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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注视感的来源(4K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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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修斯和罗伊的对话已结束。

    他将“幻人”凝成的烟雾往“无光之门”路径深处的方向吹得更远。

    随着“幻人”一路挣扎穿行,路径里清冷无言的光环开始重叠,逐渐失去了纹理交错的深奥感,堆叠的风景开始融解剥落,而最深处淡白的辉塔已变得难以窥清。

    穿越门扉的过程,只有穿越者才能体会到各种复杂的超验感受,而对于观测者而言仅仅只是囿于平面一隅的画面。

    在瓦修斯的控制下,已飘散至门扉远处的烟雾再度被拉扯成形,向后折返。

    “幻人”似乎得到了某种灵知,而那些似水晶般光洁夺目的景象失真了,至少,在众人的观测之下表现如此。

    人脸仍在怪叫挣扎,却出现了很多细节上的变化,狰狞的表情变得平静,古怪夸张的五官线条也变得平和,它带来的灵感压迫力更强,但其拥有的无形之力,似乎仍处于烟斗礼器的完全压制之下。

    瓦修斯作出类似本杰明的吸气动作,将它收回烟斗后“砰”地一声合上木盒盖子。

    “挺好,还剩最后三分钟。”他的表情很满意,整了整自己的高筒礼帽,“尼西米小姐,感谢配合,不然万一时间再耽误一会,我就只得在天亮前无功而返,另寻种种神秘学因素纠缠的时机,这也是件麻烦事...

    瓦修斯再次绕转起了怀表:“范宁先生,出去后我们回特巡厅好好交流交流,先聊聊音列残卷,再聊聊你那特纳美术馆…”

    “不,你不用回去了。”

    一直默默思考,保持沉默良久的范宁,突然眼神明亮,展颜一笑。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先是让瓦修斯愣了一下。

    而当他看到范宁手上抬起“烈阳导引”,吐出古朴的单词,怪异惨白的房间稍稍变得明亮时,十分惊奇地开口道:“怎么?你这是要动手?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来着...”

    他不确定违反地面上的警告会不会让所有人都受到牵连,但至少破坏者大概率是跑不了的。

    谁知道范宁根本没看瓦修斯一眼,他一束灵感丝线探向虚无缥缈的天际,另一束丝线…划定了一只吊在天花板上的动物人偶。

    连接,拉扯——

    那只悬挂位置靠近来时门口处的,布面上缝着怪模怪样的小狗嘴脸的人偶,顷刻间剧烈爆燃起来!

    “卡洛恩,你在干嘛!!??...”

    在范宁抬起“烈阳导引”前,希兰的目光正好又无意间扫过地面那“禁止随意破坏物件!!”的血红色字迹,她吓得惊惶失色起来。

    “你真的是找死。”瓦修斯摇头淡笑,“你难道忘记了,你,你...你......”

    原本表情轻描淡写的瓦修斯,突然双目爆睁,说话变得卡带,音量最开始稍有上扬,之后却逐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落无声。

    呆呆面壁而站的琼终于也意识到背后情况不对,转过身来。

    就像一盆清水泼到了薄层未干的画作上,瓦修斯身上的各种颜色,顷刻间被某种无形的流动之物给冲散冲淡,线条也从肿胀到撑开,再到不存。

    又是几波清水冲刷颜料,短短两三个呼吸后,瓦修斯整个人连同衣服,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挂满玩偶的房间!

    “动物园?2号牌?原来如此,走好不送...”范宁盯着这个调查员曾站立的位置,摇头冷笑。

    他在乡村宴会上曾表演的肖邦《降D大调圆舞曲》,有一个更为前世所熟悉的名字——

    “小狗圆舞曲”。

    音列残卷只有11张,挂满七色灯光的楼层也只有11F,缺失以“升C”或“降D”为主音的调性。

    该音在12个音名中位居第二。

    当带有神秘学象征的小狗玩偶被摧毁后,也就意味着2号观展号牌及所属的主人,将同样归于“不存在”的映射结局。

    “卡洛恩...”希兰心有余悸地打量着范宁,“你破坏了物件,为什么,瓦修斯没了?”

