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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宛城事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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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下,宛城街头,熊熊烈火。

    烧起这把火的,不是干柴,也不是桐油,而是人!是人的尸体燃烧出的烈火!

    “真惨啊!”

    “就是啊!好生生的,这李家就这么被灭了族!”

    “唉!你说这世道……”

    黑压压的人围观着,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眼神中有些同情与怜悯,但更多的却是麻木!

    “你们听着!”

    都尉梁丘赐站在高台,对着下面的人口宣政令:“宛城李守一家,图谋逆反,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如今李守等人已经伏法,但主犯李轶,李通等人依然在逃,若是你们见到他们,要立即上报,要是胆敢窝藏反贼,便同罪论处,诛连九族!”

    说完这些,梁丘赐才让人把一张布告贴了出来,然后又重申了几遍,这才拍了拍屁股,转身下台上马车走了。

    大火还在烧着,李氏一家的尸身已经化为焦炭,尸骨无存。

    “次元!别冲动!”

    街边一角,满脸惨然的李通张着手臂,身体前倾,似乎想要冲向火场,但却被身后年轻人拉住,无法前行。

    “叔直你别拉我!让我去……让我去啊!……啊哈——”

    李通说着就要嚎啕大哭,却被身后那人一手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次元!别这样,我们不能过去,哪里那么多人守着,去了只能是死路一条!”

    年轻人惨然的说着,捂住李通的手亦被李通的眼泪打湿。片刻后,见李通似乎稍稍平静了些,这才松开了手。

    李通脸上带着尘土的痕迹,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此刻也已被眼泪冲刷开来,留下两道渗人的泪痕。

    “……可那些,都是我的亲人啊!我要去……要去替他们收尸!”

    李通突然想要冲出去,却被反应过来的年轻人一把拉着,然后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叔直!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

    “你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年轻人压低声音死命的按住李通,眼中也已噙满泪水:“你以为我不想么?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啊!”

    李通听到这话,忽然眼神一呆,接着才捂着头压抑着哭了起来。

    年轻人叫做李松,是李通的族弟。先前李轶造反走漏了风声,便想一走了之,谁知还没出大门,便被李通母亲申屠氏和李松一同叫住。随后,他们才得知申屠氏早已从李松哪里,获知李通购买兵器,囤积粮草,准备造反的事!但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儿子,心急之下,便叫人给身在长安的李守送去书信,让他急刻回来。而此时听家中下人来报,得知李通二人要跑,这才急忙赶出来阻止二人,并且告诉李通,说李守就要回来了,让他哪儿也不许去。

    李通二人这时也是大吃一惊,便告诉申

    屠氏和李松二人,说李轶已经计划造反,并派李季送信,而李季又于途中病亡,书信丢失的事,让她们赶紧通知家人,大家一起逃离宛城。

    申屠氏听说李轶竟然也打算造反,并且事情可能已经走漏了风声,当下便吓呆了!随后便晕倒在地,吓得李通和李松只顾搀扶,回头却已不见李轶的踪影,这才知道他竟然乘着申屠氏晕倒,一个人跑了!

    而就在这时,下人突然来报,说外面来了好多官府的人,凶神恶煞,似乎是要找麻烦。李通和李松毕竟年轻,此时突逢变故,当下也慌乱神,随即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当即便只想到要跑。于是李通便背着申屠氏,和李松一起,想要从后花园小路逃跑,可是还是被官兵发现,在逃跑的过程中,申屠氏被一箭射中,气绝身亡,李通强压悲痛,无奈舍下母亲尸身,总算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和李松一同逃出了李府。

    躲过一劫的李通和李松,随后便发现城门已经设防,自己暂时逃不出去,于是便四处躲避,直到得知李家上上下下八十多口人被当街问斩,这才冒险前来,却看到了烧尸的悲惨一幕。

    李通无法忍住冲动,几欲冲进火场,都被李松拦住。而李松自己,也是强压着悲痛,因为那里面也有他的父母叔婶和兄弟姐妹。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一贯的是李家兄弟主心骨的李通,逢上这等巨大的打击,突然间也没了主意。

    李松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整个宛城,包括外面这些乡聚。都已经层层设防,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能逃到何时呢!”

