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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婵捂住脸。
她可以不要这个装疯卖傻的臭儿子吗?
纪祎怜悯地看着脸颊胀得血红的司岂。
胖墩儿听到首辅大人说的“靖王一案连累纪婵”的话了。
这就是他的报复。
司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所以, 胖墩儿的意思是, 你爹是具尸体?”
胖墩儿叉着腰怪笑起来。
纪婵解围道:“他的意思是我见多识广, 让你别往心里去。”
见多识广……这话说的。
行吧,你们娘俩说得都对。
司岂点点头。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红润的脸颊也变得苍白起来。
胖墩儿知道他是疼的,小脸又皱成一团, 收了笑意, 问纪婵,“娘,没有止疼的药吗?”
纪婵摇摇头,“麻沸散吃多了对脑子不好, 司大人只能忍几天了。”
司岂道:“儿子放心,爹能忍。”
胖墩儿想了想,“我娘说, 太疼了可以哼哼几声,心里会舒服一些。”
司岂道:“爹是成年人,忍得住。”
胖墩儿道:“成年人也是人, 爹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嘲笑你的。”
司岂道:“真的?”
胖墩儿爬上他的床,在他身边坐下, 前后摇摆着他的小短腿,说道:“当然。我娘说,当你嘲笑别人的时候, 别人也会无情地嘲笑你,做人要善良!”
司岂用右手撑着身子,勉强抬起左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你娘说的对,我儿记得也很牢。”
胖墩儿噘了噘嘴,“记性太好也很烦呐,想犯错误都不成。”
司岂深以为然。
父子俩委屈地对望了一眼。
胖墩儿凑过去在司岂脸上亲了一下,“爹,我们都是可怜人吧。”
纪婵笑了起来,“你俩要是可怜,我们岂不是更可怜,少得便宜卖乖了。”
父子俩就“嘎嘎”笑了起来。
“纪大人。”王妈妈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纪婵不大记得她,但也知道这是下人,只礼貌地点了点头。
“王妈妈怎么亲自来了?”司岂动了动。
王妈妈赶忙疾走两步,“三爷不要动,三爷不要动。”她把药碗交给罗清,说道:“二夫人担心三爷,打发老奴过来看看。”
“王妈妈替我谢谢母亲,我这边没事。”司岂疲惫地往床上趴了趴。
罗清替他擦了汗。
王妈妈知道,三爷不欢迎,她该回去了。
她看了看纪婵,想开口,又咽了回去,到底只说几句让司岂好好养伤的话,就告辞了。
胖墩儿不明白,问纪婵:“祖母担心我爹,为什么不自己来看?”
纪婵笑了笑,“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天色晚了,女子不能轻易到前院来。”
胖墩儿做了个怪相,识趣地没再说什么。
司岂趴在床上,心有所感,却也无可奈何。
“三爷,药可以喝了。”罗清把药碗端过来,捏着瓷勺,端好架势,打算一勺勺喂司岂。
司岂见妻儿齐刷刷地看着他,立刻改变了主意,要过药碗,艰难地往一旁歪了歪身子,一口喝光了。
罗清很新奇,他家三爷从来不是逞能的人,喝药也有些费劲,今儿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胖墩儿从荷包里取出几块松子糖,笑眯眯地放在司岂的手心里,夸奖道:“爹你真棒!”
司岂美滋滋地放到嘴里,甜丝丝的味道从嘴里漫延到心里,屁股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纪婵把胖墩儿抱起来,“行啦,你爹累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说着,她伸手在司岂额头上摸了一把,“现在还好。”她看向罗清,“多注意你家三爷体温,高了就喊我,另外,没人的时候最好不要盖厚的东西,一定注意卫生,知道吗?”