    “是禁止‘随意’破坏物件。”范宁一笑,“我不是随意,我是有意的。”

    ...范宁先生每次解释问题简洁又深奥,和指挥排练时一样。罗伊看了范宁脸庞许久后,长出一口气。

    不管如何,麻烦解决了,这个调查员以如此方式人间蒸发,虽会引起特巡厅对同行人员的一些调查,但好过其他所有结果。

    “那是什么!?”琼突然出声道。

    四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里只剩一根绳子孤零零地悬在天花板上,地上则是烧得蓬松焦黑的小狗玩偶跌落后裂开的灰烬。

    而在灰烬的中间,有一顶黑色高筒礼帽。

    “瓦修斯的帽子?”范宁快步走过去蹲下,“不对啊...刚刚这家伙明明连人带衣,加所有个人随身物件都全部消失了...”

    这实在有些难以理解,那件怀表礼器都消失了,如果说帽子的确存在某种不被抹除的特性,那为什么不是直接保留,而是消失后又从玩偶里面掉了出来?

    他伸出左手拨开灰烬,将礼帽拎起,短暂的打量后,灵觉告诉他这帽子的确存在某种“衍”的波动,且似乎有哪和此前瓦修斯戴着时不太一样,但眼睛对它表面的观测又看不出来异常。

    主要是现在没有时间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卡洛恩,还有那个…‘无光之门’怎么办?”希兰稍稍侧头看了一眼‘此门’后变幻着引人入胜的光芒的路径,又飞快地别过脸去。

    “也别管它了,我们还有更大的麻烦。”拿着礼帽的范宁站起身,神色严峻地望向另一面墙壁上的窗外。

    此前瓦修斯口中的“还剩三分钟”,现在恐怕只有一分钟了。

    一分钟,能做什么?

    这位调查员之前也说了,没有那件礼器的共振与庇护,单纯依靠自身找到与现实时空的灵感共鸣点,基本不可能实现。

    而现在的时间短到连继续探索或思考都没法进行。

    难道说自己费尽灵感和心智将瓦修斯留在了这里,但己方也只是晚几分钟步入后尘而已?

    范宁面带忧色地踏前几步,站到窗前,眺望着拂晓前的高处风景。

    原本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已显颓势,在接近天际线的扁平椭状那一带,夜色的前沿已逐步让位于铁锈般的赭红,再往下是突兀的一抹细长的白色,就像新生未知事物即将刺穿皮囊前的暴烈光芒。

    他的眼神落在了比天际线稍近,又比小镇和原野稍远之处。

    视野所见是一段看不到起止的“之”字形铁轨,就像大地上深褐色的肌理,一列通体漆黑,窗户透着隐约光芒的蒸汽火车静静地卧在其上,正是己方众人乘坐的那辆开往圣塔兰堡的列车。

    范宁忍不住顺着火车头的方向,看向此前自己下车的1号车厢阶梯。

    我现在站的地方是…

    一股明悟似电流般从他大脑中掠过,与之一并而来的,还有一些自己经历的画面片段。

    …笔尖从墨水中提起,落于谱纸低音谱号旁,三个降号被逐个画出。

    …“我选择c小调,以此致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自己曾在心中如此呐喊。

    …飞驰的钢笔,奔腾的灵感,一张张被撕碎的废稿如雪花般飘洒。

    …那个房间内忽明忽暗的煤气灯光,阴影摇曳的物件。

    …“它脱胎于溯源之旅的冲动和设想,于此时萌芽,与此地诞生,这是历史。”

    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刚刚进入这个挂满玩偶的房间时,另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里就是…“果戈里了不起大酒店”自己曾居住过的那间客房!

    虽然他还没完全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地下建筑与特纳美术馆暗门存在联系,为什么只有颜色不同,其余元素都对应地像镜像般精确,但有一点他已经确认——

    “隐灯”造成的错误时空“瓦茨奈小镇”,就是对应于现实中那日自己驾车带着希兰和琼造访过的果戈里小城!

    三人花了整整一个周末,两天半的时间都没有寻到它,没想到实际上就是三人造访的第一站!