    这话一出,李通便不再说话,只是愣愣的发起呆来,而李松同样也望着远处,眼神空洞,沉默不语。

    好半响之后,李通才说道:“也不知季文他怎么样了?”

    “季文!哼!他比我们先跑,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李松说着,似乎对于李轶一个逃跑的行为有些不满。

    李通听了,却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季文比我们先走不了多久,应该逃不出城,也许……”想到这里,李通突然一惊,问道:“季文不会已经被抓了吧?”

    李松一听,这才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希望他能逃得掉吧!”

    “如果季文能逃出城!那就好了!他可以去……对了!”

    李通突然想到李轶是与那刘縯连络好的,如今宛城出了事,那刘縯那边会是什么情况?是会提前起事,还是被朝廷围剿,就此散去?

    李通想了想,宛城的消息应该没那么快传到舂陵,而如果李轶逃出城,那一定会去投奔刘縯,告诉他宛城出事,那么他们一定会提前起事!而如果刘縯起事,那便成为和朝廷对抗的一股力量!而他和李松如今被通缉,也只能通过李轶投奔他们才能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李轶被抓了!那他和李松二人想要活命甚

    至报仇,也只有想办法逃出城,赶去舂陵通知刘縯起事,才能保有希望。

    想到此处,李通整理了一番情绪,这才转头对李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李松听后,也无奈的表示这是他们如今唯一的出路!无论如何,希望能尽快找到机会出城,好早日赶去舂陵,通知刘縯等人起事。

    ……

    宛城外,小长安聚。

    满面尘土,头发蓬乱的李轶,混在饥民乞丐之中,缓慢的想前走着,眼神惶恐。

    离开宛城已经三天,这三天时间里,他东躲西藏,甚至跟乞丐难民抢烂食,总算挨住了饥饿,却始终没能找到机会逃离此地。

    直到今晚,他腹中饥饿难耐,只得又冒险出来觅食,却意外的碰到了官兵盘查,当下只得抓了一把土涂在脸上,试图混进饥民队伍,躲过盘查。

    “你,过来!”

    李轶耳边突然想起官兵的声音,顿时整个人都绷紧了,接着缓缓转头,却见到那官兵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到了前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面前,然后一把将她拉了出来,托着不知去了何处。

    李轶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便在心中想,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此地里宛城太近,到处都有朝廷的官兵盘查,如果不能尽快离开,只怕早晚会被人发现。

    想到此处,李轶便左右张望了一番,接着便装作无事一般,缓缓的退出人群,朝一旁的村屋跑去。

    连续绕过几间房舍,李轶躲到了村屋后,这才靠着墙,打算喘口气,却忽然听到一声女子的呼叫声,当下便循声望了一眼,却发现是刚才那名官兵正在对一名女子施暴。

    看到这一幕,李轶心中有些鄙夷,这人居然连这种祸事都吃得下去,正想转头走人,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才又转过身来,悄悄看了看那官兵一眼,然后又左右望了望,最后蹲下身捡起一块尖硬的石头,脚步放轻,悄悄地往那官兵走去。

    女子的呼救声越来越大,而李轶心中却是紧张至极。待刚刚靠近那官兵,他便举起手中尖石,正想猛击其后脑,却发现他突然转身,脸色讶异的望着李轶,随即猛地一脚将他踢到在地。

    “想偷袭我?”

    官兵怒喊了一声,便拔出刀,朝李轶猛砍过来。李轶连日逃窜,加上腹中饥饿,此时已是虚弱不已,哪里能对付得了身强力壮的官兵,当下眼见官兵刀锋就要砍到身上,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呃!”

    一声闷哼过后,李轶发现自己并没有中刀,反而是拿刀的官兵,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背上插着一支短短的箭。

    正在李轶诧异之时,却听到一把低沉的男声。

    “你没事吧?”

    李轶急忙抬眼望去,发现黑夜里站着一位眉目清秀,相貌俊逸,嘴边留有胡须的男子,正神情关切的望着他。

    “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