罗清连连称是。
纪婵又对司岂说道:“首辅大人安排我住在西边客院了,有事喊我。另外,你跟管家说一声,明儿闫先生会来。”
司岂感觉额头麻酥酥的,心情也飞扬了起来,说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让罗清跟管家说一声去。”
司岂和老刘平稳地过了两天,到第三天时,司岂的伤口有了红肿迹象。
纪婵调了生理盐水,让罗清替司岂反复清洗。
司岂每次都疼得大汗淋漓。
大约凌晨时分,纪婵被急促地敲门声叫醒了。
“来了。”她麻利地穿起衣裳,开门迎了出去。
来人是司岂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她焦急地说道:“三爷发高热了。”
纪婵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司岂的院子跑去。
院子里正飘着药香。
纪婵大步进了司岂的卧室,见他盖着大被,脸白如纸,眼睛闭紧紧的。
罗清哭着说道:“纪大人,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纪婵道:“不慌,仪贵人能挺过来,司大人也不会有问题。院子里有冰吗,没有的话马上去取。”
罗清道:“这两天没用冰,屋子里没有,小的马上去取。”
纪婵没搭理他,取了一条手巾,浸在水盆里,拧出来,搭在司岂额头上。
又找一条,再浸湿,擦拭司岂的身体。
管事的冯妈妈见她如此孟浪,立刻上前打算接手。
纪婵冷冷地说道:“你有这个功夫不如替我找些高浓度的酒来。”
“这……”冯妈妈犹豫不决。
纪婵看了她一眼:“还不快去?”
她居高临下,又带了怒气,这一眼极有威慑力。
冯妈妈哆嗦了一下,立刻转身出去了。
纪婵掀了司岂的被子,见伤口红得越发厉害了,取了调好的生理盐水来,反复冲了两遍,然后继续用凉毛巾擦他的身体。
司岂最起码烧到了四十度,每一寸肌肤都是滚烫滚烫的。
纪婵一边擦,一边小声说道:“你快打起精神来,不过是一些病毒罢了,没道理仪贵人挺得过去,你挺不过去。”
司岂紧闭双眼,连声呓语都没有。
纪婵心里揪着疼,手下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
当司衡小跑着赶来时,罗清已经把纪婵的湿手巾接过去了,他倒了烈酒,正在擦拭司岂的全身。
纪婵问道:“他今儿又盖东西了吧。”
罗清道:“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来了,老夫人和二夫人也担心,就……”
纪婵气得不行,捏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司衡长叹一声,说道:“老夫应该闭门谢客的。”
纪婵知道大理寺来的人没待多久,待得久的是内院的妇人们。
该来时不来,不该来时倒来了。
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她们。
“唉……”她长长地叹息一声,卸掉了心里的那股子怨气。
行吧,反正司家她是不会嫁进来的。
小厮把药倒凉了,端过来。
但司岂既翻不过身,也张不开嘴,根本无法强喂。
纪婵让罗清上床,把司岂的身子侧过去,固定住,然后让冯妈妈去司岂书房,找几支新毛笔。
去掉笔毛,用开水烫了笔管,一头插进司岂的嘴里。
她端过药碗,喝了一大口,然后送到司岂的嘴里。
司衡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出去,又定住了。
纪婵不避嫌地救他儿子,他又何必因此避嫌,看都不敢看一眼呢?
温热的药一口一口地喂下去。
司岂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眼睛闭得也没那么紧了。
纪婵给司岂的额头绑上冰袋,退到一旁,让罗清换温水继续物理降温。
……
一直到鸡鸣时分,司岂的体温才降了下来。
人也清醒了。
纪婵让罗清去休息,亲自倒了杯温水给他,“烧了半宿,喝点水吧。”
司岂哑着嗓子说道:“辛苦你了。”
纪婵板着脸,说道:“我再说一遍,上面不要盖厚了。”
司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只搭了一块绸布。
不过,这不算什么,让纪婵担惊受怕地伺候大半宿,才是罪过。
他愧疚着,没有说话——轻易出口的道歉,只是为了心安理得罢了,他不想那样。
纪婵又道:“首辅大人刚刚才走,他老人家白天还要进宫呢。”
“从今儿起,除了我之外,不许任何女人进出。”
司岂点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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