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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窗棂纸, 透着暴风雨森冷的寒。
谢冰身体前倾,眼睛未眨,随手将冰霜发带从发丝间抽了出来:
——在她行云流水抽发带的时候,那血红的眼睛依旧在圆圆的小孔里, 与谢冰对视。
血色从小孔里蔓延,粘稠的血液濡湿了窗棂纸, 几乎要渗到谢冰的脸上。
那双红通通的眸子里, 越发森寒幽冷。
谢冰平淡的脸上,表情终于变了:好好干坏事, 别放血弄脏衣服成不?
她现在衣裳虽然很多, 可是报废的也很多, 她不想再买衣裳了!不是被吕初玩儿奇迹冰冰, 就是被狗比大师兄玩儿奇迹冰冰, 心好累!
手中冰凉的冰霜发带,变成了一把晶莹剔透、闪烁着冰霜色的小锥子, 无声无息。
谢冰有些嫌弃的微微侧头, 抬手就用锥子戳过去。
血红眼睛兀自睁着,血液流淌, 浓郁的血迹坠落窗台上, 像是嘲弄。
……一般的锥子,又如何能伤的了它?
谢冰毫不意外:她身上没有半分灵气, 常被当做软柿子捏来捏去。今夜“鬼屋”里的又是一个体修和儒修,这鬼东西胆大包天,想要拿她下手?
尖锐的锥子尖, 透过窗棂纸洞口,准确无误的扎在血红眼睛上!
血红眼睛里是一抹不屑,自不量力。
它准备将锥子对准谢冰的眼睛,插过去。
冰霜锥子的灵气在那一刹那,直接破开了血红眼睛的那一抹血色,“噗嗤”一声,插进了眼睛里!
“啊——”
惨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血红眼睛急速撤退,这是“外来者”!狡猾的外来者,险些将它骗了!
然而,剑芒闪过,在它撤退的瞬间,本就破破烂烂的窗棂“砰”的裂开,一个青色的身影脚踩绿色藤蔓,手持带血的冰霜锥子飞了出来!
那冰霜锥子瞬间化成灵剑,剑芒在暴雨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吕初,跟上!”
在窗棂被打碎的那一刹那,吕初便已经醒来。
轰隆隆——
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谢冰身上被泼上豆大的雨水,凉意森冷。
她眯了眯眼睛,站在院落中央,没动。
无影无踪。
没有怨气,没有死气,没有血腥。
仿佛随着外面的暴雨,将一切都冲刷干净,刚才的对视,就像是幻觉。
这不应该。
也不合常理。
……
兰益善急匆匆从隔壁房间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冰像是女鬼一样从窗外爬进来,青色的衣裙已然全都湿透,可怜兮兮的贴在身上。
她追上去的急,连伞都没打。
没有护体灵气的修士,就是这么惨。
吕初用被褥将谢冰包起来,埋怨的给她擦披头散发的头发:“有怨灵就有怨灵,你喊我啊。你老是这么拼,让我怎么放心你啊?”
说到这里,吕初叹了一口气,几乎说不下去了。
谢冰的眼睫都是湿的,她眨了眨眼,抓住吕初的手:“我没事。”
她的手冰凉,吕初的手也冰凉。
两个人握着手取暖。
兰益善:“……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吕初随着谢冰出去,也没有发现血红眼睛的踪迹。
她斩妖除魔这么多年,很少碰见这种情况,按照吕初的经验,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鬼物实力太过于高强,她们俩金丹期的修为不够看;
另外一种,则是秘境的原因,当整个秘境里都是邪魅的时候,就会产生极为强大的负面威压,从而影响修士的判断。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这个秘境,实在是不容乐观。
事实上,在之后的子夜入户调查时候,并不顺利。
子夜时分,暴雨倾盆。
小镇里,隐约可见各个门派修士的各色灵气,看来,不少人跟他们想的一样,出来夜探的人不少。
修士想要凡人睡着,可太容易了:几缕灵气便可轻松搞晕凡人,谢冰入户的时候,差点跟几个修士打起来。
一个时辰后,三人重新回到鬼屋里汇总信息,之前的猜测没有用:没有任何一户人家,子夜时候有蝶魔吐纳。
兰益善:“你确定必须子夜吐纳?不仅仅是我们得到了线索,其他修士也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线索。这么多修士都已经查探过,子夜时分并未有异常,是否可以推翻你说的居民被蝶魔附身的猜测?”
