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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亦城从房间出来,已是下午。他站在二楼的过道向下望去,他爸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破天荒的没出去应酬,时不时传来他们谈话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提及自己的名字。
顾亦城转回自己房间,要出去的话,必须经过客厅。他可不想在这风口浪尖吃他老子的拳头。
过了一会儿,江蓉来敲他的门,顺道给他端来午饭。见他半躺在床上看书,笑道,“儿子,刚刚和你爸爸商量着,这假期还剩一个月,要不你约上舒涵和韩睿去欧洲玩一圈?”
顾亦城笑笑,“那你是给我买单人票,还是双人票呢?”
江蓉没好气的将盛满饭菜的盘子递到他眼前道,“吃吧,知道你饿了。”
顾亦城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刨了两口。
江蓉索性在他床边坐了下来,见他床头放着一架遥控飞机道,“怎么又玩起这个了?”仔细一看原来断成了两截,又道,“既然坏了,就扔了吧。”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顾亦城抢先一步将飞机揽在怀里,嚷嚷道,“别我管行吗?”
江蓉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准和唐家那女孩脱不了关系,啧道,“吃了饭,洗个澡,再睡个觉。这两天待在家里,哪也别去。”
“什么意思?”顾亦城眯了眯眼睛,问道,“你和顾老爷准备把我关起来?”
江蓉道,“我们都是为你好。”
顾亦城将头转向一边,不说话。
江蓉安慰了他几句,端着盘子退了出去,带上门的瞬间,顾亦城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为我好。”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你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江蓉走后,顾亦城从床上跳了起来,翻出书包,将里面的东西直接倒在床上,然后打开衣柜,恨不得将整个衣柜的东西都塞包里。带上身份证,存折,钱包,mp4,最后还顺手装上了那架断成两截的飞机。
对于一个十八岁的男孩来说,两层楼的高度是关不住他的,他想走,可以有多种方法。
顾亦城从家里偷跑出来后,直接去了唐家。
远远的,他便瞧见唐家大门口停了辆黑色轿车,以及站在一旁的舒姝。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他们想支走自己,然后再悄悄地送走舒姝,过完这个暑假,便押他去北京上大学,等他寒假回来怎么也得半年,半年的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
顾亦城站在树后,眼睛一直盯着舒姝,她左边脸有点浮肿,眼圈红红的,让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原本低着头的舒姝,忽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一接触,顾亦城心中一动,抬脚便要往她这边走。舒姝蹙着眉,下意识的拽紧了肩上的背包,因为罗琳就站在她身旁,两瓣嘴皮子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但顾亦城却在心里听见了,她说:走吧,求你了。
“舒姝,东张西望看什么呢?” 罗琳警觉的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没有人,又看了她一眼道,“待会儿魏叔叔送你过去,在舅舅家要听话。”
“恩。”舒姝点点头,罗琳将她肩上的背包卸了下来扔后备箱,又道,“等开学小姨再接你回来。”
舒姝又点了点头。
“这小魏,拿个东西怎么那么久?”罗琳合上后备箱,转身朝屋内走去,“我去看看,你先去车里等着。”
舒姝“哦”了一声,转身去拉车门,冷不防一只手从自己身后伸了过来,先她一步拉开车门,感觉背后一股力量驶来,整个人便被塞了进去,紧接着一个起码二十斤重的登山包便压在了自己腿上。她还没来及看清推自己的人,便听见了车子发动的声音,然后,一股惯性驶来,重心一偏,车飞似的开了出去。
车窗外,罗琳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从屋里冲了出来,踩着高跟鞋追出好几米,嘴里嚷嚷着“停下,快停下”,她身后唐家的别墅越来越小,而她声音也越来越小。
舒姝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忙扑上前去抢方向盘。
顾亦城推开她道,“你疯了吧?开车呢!”
“你才疯了呢!!”说着又扑了上去,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顾亦城,你快停车,你这大神经病,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对啊,我是神经病!但是我想怎样,你不知道吗?”顾亦城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她按在副驾座上道,“别打了啊,容易出车祸。”
“顾亦城!”
“放心,我有驾照。”他深深地吐了口气,轻轻说,“我不喜欢罗阿姨,他们怎么骂我都行,但不可以打你。”
舒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但却停止了打他的动作。
顾亦城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又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
车窗外景色飞逝而过,顾亦城的车开得很快,他仿佛不是在开车,而是在逃命。舒姝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想起多年前罗琳带她来到唐家的情景,那时的她对于未来一无所知,以为离别只是为了下一次相遇。而如今,未来仍然一无所知,身边却多了顾亦城,这样的车速,这样的瞬间,舒姝忽然有种错觉,也许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也许世上仅剩下她和他。
当顾亦城将车停下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他们围着a城绕了两圈,中途还加了次油,却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去哪里,最后只得开回了城里。
顾亦城将车停靠在路边,抬头看了眼kfc醒目的标志,回头问舒姝,“你饿吗?”
