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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和皇后是亲母子,事事以对方为先,身在病中还不忘体恤对方,她倒成了那中间踢来踢去的皮球。
折腾了一整天没得半句好,许莲心里有点不高兴,但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是来抱人大腿的,该答的还是得答。
”娘娘担忧殿下故让臣妾过来了。没有坚持留下陪伴娘娘左右,是臣妾的不是。“
心里暗暗腹诽:当我想来啊,你妈的意思我但凡敢露出那么一丁点不愿意的意思分分钟被捏死好吗?
太子看她面上罩着布遮了口鼻,看不清神色,请罪的话听来有些像受气的小媳妇,鬓发处有些散乱也不及整理,显然是在侍立久了,仪态也未及整理,想到她不远千里辛苦赶来,又守了他那么久,想听的肯定不是这样。
心中虽这么想,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可能收回来,他一向也没有不曾哄过人,咳了两声撑着身子想坐起来,陈宝本想去扶,许莲离得近,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搀了一把,还在后面加了个靠枕,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做完这些,突然闻到周身弥漫浓烈的味道,皱眉道:”怎么一股子酒味?“
许莲尴尬退到一边装翻白,许太医答道:“是娘娘的建议的民间土方,助殿下退热,颇有奇效。”
比起这个法子,太子明显对许太医这张新鲜面孔更有兴趣:“孤从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太医院副院判许林见过殿下,陛下自得知殿下染病,五内俱焚忧心不已派,特派臣等四人前来为殿下诊治。”
其余三名太医闻言一同来拜见太子。
屋内烛火晃动,在太子苍白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听到“五内俱焚忧心不已”,他眼中滑过一抹讥诮之色,目光将几位太医上下打量一番,淡淡“唔”了一声,太医们起身退到一边,许太医不知何处失言惹了太子不快,一时再不敢多言。
许莲也是好笑,她原本还对和她同姓没准是她本家的许太医颇有好感,现在看来又奇怪他笨成这样是怎么做到副院判的?医书读傻了不成?对太子说这些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要让太子拖着病体下榻,对着南面磕个头感念皇恩浩荡?
这对天家父子之间的龃龉自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他都病成这样了,再捏着三纲五常君臣父子的礼仪逼他装出恭敬的样子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屋内无人说话,气氛一时僵滞。
许莲调节气氛无能,给太子近侍陈宝使了个眼色,陈宝会意也愿意给这位太子妃娘娘卖个好,遂提议道:“殿下躺了一日不曾进食,可要奴才拿些点心上来?”
许太医有意将功补过,抓住时机连忙添了一句:“殿下若要用膳,选些清淡好克化为好,免得肠胃受不住。”
不料太子还未说话,突然不知从谁腹中传来一阵饥饿的咕噜声。
吃过晚饭的许莲缩在一旁当布景板:......不是我,不是我,他们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众人面面相觑,还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宫人驾前失仪,有过一次经验的太子殿下却是心知肚明,盯了许莲片刻,苍白的面色禁不住染了笑意,对陈宝道:“让膳房准备些膳食,带你家娘娘去吧。”陈宝一头雾水,奴才这是在问您饿不饿,怎么扯到娘娘身上了?又听太子加了一句:“吃饱了再带进来。”
于是许莲怀着无比的怨念吃了一大碗馄饨下去,再去时太子喝了药又睡下了,她折腾了一天也有点扛不住,搭了馒头的手回屋,强忍了疲意,换了衣服洗刷干净,扑到床上一沾枕头就着了。
许莲原本还天真地盼望着,太子这只是普通的感冒,只不过症状严重了一些,用她的酒精*退了烧再加上自身顽强的抵抗力自己就会好过来,但那晚太子睡到半夜又发起热起来了,用法子退下去过不了多久又会烧起来,此后都是如此,反反复复,清醒的时间少,混沌的时间多,严重时身子滚烫不说,整个人都会烧得抽搐起来,刚吃下的东西也被吐得一点不剩。
许莲能做的微乎其微,绞尽脑汁想出一些营养滋补又清淡不油腻的粥来哄他多喝一些,这日春桃熬了红糖山药粥,她端了来也不假宫人之手亲自喂他。
莲觉得他躺了这几日,脾胃必然是虚的,喝点这个粥补补气血也是好的,不过她当然绝不会嘴贱地告诉他这是自己以前大姨妈不舒服的时候常喝的。
姜黄色的粥水上缀着几颗明红的枸杞,与底下的山药红白相间,亮暗搭配,看着卖相倒是不错。太子此时神智还算清明,闻到一股子甜味就有点腻了,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勉强吃了一口就一脸嫌弃不愿再喝的样子。
知道他不爱吃甜,特意嘱咐春桃少放了糖,煮好之后许莲自己尝过的,几乎吃不出甜味,这样还嫌弃,许莲拿汤匙轻扣一下碗边,示意他转头看她,一副对着熊孩子的无奈口气道:“原先喝药的时候也没见您皱一下眉头的,这粥味道再差,还能差过苦比黄连的药不成?”