理论上,是这样的。
也许蝶魔根本还没有开始行动,亦或者是蝶魔附身的对象,均已经死去。
一切风平浪静。
那些被郎中解剖过的尸体,头顶上确实有蝶魔破脑壳而出的洞口。
那么最简单的猜测,便是潜藏的冥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是以干脆利索的放入蝶魔sha're:n。
也许,因为这么多“外来者”的涌入,冥修偃旗息鼓,伺机而动。
线索又断了。
谢冰摇了摇头:“我总觉着,没有这么简单。”
……
小镇上,晨光洒下,安然和煦。
暴雨后的阳光很好,青石板上是浅浅的积水,被暴雨打落的花瓣黏在石面上。
一阵风吹过,栀子花颤巍巍的抖了抖花瓣,抖落几星水滴。
吕初随手掐了两朵栀子花给谢冰。
谢冰笑了笑,递过去一只给吕初,吕初接过来,略有些薄茧的指尖揉了揉花瓣,捏出清淡的花汁,浓郁的栀子花香萦绕指尖。
谢冰凑近花朵,吸了吸花香。
浓郁淡雅。
她借宿的那家女主人家里,也有这样的花香。
“怎么这么多花?”谢冰若有所思。
吕初:“二水,这小镇名字可是叫‘花锦镇’的。”
谢冰:???
“你现在怎么比我还细心?”谢冰震惊了,这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吕初吗?
吕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明闻虽说不喜欢我,但是教了我不少东西,这一年多我怕给你拖后腿,暗暗学了不少,能用得上就行。”
真是难为吕初了,她们俩相识十数载,少有见她如此细心的时候。
吕初手中的栀子花已然被她蹂/躏成一根枝了。
谢冰:“你跟花过不去干嘛?”
“这花太香了,就适合二水你这种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不适合我。”
她自嘲一笑,“明闻不说,我也知道他喜欢明云仙子,明云仙子本命法器是花枝,神识海都是花海……算了,我跟花无缘。”
谢冰:“不是吧,我觉着他是有点喜欢你的。”
感情的事情,谢冰自己也撞的一头包。
她叹了一口气,抬眼就看到面前的香料摊位,拉着吕初走过去:“上次你给我挑的香囊味道挺好闻的,你再给我挑一个吧。”
兰益善对女人香料兴致缺缺,他站在一边看古玩摊位,并未上前。
香料摊主是个中年男人,他笑呵呵的看着吕初给谢冰调配香料,忽而嗅了嗅鼻子:“这栀子花味道,很是浓郁。”
吕初的指尖顿了顿,将指尖的花枝搓了搓,小声附耳在谢冰旁:“花锦镇以花为祥瑞,只能自己居民摘花,禁止外来者对花不敬。”
谢冰:“……”
不早说!
她侧了侧身,将另外一只手中的栀子花背过身去。
两人闭口不言,买了香料就跑。
身后,是摊主的怒吼声:“喂!你手里拿的什么?你竟然敢摘花??”
……
谢冰挑的栀子花香囊,一人一份,给吕初也挂了一个香囊。
吕初没有拒绝。
兰益善跟上两个人的脚步,抽了抽鼻子:“真香。”
他修长的手指展开,是一枚古朴的石头挂坠,通体绿色,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花锦镇卖花为生大约有十年的历史,久而久之,连装饰品都是花。”
“我们信息不足,并未有关于花的线索,”谢冰微拧眉头,“不知道秘境要持续多少天,这简直一头雾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谢冰忽而站定,咬了咬牙道:“去坟地,我用审魂术试试。”
审魂术涉及魂魄,正道中人绝对不耻,被列为禁术,刑罚甚重。
若是被人发现,谢冰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必须在绝对信任的小队成员前展露。
……
哗啦啦的暴雨,再次在夜晚降临。
这晚的雨,给谢冰他们的行动,提供了条件。
阴森恐怖的坟地,对于三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谢冰可是乱葬岗里出来的。
暴雨几乎遮蔽了整个视线。
吕初抬手,撑着油纸伞,为谢冰挡住了倾盆的雨水。
小黄书悬浮在半空中,随着冷风翻页,谢冰低声默念:“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审魂术!”
阴森的风乍起,冷入骨髓。
粘稠的空气里,似乎随着怦溅的泥土水花,有什么要出来了。
然而,数息时间而过,只有层层叠叠的坟头寂静而立,任由暴雨将坟头草冲刷。
没有魂魄。
谢冰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她快步走到新坟头前,小黄书疯狂翻动。
没有。
没有任何魂魄。
“糟了……”
闪电劈下来,将谢冰的脸映衬的比鬼还要苍白。
“这个秘境很不对劲儿,不论因何而死的亡魂都无法提取……我早该想到的,他们的魂魄已然被控制……”
她曾在蚀日州见识过冥修摄取亡魂的手段,然而那是用肉身滋养冥修本身的魂魄,若是连魂魄都被控制呢?
换句话说,之所以没有子夜蝶魔吐纳,之所以没有七日内的亡魂,那就是说……他们的魂魄,已然在冥修的掌控中。
已经过去了半年,究竟掌控了多少魂魄?
谢冰忽而后背发寒:她曾为傀儡,深知魂魄被控制的恐怖。
毫无自我,听命而行。
根本无法反抗任何一个小小的命令。
她在绝望中挣扎了几十年,也不过是一个意识清醒徒劳反抗,行为却无比顺从的傀儡。
别说凡人,便是修为多么高深的修士,但凡魂魄被控制,或为傀儡,或为尸傀,便是行尸走肉,再也无人的七情六欲,爱恨憎恶,不过是听话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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