舒姝摸了摸肚子,点点头。
顾亦城推开车门道,“我去买点吃的,等等。”
可是不到半分钟他又折了回来,将舒姝从车里拧了出来,舒姝推他道,“干嘛啊?”
“我得防着你。”顾亦城握住她的手,自言自语道,“防着你跑了……”
顾亦城点了个全家桶,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最最最角落的位置。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坐一起吃饭,但这顿饭吃得却相当的斯文,明明都饿得不行,偏偏却要浅尝辄止。
舒姝托着腮帮子,透过落地玻璃朝下望去,霓虹灯下,繁华的城市,满街都是手牵手的情侣,偶尔一个情不自禁的拥抱或者拥吻。她很少夜里出门,何曾没见过这阵仗,脸一下红了起来,转头看了眼顾亦城,见他正盯着自己坏坏的笑,忙低下头,添了添手中的冰激凌。
“喂。”顾亦城敲敲桌子。
舒姝抬头瞅了他一眼,不说话。
“你还小吗?吃得满嘴都是,擦一下。”说着还递给她一张纸巾。
舒姝接过纸巾擦了擦,嘴里嘀咕道,“我本来也不大嘛。”
“你说什么?”
“……”
“没擦干净,左边点。”
“左边,你左右不分的吗?”要知道顾同学耐心从来都欠佳,见她擦了几次嘴角还挂着冰激凌,索性拿着纸巾决定亲自操刀,却见她怯怯望着自己,身体还往后挪了挪。
挑挑眉,他问,“甜吗?”
“什么?”
“冰激凌,甜吗?”他又问,也不等她回答,忽然站起来,俯下身吻上她的唇,不过一秒,他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笑道,“恩~挺甜的!”
前几次经验所得,顾亦城也算摸清了舒姝的脾气,见她瞪着眼,捏紧了拳头,便知她下一秒定会挥爪子,起身道,“不和你抢,再去买一个。”
顾亦城想着两人都吃得少,又点了些鸡翅汉堡打包,然后结账,一共五十几块,摸摸裤兜里的钱包准备付款,脸色一变。
钱包没了……
……
他空手而归,神色也不对,舒姝问道,“怎么了?”
顾亦城看了她半晌,闷闷的说道,“遇到了三只手。”顿了顿又道,“你身上有钱没?我包里还有存折,但必须得去柜台上取。”
舒姝掏了掏口袋,零零碎碎翻百来块钱放桌上,见他苦着脸,将两枚硬币推到他眼前道,“那个,请你吃冰激凌。”
顾亦城哼哼道,“一个冰激凌就想把我打发?告诉你,没门!”
两人回到车里,顾亦城翻出手机,然后开机,几十条未读短信,大部分是江女士发的,还有几条是舒涵和韩睿发的,内容千遍一律,不是问他在哪里,就是让他快点回家。
看来舒涵和韩睿是不能找了,但他身无分文,晚上怎么过啊?难道睡车上?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可是舒姝呢?他知道女孩子都很麻烦……何况这么热的天……
顾亦城扶着额头,努力在脑子里搜寻可以寻求帮助的人,然后眼前闪过一个人,虽然本质上他并不想找这个人帮忙。
他看了眼舒姝,见她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想是困了。叹了口气道,“把安全带系上。”
然后,转动车钥匙,踩下油门。
舒姝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她坐在顾亦城的车里,他带她去了城西的住宅区,将车开进一个老式小区,然后在一栋七层楼高的楼房前停了下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安静的小区内,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透过车窗的玻璃朝楼梯口望去,昏暗灯光下,那人的样子渐渐清晰。
白t恤,牛仔裤,因为从家里出来脚上还穿着拖鞋,他的打扮在平常不过,却又显得与众不同,就如他走路时腰挺得笔直,步伐不快,步子很稳,远远望去像一道风景,神色淡然,气质干净。
是程寒。
顾亦城闪了下灯,推开车门,单手撑在车门上道,“借我点钱,带钱包了吗?”
程寒望了眼他车内,从裤兜里掏出钱包递给他。
顾亦城接过,一看,只有伍佰元,他像鬼子进村一样将钱包里的钱扫荡而空,然后把钱包扔了回去。
程寒问,“你车里坐的谁?”