太子不服气了:“你试试照每日三顿喝试试。”
许莲噎了,这个好像的确有点惨,再好吃的东西顿顿吃也该腻了,可您吃这个是想吐,换了别的是直接吐啊。
许莲不与他计较接着哄道:“许太医说了山药有益肾健脾之效,对您身体有好处的。”说完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太子坚决不接茬,打岔道:“你午膳用的是什么?”
他不喝,许莲也不敢硬往里塞,选了几样味道不错地答道:“脆豆腐,糟溜鱼片和素炒冬瓜。”
太子随即瞥了眼她手里的红糖山药粥,再以一种受伤的眼神盯着许莲无声抗议:看你自己吃那么好却让我吃这些。
偏偏他面庞清俊,一双眸子不曾因病清减反而更加亮若寒星,晃得许莲真想立刻把粥摔了,唤人过来让膳房什么好吃上什么让他一次性吃个痛快,好险才把底线守住了,道:“这样吧,您先把这碗粥吃了,以后每顿妾身都陪着您用,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您看这样行吗?”
当然不行,她是不沾油荤就活不下去的人,现在只是想拿话把人给哄住了,回了自己的屋子有大厨春桃保证供应,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本是一句哄人的话,太子听了却收了玩笑神色道:“其实何必如此,孤的病太医都束手无策,你每日折腾这些也只是白费气力。”
这话说得有些丧气了,许莲不知如何宽慰,默默用汤匙搅动粥水。
太子又咳了两下,带得面颊有了片刻的红晕,很快又消退下去,床帐上的金钩也随着身子的震动晃荡着敲打到床壁,太子看见到她耳边垂下一绺乌发,本想替她夹到耳后,手伸到一半又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
“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自嫁入东宫也不曾享过什么福,便遭到这样的事。”
许莲捏着匙柄的手指紧了紧,有些不想听他说下去。
他又连咳了数下,声音变得更轻,接着对她道:“若是天不假年,孤这次真的熬不过去。只盼你顾及自身,替孤好好为母后尽孝。”
搅动粥水的手一顿,许莲霍然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道:“臣妾做不到。”
“你说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得久了,连话也听不分明。
许莲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务求咬字清晰:“臣、妾、做、不、到。”
这下太子也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她。
伺候的宫人早都下去了,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许莲也不怕在人前伤了他的面子,直言道:“臣妾出宫的时候,娘娘的精神就已十分不济,嫔妾听闻娘娘虽然年过五旬,身子骨一直硬朗,极少染病,这次突然病来如山倒,究其原因,相信殿下心比妾身要清楚得多。”
太子薄唇抿成一线,神色有些动容,仍是没有搭腔。
“娘娘与殿下母子情深,令人好生欣羡。若是殿下真有个万一,娘娘心中会如何悲痛自不用妾身细说。倒是妾身自己却是不同的,妾身与殿下成婚不过两月,相识不深,亦无多少夫妻之情,所以殿下以为妾身离了殿下也不会如何,对吗?”
说完也不要他回应,手上一松摔了粥碗,扯下面罩直接扑向太子,一吻封口。
太子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怔愣之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仍有两人唇齿相碰,许莲尤嫌不足,撬开他牙关往里探寻,不顾他满嘴的苦味,寻了舌头吮了一下才迅速离开。
侍立门外的宫人听到瓷碗碎裂之声,询问两句不见回应,告了句罪便冲了进来,却见殿下与娘娘一卧一立,一个面容青白神色不虞,一个半面潮红钗环微斜,娘娘脸上的绢布不知为何掉落下来,覆在了一地的碎瓷粥水之上。
这名宫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提醒一二,便传来太子殿下带着怒气一个“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