汇集大量的雨水,滚在地上。

    三角眉抬起,青年恭声道:“公子,请恕刘原无能,没把那把灿鸿剑找回来。”

    温轲侧身微笑:“无事,剑的话,我总能找得到,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下懂得蜀国怎么走的人。”

    话音刚落,余姓青年踏足寨内,青年还没开口,他身边那个娇俏的少女便冲到温轲身边,扯住衣摆,毫无形象地叫嚷道:“喂喂喂,老子懂得路啊,温轲,让老子带你去吧,蜀国,没人比老子更熟了。”

    温轲瞥了少女一眼,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