顾亦城笑笑不答,对他抱拳道谢道,“谢了,钱过两天还你啊!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便往车里钻。
然而程寒却在这个时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并且一把抓住舒姝的手。顾亦城反应自然也是极快,探过身去护住舒姝,不让他有下一步行动。
程寒说,“亦城,你不能带她走。”
顾亦城冷笑着抓住他的手,试图用蛮力让他放开舒姝,然而程寒偏偏就和他较起真来,非但没有放开,占着地理位置的优势,用力一拉便将舒姝从车里拽了出来。
顾亦城跟着从车里窜了出来,急忙伸手去拉舒姝。
程寒上前半步,将舒姝挡在身后,对顾亦城道,“小钰在电话哭得很伤心,说很担心你们。”
“有多伤心啊?她的眼泪可不是一包,是两包。两包泪都包得满满的,只要她想,眼泪就能掉下来。”顾亦城嗤笑道,“怎么?唐钰在你面前哭一哭,你就把我给卖了?
“倘若你是去找的舒涵或韩睿,我相信结果是一样。”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他是为了他好。可顾亦城哪里听得进去,他问程寒道,通知我家里了吧?”
程寒也不避讳,回道,“恩,通知了。”转而又对舒姝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抓着舒姝的手,顾亦城原本就极其的高兴,如今还当着他的面说要带人走,当场翻脸,指着程寒道,“你放开啊,别乱拉。”说着伸手便又去拉人,拉了两下仍然将人来回来,心里着急,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抡起拳便挥了过去。
顾同学到底是玩大球的运动的,程寒这种酷爱小球游戏的人自然不是对手,不过两三下的功夫,他便把对方放倒在地,然后一把将惊魂未定的舒姝给拉了过来,才不管她的大呼小叫,直接塞入车内,“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当然还不忘按下锁车键。
程寒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叹了口气,他问顾亦城,“你能带她去哪里?”
“天涯海角,哪里都行!”
“可你连伍佰元都要找我借。你想让她跟着你风餐露宿,还是沦落街头?我只能说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很独特。”
顾亦城被他这话气得够呛,直接掏出裤兜里的伍佰元钱,扔了回去。
粉红色的百元钞票落在程寒脚边,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淡淡问道,“你包里应该还有存款吧?”
顾亦城不理他,转身去拉车门。
程寒又道,“但我想你一定忘了,银行有个冻结功能。”瞥见顾亦城脸色微变,像是笑了一下,问道,“你确定这钱不要了?”
“少跟我拖延时间。”顾亦城跟着笑了一下,“虚伪。”
然后,踩下了油门,扬长而去。
夜,完全降了下来,趋向稠和,黑色的轿车在公路上没有目的前进着。
封闭的空间里,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所有事汇在一起像饴糖融化了,黏成一团糊,谁也不知下一个路口该向前,向左,还是向右。
车窗外,月亮挂在枝头,随着轿车前进的方向驶向了天际,顾亦城想,月亮上有什么?嫦娥、吴刚还是挂花树?不管有什么,它始于黑暗,但它的终点,终究应该是黎明吧?
可是,这样的夜,还有多长?还有多久?
而他能带她去哪里?
程寒的话他不想去想,却如当头棒喝,让他不能不想,也不得不想。
黑色轿车最终在江边停了下来,远山葱郁的树木形成一团一团的黑影,顾亦城才发现自己将车开到了机械厂,正是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推开车门,他走了下去,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嵌入夜色中,像蚕钻进了茧里,浸透了心,仿佛站在雨里,雨水一层又一层地渗透进衣服,皮肤,肌肉,最后渗透进了心里,凉凉的,涩涩的,无边无际的伤感迅速蔓延开来,让他感到了身体的困乏和精神的空洞。
顾亦城知道自己身上的一分一毫,无不源自于父母,少了顾家的光环庇护,他什么也不是。他以为自己有翅膀,可以飞得很高很远,其实所谓的翅膀不过是个腐朽的装饰。
他飞不起来,也带不走她。
望着通往江边的小路,顾亦城问舒姝,“你知道去江边那段阶梯有多少阶吗?”
