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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九春的目光,晏维清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剑,再抬起时依旧面无表情。“是吗?”
这阵势一看就是不相信,九春感觉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时候不怕的不是缺根弦就是真傻!可是,他特么连赤霄的衣角都没见过,又何谈就是赤霄?冤啊,巨冤!
“绝对是真的!”九春试图点头,却发现脖子也动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让眼神传达他的真诚:“我只是个小倌,那些大人物的事,撑死了也就听别人说说!赤霄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是他?再说了,我一点武功都没有,别说剑魔,根本是个剑废啊!”
九春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就怕晏维清不由分说地给他一剑——要知道,当世见过晏维清拔剑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晏维清没出声打断,耐心听完了。不仅听完,他甚至还微微一笑,然后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九春必须承认,晏维清笑起来一扫凌厉锋芒,温柔得像春风化雨;剑神光环加个人魅力,无怪江湖遍地脑残粉。换个时间地点,他说不定也要拜倒在剑神的白袍下。但现在,九春满心只想吐一口凌霄血——
晏维清不信啊!那以剑神剑魔之间的恩怨,他岂不是马上要呜呼哀哉了?
“好吧……那晏大侠,不如您来说说,为什么您觉得我是赤霄?”竟然不能以理服人,九春语气虚弱。
“很简单。”晏维清长指在桌面点了点,“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啥?”九春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赤霄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不会吧?对一个兼任魔教教主和剑魔的人来说,这种容貌是不是过于……艳丽了?确定能服众?
不对,等等,难道这才是赤霄在人前一直戴着面具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众人猜想的太丑,而是因为太美?
晴天霹雳啊!九春感觉自己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武林八卦。“我听说,没人见过赤霄的真实面目,见过的也已经死了。”他狐疑地问,“晏大侠,您是怎么知道的?”
晏维清笑而不语,却有种莫名的森冷。
九春脊背一凉,立时举了白旗。“好好,算我多嘴!”他赶紧转移话题,继续试图和晏维清讲理,“就算我真和他长得一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可能碰巧!关键是,别说内力,我连剑柄都没摸过,又怎么可能是他?”
晏维清眼神变深了一点。很少有人知道,他医术和剑术一样出众。而在九春醒来前,他已经探过了对方的脉——细弱粘滞,丹田虚空,确实是普通人无疑。
但这并不意味着,九春不是赤霄。
“赤霄没死,”晏维清语速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他只是走火入魔了。”
九春再次吃了一惊。晏维清的消息来源,毋庸置疑,肯定比一般武林中人精准。所以,对方的意思是,因为赤霄练功走火入魔,所以现在也有可能完全没武功?再接着推论,他现在百般抵赖,也只是演戏而已?
……这特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在真正绝望之前,九春想到了最后一点:“不对!”他叫出声来,几乎是欣喜若狂:“赤霄成名已经十数年,可我才十六岁!他总不可能刚出生就是剑魔了吧?”
这确实是条很强大的理由,因为大家都知道,赤霄时年二十有七。换句话来说,就是九春确实和赤霄一模一样,却是和十一年前的赤霄一模一样。正常情况下,倒溯过去这事绝不可能发生。
九春从晏维清短暂的沉默中读出了犹豫,赶忙抓紧这根救命稻草。“晏大侠,若我是赤霄,死千百次也不足惜。可我确实不是他,您肯定知道的!”
“死千百次也不足惜?”晏维清重复这句话,从表情到语气都有点怪,“你这么觉得?”
九春又想点头,但还是动不了,只能飞快地眨眼睛,表示自己绝对同意。“只要是良民百姓,哪个不觉得那魔头该死?”
晏维清定定地注视九春一会儿,突然直起身来。就在九春以为对方耐心终于告罄的时候,晏维清一转身,从窗户飘然而出,一眨眼就不见了。
……就这么走了?
九春瞪得眼眶发酸,都没看到人再回来。他刚想松口气,就意识到了新的问题:晏维清还没给他解开穴道!胳膊也没安回去!这真是名满天下的剑神该有的做派吗?
接下来的一整天,九春变本加厉地在床上躺尸。穴道在天快亮时自动解开了,但他依旧不得不装作对仆从的惊诧目光视若无睹——谁能想到,有人能在睡觉时把胳膊弄脱臼?
没错,九春没告诉其他人,晏维清夜里来过。虽然这确实是一大谈资,但他更想要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长得像赤霄这种事,传出去还有好日子过?
