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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
她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我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妥……恐怕她是误会了什么吧。
“姜灼……”我冲着她笑了笑,正要走近,却见眼前人影一闪,她已出现在我面前,冷着脸一把拽过我的手,将我拖走。
我惦记着那锅还没吃到的面条,下意识地挣了挣,还想回头去看,却不料她握着我的手陡然一紧,更加用力地勒着我,连拖带拽地往外走,丝毫不顾我低声的呼痛——侧脸紧绷,嘴唇紧抿,似乎在压抑着怒火一般。
我登时不敢造次,只好忍着手腕处仿佛断裂的痛楚,不甘不愿地跟着她离开。
走了一段,发现不是回我那小院的路,我鼓足勇气想要发问,却被她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她本就比我高上些许,又是习武之人,步子迈得又快又狠,我才跟着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就感到了力不从心。
身子疲惫,手腕剧痛,心里也翻涌着各式各样的情绪,有愤怒、有苦涩更又莫名其妙的委屈,脑子一热,干脆停下步子,狠狠甩开了她的手——用力之下,没有甩开,到底是引起了她的注意,教她不再一味埋头疾走,停下来冷冷地看着我。
被她看得浑身一抖,我有些退怯,转念一想:可不能就这么窝囊地认怂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她就蛮不讲理了,以后在一起了,发生什么矛盾,她还不得家暴啊?
这么一思忖,我胆气也壮了几分,抬头迎上她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正要与她好好分说分说,不料她竟弯腰蹲身,一手抄起我的腿弯,一手拦住我的腰背,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骤然腾空,我差点惊呼出声,然而一想到这是在外面,极有可能招来谷里的弟子查看,甚至是那个可恶的魏舒,这惊呼又被我死死地压了回去。
算起来,这不是姜灼第一次抱着我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情景呢?
我忍不住揽着她的脖子,将脸埋进她的肩膀——脸颊所触,只觉她微不可查地一颤,随后抱着我的步子越发快了。
——莫非,她也在害羞么?
我正要偷笑,却见她抬脚踹开一扇房门,三两步奔进内室,毫不怜惜地将我甩进了那张五尺的红木硬床上。
“唔……痛!”一时不差,我没有任何防备,腰臀狠狠地摔在床上——尽管铺着厚厚的床垫铺盖,仍是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而那个以下犯上的罪魁祸首却对我的惨样无动于衷,甩了甩手,返身将门拴好,随后抽了一把凳子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你、你干什么嘛!一声不响地把人家带走,那也就算了,还这么没轻没重地就往床上扔!痛死了!你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发憷,我情不自禁地回想着自己哪里犯了错误,可却百思不得其解,下一刻又回过神来——明明是她不对在先,我为什么要从自己身上找错误啊!
越想越是愤怒,像是漏了气的皮球教橡胶盖住了缺口,又找回了原本的气场。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且说说,要对那小子做什么?”她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那神色不似以往淡漠,别有一番执拗;肌肤如雪苍白,眼中却闪着熠熠眸光,冷然中又平添了几分娇媚妍妩,教人怦然心动。
我想,如果不是处在这针尖麦芒的对峙境况,我定是把持不住自己,恨不能扑上去亲近一番如斯佳人。
“怎么,说不出来了?呵……”见我只顾着发愣,并不回答,她的神色愈发冷峻,面罩寒霜,口吐冰雪,几乎要将我冻成冰块。
我猛一回神,顿时察觉到了不妥:且不说她这捉女干的口吻怎么听怎么怪异,就冲着她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态度,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当务之急,是消除这误会,其他的么,还是从长计议吧。
想明白这一茬,我也不与她置气,揉了揉酸痛不已的后腰,勉强坐了起来,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认真地对上她的视线,柔声说道:“姜灼,我们之间只怕有了什么误会,你先听我解释。”
她沉沉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你说。”
见她肯听,我连忙将早晨她离开以后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与她说了一遍,甚至包括在厨房里听见那少年哼着的小调;觑着她的脸色逐渐和缓下来,我也终于说到了关键之处:“半夜醒来,腹中空空,我又等不到你,便想着出来寻摸寻摸,路过厨房,正好见到有煮好的面食,打算盛一碗垫饥,哪知那少年突然出现,就要大叫,我还没来得及与他交涉,你就出现了……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说完,我嗓子有些干,舔了舔嘴唇,就见她起身端来茶壶,替我到了一盏茶。
接过茶轻抿一口,我透过茶盏的空隙偷眼看她,却见她神色有些尴尬,不由偷偷一笑,随后肃了脸色,一本正经地问道:“你那么生气,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吃醋了呀?
