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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峥看到弘治禅师,第一直觉是这和尚阴魂不散,在这个地方也能遇到他,然后又觉得不对,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联想到他皇城司的身份,能够摸清楚他的行踪,赵峥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的巧合是人为的策划。
弘治禅师见赵峥没有回应,戒备更深,苦笑道:“国师不必疑虑,诸多事情还请国师给老衲一个述说的机会。”
赵峥见事已至此,自己再躲闪反而落了下乘:“你去我的客栈等我便是。”弘治禅师是皇城司的人,自己的住处只怕早已被他摸的一清二楚,但依旧克制自己,没有登门拜访,等到赵峥开口答应才自行登门,足见对赵峥的尊重。
弘治禅师口诵佛号,谢过赵峥后,不顾郑家挽留离开了。
郑家的晚宴也陈善可乏,赵峥吃过饭,给五郎留一个玉佩当做是信物,两年后再接他进入白云宫修炼,还给他取了一个道号归尘。
意为归陈。
——
客栈内,赵峥遣退了众人,只留弘治一人,与他独对。
“禅师,放过那潘家遗子的人可是陈保?”赵峥在郑家见到弘治禅师,才恍然大悟那日他所说的话,赵峥身边当年能够放过潘家遗子的就只有陈保了,如今陈保已经远赴美洲,没在赵峥身边,当时赵峥下意识就将他排除了。
联系到陈保与史弥远的血仇,赵峥也有些头疼,这段恩怨赵峥也只能选择袖手旁观了,不是他对史弥远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史弥远对宋国的影响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但陈保回来知识,史弥远怕是已经死了,赵峥也为深思。
弘治正襟危坐点头道:“正是陈施主,那日他家人遇难,老衲也在一旁。如今他家人都葬在了红云寺。”
赵峥听到弘治说道与陈保之前还有这段交集,有些诧异,整理了思绪:“你对我说这些话,是要说明我与那潘家遗子脱不了干系?你想要我怎么做?”
弘治禅师微微眨眼,与赵峥对视:“当然是替天行道,主持公义了!”
赵峥听完这话忍不住跳起来,让他主持公道,不就是等于杀了史弥远吗?赵峥当然不会接这个口:“禅师说这话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这大宋能替天行道的只有当今圣上!”
弘治站起来,向赵峥行了一礼:“国师是天外之人,您传之道法,贫僧也有幸研读,您之道法穷天下之理以近大道,我今日只想请教国师这天下之理。”
赵峥听到这里,平息了许多,知道弘治要说什么,无奈说道:“赵峥也是红尘中人,人生不如意十之*,能予说的十之一二,许多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
弘治禅师再行一礼:“国师有菩萨心肠,却无雷霆手段。不是国师您无能为力,实则是顾忌天下苍生,不敢妄动。”
这句话说到赵峥的心坎上去了,看着老和尚不觉间顺眼了许多:“禅师谬赞了!”
弘治禅师摇了摇头:“火枪火炮大行于世,这世界恐怕要天翻地覆,如此巧夺天工之物,不过是国师顺手而为,非人力所能及,所以贫僧才断定国师乃天外之人,神佛不过如此,替天行道自是应当!”
赵峥看着这个说话肆无忌惮的和尚,忍不住提醒:“此罪不但涉及史弥远,恐及当今圣上,禅师也哪怕天翻地覆也要在所不惜吗!”
弘治禅师丝毫不为所动:“当年圣上初登大宝,手中无一丝权力,济王一案具是史弥远一手策划,老衲当年是亲历者定然无误。”
“这么说来,禅师当年亦是帮凶……”
弘治微微一笑,似有解脱之意:“若罪犯伏诛,老衲岂会逍遥法外!”
赵峥也笑了:“禅师修佛,当知道佛祖愿望是让众人渡进苦海,人人成佛,何苦要求助神仙,岂不有违禅师修佛本意。赵某虽有机巧,毕竟精力有限,这天下之事我管不过来。
弘治禅师双眼微闭,似在权衡:“国师仁善,忍心看着众人在苦海里挣扎?”
“自救者天助之,我没有能力救每一个人上岸,只是希望教会他们游泳的姿势,自己游上岸。”
弘治禅师听到这里,异彩涟涟:“国师教我!老衲亦在苦海挣扎。”
“你所求为何?那小和尚我可让他出海,安度余生。”
弘治禅师摇头:“重华已知自己身世,怕就是千山万水也会重返故地报仇。”
赵峥听到此处宽心了,重华想来就是那小和尚的名字:“重返故地又如何?到时候史弥远已死,他找谁报仇?倒是禅师告诉他真相,岂不有违慈悲,让他一生不得安宁,沉沦于仇恨之中。”
“国师如此斥责贫僧,脸上并无愤慨之意,想来也是赞同贫僧的做法,杀人偿命,为父报仇乃是天理人伦,贫僧自问没有做错。史弥远独相二十多年,贪赃枉法,民不聊生,致使民怨四起,他不该杀吗?”
“杀他可以,但要依国法,不得以个人恩怨了断。”
弘治禅师大笑三声:“满朝坑壑一气,视国法如同废纸,再加上圣上宠幸,罪行又怎能加于史弥远身上。贫僧观国师言行与史弥远多有不合冲突之处,与史弥远绝对不是同道之人,您与他交涉,不过是虚与委蛇,无奈之举!史弥远如今罢相,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国师为何犹豫?”
赵峥察觉弘治禅师语气有些异样,不是一个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态度,忍不住猜测他与史弥远是否有个人恩怨,所以故意激他:“赵峥所谋不在一朝一夕,禅师与我道不同不想郁闷,我们还是别谈了!”
“非是道不同,而是时不待我,几年过后,倘若史弥远老死,那当年死于他手下的冤魂该如何安息!贫僧蛰伏皇城司二十年,本想借此接近史弥远,血溅当场,奈何我等虽未史弥远拼杀办事,但一直未得接见。史弥远如今已是风中残烛,让他苟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天道蒙尘,善恶无渡了!”
说到此处,赵峥叹气:“禅师今夜如此激愤,怕是另有隐情,你求我图谋大事,却不坦诚相见,叫我如何教你。”
弘治禅师听到这里也不意外,大概也早有将底细托付之意,却问道:“国师可知我年纪?”
赵峥看弘治脸上老态尽显,双眼昏黄:“只怕年近古稀了吧!”
弘治哈哈大笑,有种意气风发的形态,全无高僧的模样:“世人皆以为我年过古稀,其实贫僧不过知名之年,五十有二。相州韩家,韩泾渭是也!“
赵峥听到相州韩家肃然一惊,相州韩家那可是大宋一等一的世家,祖上出过韩琦这位相三朝,立二帝的名相,其后代也多进入两府执宰大宋,建炎南渡后韩家更是权势不减,宁宗一朝权臣韩侂胄乃是韩琦曾孙,当年权势威望丝毫不亚于如今的史弥远。但自玉津园被史弥远槌杀,将头颅送与金国后,韩家权势烟消云散,后人不见事籍。
而这弘治禅师说他是相州韩家的怎能不让赵峥震惊,韩家如今已经成为朝中禁语,赵峥也不知其内情下落。
弘治禅师接着傲然说道:“家父韩侂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