照九春的想法,他很想过几天之前一样的安稳日子,好安抚他受惊的心。但事与愿违的是,今天安翎馆刚开门,楼下就又吵闹起来。
不多时,小安敲响了他的房门。“九春少爷,”他隔着门道,相当紧张,“对面鸳鸯姑娘指名要见你。”
虽然九春已经把底下发生的事情听了个全,但还是要装作自己不知道。“她要见我做什么?”他问,语气和平常一样懒洋洋,“莫非她今天想光顾我的生意?”
小安额上顿时冒出一滴冷汗。这摆明了是踢馆,还照顾生意?桂妈刚出去,对面就找上门,一定是故意的!
“你去问问她,银子备好了没有。”九春不紧不慢地继续吩咐,“只要带够钱,什么都好说……”
“呵呵,银子?你们安翎馆的人,一个两个都钻进钱眼里了是吧?”
随着这清脆女声,房门被一把推开。九春睁开眼,就看到好几个美人进了他的房间。“诶哟,这不是鸳鸯姑娘吗?”他挑了挑眉,笑了,“今日吹的是什么好风啊?”
带头的正是鸳鸯。不得不说,人长得漂亮就是好,连柳眉倒竖的模样都赏心悦目。“谁有时间和你唠嗑?”
九春没回答,只往她脚面扫了一眼。你站的是我的地盘,还说没时间?
鸳鸯显然领会了这种言外之意,因为她脸颊都气红了。“那还不是因为你?说,你给宋员外灌了什么*汤?”
“哪个宋员外,我怎么不认识?”九春总算打起了一点精神。“难道是你昨天的那个客人?”
“你这不是明明知道吗?”鸳鸯更生气了。“你昨天看了他一眼,他就说今天要来找你!”
九春觉得这简直和晏维清不由分说地把他打成赤霄一样冤枉。“是吗?可我昨天看的明明是你啊?他长得肥头大耳的,哪儿有你好看?”
鸳鸯正待再指责两句,闻言差点噎住。“鬼才会信!”
九春也不生气。“不信我,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鸳鸯脸色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她恨恨地瞪着九春,片刻之后一跺脚:“你给我等着!”然后,她就和来时一样,扬着头,带着人,气势汹汹地下楼去了。
小安从头到尾被晾在一头,完全傻眼。“……就这样?”为了什么宋员外的一句话就闹上门来,又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九春也莫名其妙。若不是知道不可能,他也没那么自恋,不然真会以为鸳鸯是特地上来看他呢!“我不知道,”他无奈道,“他们不都说她是解语花吗?怎么到我这里就成霸王花了?”
虽然这次踢馆连个杯子都没打破,但桂妈——也就是安翎馆的老鸨——回来以后,知晓此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岂有此理!”她拍着桌子怒道,“卿凤台欺人太甚!连我的人都敢动!”
被称为“我的人”的九春只盯着那张桌子。他觉得他房里的桌子不会被鸳鸯砸掉,但迟早会被桂妈拍散。
桂妈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她继续慷慨激昂地陈述,“我们要让对面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九春闻出了一点不对的味道。“怎么让对面知道?”他小心翼翼地问。
桂妈显然早就等着他问,因为她立时压低了声音。“最近有个贵客要来,”她神秘兮兮地道,“只要你把他留下,咱们以后一定能死死地把对面踩在脚底!”
“有这样的贵客?”九春不太相信。
“九春啊,桂妈什么时候骗过你?”桂妈拍着胸脯保证,“接他一晚上,你的身价一定暴涨!”
贪财符合桂妈本色,但九春觉得这事儿更玄乎了。“桂妈,”他提醒,“我可是清倌。”
对老鸨来说,清倌只是噱头,用来炒作初夜价格的噱头。比如这时,桂妈立刻翻了个白眼。“我倒还希望,这位贵客他看得上你的初夜呢!”
九春眨了眨眼。这话的意思就是,该贵客就算留宿欢场也是盖着被子纯睡觉?瞎扯,除了某个大牌得要命的剑神……不,等等?
“桂妈,”九春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颤巍巍,“你说的贵客,该不会是晏大侠吧?”
答案毋庸置疑,因为桂妈马上眉飞色舞起来。“可不就是晏大侠?听说他南下福州,明日经过咱们这儿。只要你让他吃好住好,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这么容易的好事,上哪里找去?”
可九春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容易的好事。别的暂且不提,晏维清昨夜就已经到了杭州。现在和他说明天到?说没阴谋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