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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到了珀留城的东南角,大黑马跑得飞快,却丝毫没有伤到人,人们只觉得一道风穿过,但是在细眼看去的时候,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骑手得意地和自己的小徒弟炫耀:“冕下不准有人在城内纵马狂奔,一旦被发现就要罚款,还要视后果给以相应的惩罚——不过那没关系,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骑得快一点,谁能看得见呢?萨奇在这方面最擅长了!要知道,按照城内给马匹和马车限定的标准速度,想要从教廷来到城门,那至少得像蜗牛一样爬上四五个小时!谁受得了啊?”
小男孩听了这话,却嘻嘻笑着:“我听冕下提起过,珀留城里有一位贤者大人监视着整座城池,他的真知之眼永不停歇,就像悬于头顶的雷霆。一旦真知之眼发现不法行为,训诫骑士们就能够在十分钟内赶到现场,就算你想逃跑也没用,贤者大人的真知之眼能自动标记你,只要你还在珀留城里,就不担心找不到你。所以老师,您能在城里策马狂奔,可不是没人发现的功劳,而是您在冕下的赦免名单里呢!”
骑士笑了笑,没有反驳。关于那位贤者大人,他了解得比希灵更多。那是位喜爱秩序与光明的长者,因为教皇的请求,安居在珀留城里震慑四方,为人类联邦守护这最后一道城墙。
巫师们只信仰智慧与知识的力量,并不去追随光明神的脚步,但是这没有什么,当神祗降临世界的时候,这片大陆就已经有智慧在流淌,最为聪颖而有天赋的人类感受弥漫在空气里的魔力,他们感知魔力研究知识,尝试运用这力量去保卫家园。但是可悲的是,这异样的同类反而更让普通人们畏惧和忌惮——如果一群家鸡里面出现一只天鹅,从没见识过天鹅的家鸡们为什么不会去恐惧甚至啄死他们呢?他们厌恶和自己不相同的人,即使这些人带着善意和笑容,所以这些愚昧的人们污蔑掌握了知识力量的巫师们是魔鬼派来的间谍,要把他们找出来纷纷烧死。
这样的处境让巫师们越来越少,对魔法的研究也时断时续,终究不能对人类的处境有什么改变。等到神明出手拯救这片大陆诞生了灵智的生灵,人人都对神明感恩戴德,但是又有谁还记得他们曾经扼杀过自我拯救的道路呢?
据教廷最隐秘的、也是最忠实记录历史的《光明之书》的记载,神明在得知巫师的存在后,曾这样说过:“我尊重力量,只要那是用于值得赞扬的地方,巫师们也是一样。”
得到这样的神谕之后,教廷最初的创始人尊奉神明的旨意,与巫师们互不干涉,只是静静观察这个群体。之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教廷致力于建设光明和秩序的土地,抵挡黑暗的侵袭,为人类在蒙坦斯大陆上争得一席之地,不再被当作猪羊去宰杀。而巫师们默默舔舐伤口,为了自保、也因为对知识的坚定信仰,他们去钻研人类的奇迹,蒙坦斯赋予他们的魔力。他们静默地躲在同类的海洋里,尽量掩藏自己以免再遭受到那样的创伤,因为他们再也经受不了一次打击了——无论是来自外部,还是来自内部。
等到这群掌握有非凡力量的人类成长起来之后,已经小有规模的人类联邦里的人民惊讶地发现了这个群体,就像是一群黑蚂蚁里发现了奇怪的白蚂蚁。但是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动摇巫师的存在了。
普通人们对除了神明之外的超凡力量再一次感到了畏惧。当他们被神明统治的时候,时间让他们习惯了这变故——无论是引领还是压迫,普通人都已经知道如何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该遵守怎样的准则,这是小人物的智慧。但是当另一种一样强大的力量出现在面前,这让他们手足无措——这是故有世界被打破的大变故,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这群“人”,该怎么面对原本亲和的邻居原来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种类。
这就是普通人的悲哀,也是普通人的迷茫。
这一切教廷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们缄默不语。治下的人民们期待神明的化身们能给他们指引一条明路,但是这不是教廷的责任——巫师何去何从,这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
是会因为以往的伤害而对人类充满厌恶,选择再一次隐居避世;还是愿意显露在人类的视线之下,光明正大地生活?