舒姝探了个头出来,爬在车窗上道,“九十九阶。”
顾亦城笑了一下,手落在她的发间,他道,“你数错了,应该是一百阶。”顿了一下,又道,“不信,我数给你看。”
舒姝下了车,两人朝江边走去。舒姝走在前面,顾亦城背着包静静地跟在她后面,路灯在朦胧夜色中闪烁着,让人分不清那一处的灯光下,哪才是她的身影,又恰似两人的情感,朦胧而迷离。
顾亦城记得沿着巷子一直往下走,会看见一间杂货铺,再往前几十米,道路旁一棵上了年纪的银杏树,树后一段长长的阶梯,青石板铺砌而成,一直盘旋通往江边。
他知道那段阶梯其实有个名称,叫做九十九阶道。
九十九阶道,顾名思义只有九十九阶。
顾亦城其实是知道的,但他却对舒姝说,你数错了,应该是一百阶。
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圆满。
顾亦城记不清那天晚上,他拉着舒姝来来回回在那段阶道上走多久,一次又一次,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舒姝说,“好吧,我想这真是一百阶。”他终于停了下来,可他的心却停不下来。
站在银杏树下,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整个江面,他们一起目睹旭日初升,青蓝色的天际被一抹玫瑰色的曙光悄悄扯开一道口子,然后慢慢延伸扩展至整个江面。
他手撑在银杏树上,喃喃道,“不知道这树会不会结果……”
舒姝仰起头,阳光透过银杏树的枝叶漏了下来,落在她的睫毛上,犹如扑上一层金粉,眼亮出灼人的光芒,但她的脸却明净无比。
顾亦城想她一定不知道,她有多好看。他将她的脸捧了过来,如同捧着一盆兰花,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去,唇落在她的额头上,一股香潮的气息蔓延开来,在手指与脚尖产生回流,带着晕眩的感觉。他甚至想要记住她身体每一根汗毛的柔度,他的手划过她的肌肤时带来的波动,让他领悟到愉悦的幸福就是一种占有,一种精神上的燃烧,化为心中的光芒,然后全身被这光芒牵动变得紧绷,可是怀中的人却那么的柔软,她贴在自己胸口,仿佛融烧了内心一切事物,也许这一瞬间他的身体真的会飞翔。
舒姝问他,“你刚刚是不是问这颗银杏树能不能结果?”
“它结果吗?”
“它春天发芽,夏天生长,秋天落叶。银杏树是雌雄异株,必须将一雌一雄一对种植在一起才能开花结果。”
“那这颗是公的还是母的?你倒是说说,说说看它孤苦伶仃等了多少年?”
“它落叶的时候是会结果的。”舒姝道,“这原本就是两颗树,只是时间长了,主干、枝叶什么的都连在了一起,久了大家便以为这是一颗树,其实是两颗的……”
顾亦城抬头仰望着树枝,原来是两颗啊,笑了,像是忽然懂了,许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需要付出时间和代价,有时候甚至是一生。
他带不走她,他想她是知道的。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程寒出现的时候?还是钱包被偷的时候?或许更早以前?总之是比他先一步知道吧,只因为她终究是清醒着的。
他望着舒姝慢慢说道,“耶稣在星期五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是最糟糕的一天,可是三天后就是复活节。当我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安静的等待三天。我不敢要求你等我多久,三天或者三年,因为这个等待的人应该是我。但是你记住,如果有一天你走了,我会一直站这树下等你回头。”
他说着从包里翻出个东西,正是那架被舒姝用苹果砸断的遥控飞机。他将断掉的机翼递到她跟前,舒姝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顾亦城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紧紧的,可是舒姝却哭了,因为她知道,过了今天她就不会这么放任自己。他终究会走,去北京读大学,她又将是一个人,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默默想念。其实她只要记住这一刻就好,有这样一个男孩,曾经那么的喜欢自己,他笑容干净而纯粹,他站在这里,牵着她的手,许下了一生誓言,无怨无悔,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这一刻,如果能一直这样牵着手,他和她的世界就没有离散,没有隔阂,也没有背叛,那该多好。
但顾亦城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轻轻替她拭了拭眼泪,附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让她不要怕,无论自己是在哪里,都会想着她,而总有一天他能够带走她,然后一直陪在她身边。
顾亦城想,女人的眼泪果真是致命的东西。
顾亦城想,他以后一定不去凶她,好好对她。
顾亦城还想,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努力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然后负担起舒姝的一切,让她生活中只有快乐。
那个清晨,他一直抱着她,静静的看着她,他想了很多,他甚至想到了舒姝穿着婚纱的模样,当然他也想到了将舒姝放倒的画面……其实他的想象是合乎情理的,因为舒姝如今就在他怀里,她身上的香气还时不时传入他的鼻息,只要他愿意,俯下身就能含住她的唇。但顾亦城最终没有那么做,他的吻落下来,只是轻轻印在了她的额头。
即便多年后,顾亦城回想起这一幕,依旧会上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无关风月的一吻,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却是最深刻的。
他想,也许那便是爱吧。
别说三年了,就是三十年,他也是愿意等的。
于是,这一等,便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