    找到与现实时空对应的灵感共鸣点极难?但这个对应之地,是自己那首作品问世之处。

    低沉而势如破竹的“诘问动机”在自己脑海中鸣响。

    拂晓前的最后三十秒。

    惨白房间中,范宁身体周围的窗框、雕塑、墙壁的纹理、空气中的一切,只要是离自己身形不远的那一层,都开始如波纹般荡漾起来。

    他仍然伫立在窗前眺望着,之前一团又一团的事件迷雾,全部变得清晰可见。、

    没想到被吓了两次的“注视感”,竟然是两处不同时空的自我对视。

    那夜在酒店客房,因灵感过高看到的铁轨上的眼睛,就是自己本人的目光!

    ——就是自己站在故障列车的1号车厢门口,望向远方小镇灯火处的目光,望向此刻自己所站之处的目光。

    那夜自己看到的是未来自己的凝视?也不能这样说。它们并不具备经验上一致的重合时间段,只存在神秘学范畴的纠缠与对应关系。

    拂晓前的最后十秒,他对“秘史纠缠律”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卡洛恩…”“范宁先生…”几人看到范宁身边呈漩涡状的事物剪影,联系起之前瓦修斯的人间蒸发,全部吓得脸色煞白,但最先作出反应的是希兰,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挨着站到了范宁的旁边。

    也许被隐秘化之后是到另一个未知的虚无世界呢?当站稳脚跟后,她反而安心了起来。

    琼和罗伊也紧随其后想到了这一点,如果被隐秘化后是陷入另外一处不可言说之地,能同时蒸发总比单独留在这个不上不下的错误时空要好,这样还存在互相照应的可能。

    “呜!——”蒸汽火车的汽笛声突然响起。

    火车?又是火车声…

    范宁望向铁轨,只见另一辆通体乌黑,带着刺眼车灯的列车从远方疾驰而来,似乎一个呼吸后就要和原来的列车相撞了。

    幽灵火车…果戈里小镇的幽灵火车事件…跳车探查后跟着一同消失的人…被认为是癔症的不存在的史密斯夫妇小儿子…

    酒店当夜睡眠中的梦境…醒后的清晨…

    幽灵火车?...原来如此,连接现实世界与“隐灯”作用下的错误时空的媒介而已。

    范宁持起了指挥棒“旧日”,它最开始被发现的作用,就是强化自身与同伴的灵感联系,比如在乐团演奏的时候。此时,随着范宁对“钥”相无形之力的指挥调动,水波状的纹路开始朝环境四周,几人的身形莫名漂浮了起来,就跟…在清梦中的体验一样。

    在那一瞬间,几处不相干的时间场景似乎错误般地交叠在了一起。

    既有自己在当下美术馆高处迸发的灵感,又有那晚在果戈里小城客房内的迸发的灵感;既有几小时前,自己在1号车厢门口朝瓦茨奈小镇灯火方向的凝望,又有那天清晨自己梦见幽灵火车并飞出客房窗外后惊醒看到的阳光。

    他控制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撞向窗子,指挥棒尖朝外,刺穿了空气中的重重波纹,也将浑浊泛黄的玻璃撞得粉碎。

    纵身从美术馆高楼一跃而下!

    轰!!——

    几道处于不同时空的无形之力,同时作用于这处错误虬结的灵感连接点,将折叠蜷曲的隐秘帷幕扯得粉碎!

    范宁睁开眼睛,夕阳西下,列车仍未开动,田野和山峦从窗外可见。

    好像是一次睡得不怎么好的觉。

    时间上感觉很长,精力的恢复却聊胜于无。

    甚至于起到的是反作用,从身体到大脑都在不断传来酸软的疲惫感。

    装潢豪华的1号车厢,光线依旧明亮,桌面摆着点心和饮品。

    对面沙发上的琼将自己整个身体重量都伏在了里侧的希兰上,两人正在小憩。

    自己身边的卢伏案而睡,手臂旁是一本向下摊开的书,正是那设计色调偏灰暗的《〈绅士报〉鬼故事合集》。

    范宁坐着,一时间有些发懵,盯着对面两位少女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意识到桌下自己的左手握着什么东西。

    于是他低头。

    自己的双膝之上,放着一顶黑色高筒礼帽。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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