教皇们默默注视着巫师的历史,看着他们争吵、弥合、再争吵,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做出了一次又一次不同的尝试,只要这群掌握力量的人不去威胁光明秩序的社会,他们就不会去管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直到第20任教皇在一天的午后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位客人颇为年轻,看起来也不过30岁左右。教皇在他递上拜帖之后,就决定去见一见这年轻人。
“你想要什么呢?年轻人。”教皇问他。
这年轻人只是微微一笑:“尊敬的冕下,我想要我们在正常社会的一张通行证。”
巫师们会来教廷,这早在几任教皇们的预测之中,而第20任的教皇终于迎来了这么一个人。但是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人,这倒是令第20任的教皇惊讶。毕竟在教廷所知的情报里,巫师们的实力都来源于知识,但是知识需要学习和理解,每一位有所成就的巫师,他们基本都已经是50岁往上了。
这年轻人叫乌勒·泽科,据他所说,他是专精咒法系、变化系和预言系的贤者。巫师内部分为八大系,分别是变化系、防护系、咒法系、塑能系、附魔系、死灵系、预言系和幻术系,这些教皇早已知道。但是贤者是什么呢?教皇颇为好奇,这并不在他们对巫师的了解之中。
于是他很干脆的问出来了:“贤者是什么?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年轻人。”
“这没什么,冕下,”这年轻人睿智的眼瞳只是闪着温和的光芒,“这是我们刚划分出来的实力阶层,您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可能等上一两天我再来,您就不会有这个疑问了。”
他娓娓道来:“您肯定知道我们已经把现在研究出来的魔法分成了九个阶层了,但是在最近,我们发现对于魔法,我们了解得还太少。很久以前,先辈们最初了解魔力的力量的时候,他们能利用魔力做出来的事情还寥寥无几,威力也小得可怜,我们把那时候的魔法叫做一级魔法,比如说射矢术——那只是一个简单的小魔法,连最基本的精神力模型的构建都不需要。我们能利用它射出一支十字弓矢,让弓矢射向敌人,其实这和普通士兵们用十字弓射出来的弓矢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当时发明出这法术的先辈体弱多病,很希望能像强壮的士兵们那样可以保卫家园,所以在这样愿望的刺激下他用魔力射出了一只弓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可让他倒了大霉,躲了几天之后还是被烧死了。这件事被记载在我们的历史书里,可怜的是他至死都不知道他是一名巫师。”
乌勒·泽科说起巫师们那段黑暗的岁月的时候,平和理智,这让教皇相信了巫师们并没有选错领袖,至少眼前人的年龄不能代表他的阅历和智慧,巫师们也是带着诚意来到教廷的。
“这样纯粹发挥物理作用的法术,我们一直以来是把它们排在一级法术里的,像这样的法术还有许多,巫师之手、开关术等,但是最近在九级法术的顶峰,我们却发现这之上还有更为神奇,威力也更奇幻莫测的法术,它们或许不会有很大的杀伤力,但是从魔法的角度来说,那能起到的作用是更为神奇和超乎想象的……”
看出来教皇的困惑,乌勒·泽科为此亲自做出来一番演示。
乌勒把右手伸出来,慢慢闭上了眼睛,第20任教皇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好像有什么变多了,教皇知道,那是魔力,但是这魔力发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变化……就像是无知无觉存在空气中的魔力慢慢开启了神智,它们汇聚在一起,慢慢变成浓稠的一滩水,包裹着乌勒的手掌和手腕。
那是惊人的力量,虽然蕴在乌勒的手掌周围不显山露水,但是教皇知道这团平和的力量爆发出来,那是足以把他的整个教廷毁掉的。教皇也为此吃惊。
这样在教皇面前展示一种不为人知的、甚至按照乌勒自己的说法也是才发明成功的法术力量,这是危险的,不仅是对教皇,也是对乌勒。如果乌勒不能操控这力量,教皇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对乌勒来说,这里是教皇的会客厅,教皇的侍卫们忠诚沉默地守护在周围,这样在教皇面前动用力量,如果一个不慎伤到教皇,这会让乌勒再也走不出这间房子。
何况,乌勒现在可没有做什么防护手段,如果教皇因为这力量心起杀意要杀了他怎么办呢?
这对两个人都是一种考验,但是他们互相给了对方信任,教皇默默启动了他这间房子的防护法阵,不让他人来打扰,自己也只是认真看着;乌勒也的确是在魔法上面有超凡造诣的大师,他顺利施展了这魔法,显出了预期的效果——
“啊……”教皇小小地惊讶了下,这不可谓不重,能让见闻广博的教皇也为之惊讶的法术,足以证明它的不凡。
教皇对面坐着的“乌勒”,不,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人了,那只是一团乌勒形状的液体,无色无味——
“这是水么?”教皇满怀兴趣地问道。
“是的。”那团水里的的确确传来的是乌勒的声音。
“呃……”第20任教皇是个充满好奇心和冒险精神的人,否则也不会任由乌勒在他面前施放未知的法术——他已经老了,但这好奇心不减反增,教皇跃跃欲试地说,“能让我尝一尝么?这是纯粹干净的水么?不会让我实际上是在尝你的血液?”
对面的人型水体也被教皇噎住了,他停了一会儿才说:“不,这是纯粹的水,是魔法转变过来的,不是我的身体,至于我的身体在哪里……”他只是困惑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还在研究,当我用这种被命名为‘形体变化’的法术的时候,我只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这团水里,身体却不知所踪——呃,但是我保证这是纯粹的水,因为我明显感觉到了汇聚来的魔力转化成水的过程——嗯,您可以试一试……”他尴尬地说。
无论是谁被问能不能尝尝自己用法术构成的水身体的时候,都会尴尬吧。
“那让我来试试……”第20任教皇毫不忌讳,直接点了点那团水,试了试味道,“的确是水呢……真是奇怪的法术。”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