“殿下莫不是忘了自己做过的好、事!”她被我问得一愣,脸色倏然难看起来,在我还要琢磨她的表情背后代表着什么内涵之时,却见她收敛了所有神色,意有所指地说道——最后两个字还额外加重了语气强调。
我虽摸不着头脑,不过,从她不再平称“你我”而是改口唤我“殿下”起,我便意识到她是在与我怄气——准确地说,是单方面地生我的气。
“呃,你指什么?”我拿不准她这意味深长的眼神是想到了什么,直觉告诉我——或许又要为那个为非作歹的邝希晗背黑锅了。
“殿下可还记得揽月殿后的别院里——”她有意停顿,却只得我迷茫不解的回视,似是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那四十几个美人。”
我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揽月殿里住着八个侍君我知道,那是邝希晴御赐的,四十几个美人又从何说起?
她见我否认,冷哼一声提示道:“其中三十个,是圣上御赐的……”
——哦,原来是那三十个啊,有点印象……仿佛还有几个女的。
我恍然大悟,正要点头,忽然觉出不对:“那还有十几个呢?”
“……都是您抢来的。”她像是诧异我竟然还有脸反过来问她,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幽幽回道。
“抢来的?”我就知道,定是以前那个邝希晗做的孽——可是害苦了我。
所以,在她的理解中,是我这个荒唐的凌王殿下故态复萌,又看中了那眉清目秀的小弟子,打算将人掳回去,做那第……不知道几房的侍君?
天地良心,我就算有那贼心,也只是对着她一个人罢了。
可是这企图,却万万不敢教她知晓,而剖白心意的话,也不适合现在告诉她。
我试图用真诚的眼神表达自己的无辜;她不说话,只是用目光无声地谴责着我。
招架不住她的冷眼,我也不愿教从前背负的恶名所累,只好压下郁闷,讪笑着讨饶道:“姜灼,我那时候吧……少不更事,是以犯下大错,现在想来,实在是悔不当初——你放心,我是真的决心悔改了,等回府以后,我就将那些抢来的人都放了!”
“殿下要如何行事,那是殿下的事,与属下无关。”她淡淡地说道,脸色却比方才好上许多。
我看她有了松动的迹象,连忙再接再厉表明心迹:“刚才那件事,我说的全是真话,你相信我。”一边说,一边趁机执了她的手按在胸口,“我对天发誓,不敢有半句欺瞒,如有违此誓,教我、教我……”
——咦,电视剧里到了这种情节,一般女主角不都会一把捂住男主角的嘴巴,娇嗔着说道:谁要听你发什么毒誓!
然后两人就冰释前嫌,皆大欢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么?
怎么到了我这里,却是姜灼似笑非笑地睨着我,颇有一副等着我说下去,自在一边看好戏的架势呢?
偏偏她搭在我胸口的手掌还若有似无地收了收,教我甩开也不是,按紧也不是,只能暗骂先前自己昏了头,想出这样一个证明清白的蠢办法。
事到如今,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好咬牙发完这个誓:“……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殿下言重了,您既然如此说,属下自然是信的。”她慢慢地收回手,不咸不淡地说道。
听她言下之意,似是打算揭过这一茬,我也顺势换了个话题,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是特地到厨房来找我的吗?”
她眼神飘忽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忽然起身走到一侧的橱柜,取了两只小玉瓶和一卷干净的纱布过来,轻咳一声,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手伸过来,我给你换药。”
“手?哦……”我将白天擦伤的手递给她,就见她沉默着解开原来的包扎,细心处理过后,包上了新的药和纱布。
其实第一遍的包扎过后,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我只顾盯着她专注美好的脸发呆,就连上药时该有的刺痛和麻痒都感觉不到了——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逼她,只是默默将那疑惑压下。
“好了,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休息。”将纱布打了个结,她神色如常地抬起头,就要来扶我。
这时,我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急智,躲开她的手,侧身倒在床铺中,苦着脸对她说道:“刚才摔得太狠,把腰扭了!”
她的手一顿,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教我差点破功笑了出来。
强忍着笑,面容便有些扭曲,我索性转头埋进了被褥中,瓮声瓮气地抱怨道:“况且,我住的屋子又小又破,窗户都破了个洞,晚上风一吹,呜呜的像是鬼哭,吓死人了!”
“我去找魏舒,替你换个屋子。”偷眼看她,只见她蹙着眉头,并没有怀疑我的话,立刻就要起身去找那姓魏的。
我忙不迭拉住她,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也不用那么麻烦,我看你这间屋子就不错……不如就,将就一晚吧?”
说完,脸颊阵阵发烫,我也不好意思看她,只是屏息凝神地等着她回复——长这么大,还从没如此紧张过,心口怦怦直跳,像是有个小人举着锤子死命地敲。
长久的静默,久到我都对答案不抱希望了,就听她低低地叹了一声,仅仅两个字却教我如释重负:“好吧。”
——心下一松,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是,同意了吗?
我真的要与她睡在一道了么?
只是这样想想,便激动地不能自已,仿佛心跳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