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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泰情急之下,一脚踹开隔壁的房门,里面的众人皆大惊失色,敬酒的手都僵直在半空。坐在席间的王薇瑜被几个浮浪子弟簇拥着,身体惊怕地微微发抖,见闯进来的人是司马泰,立刻摆脱众人的纠缠,跑过去躲在他的身后呜咽地哭起来。
司马泰揽着王薇瑜的肩膀,温柔地帮她擦着眼泪,细语柔声地劝慰了几句。
今日主宾的位置坐着梁皇后的侄子梁贤春,他因司马泰的闯入而感到有失颜面,揉了揉鼻梁,不悦地说,“都传闻泰公子丰神如玉,谦谦君子,那些手腕让女人特别受用,本来我不服,今日一比,愈发显得咱们粗鄙了,是不是?”
在座的其他宾客都应声附和,起哄道,“阳夏城第一公子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啊!”
司马泰不理会他们的挑衅,上前抢过宾客手中的酒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脸色大变,顿时将杯子摔得粉碎,勃然大怒道,“梁贤春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竟然给薇瑜喝五石散!”司马泰径直从宴席上踩了过去,揪住梁贤春的衣领。
梁贤春见司马泰丝毫不留情面,怒吼一声,“司马泰!若再放肆,小心今日没命走出这鼎中楼!薇瑜是我请来的客人,我能害她吗?”
司马泰听他矫言善辩更加气恼,“薇瑜妹妹豆蔻年华,冰清玉洁,你竟然给她喝这些玩意儿,分明就是羊入虎口。”
梁贤春先松了手上的力道,劝解道,“司马泰,不要自诩清高,费劲儿在薇瑜面前卖弄。她是御史大夫的嫡亲孙女,谁敢动她分毫?怎么也不需你强出头,省省力气吧!”
司马泰怒火中烧,举起拳头要砸向梁贤春,但最后一丝理智提醒自己如今是非常时刻,若是得罪了梁氏,只怕会影响到父亲和兄长。最终他还是讪讪收手,将梁贤春推搡到一旁。
梁贤春满不在乎地理了理衣裳,扶正了玉冠,偏头将视线迎上站在门口一言未发的司马泓,带着挑衅地笑说,“呦呵,这是谁?你看我光顾着和泰公子玩闹,竟然没发现泓公子稀客驾临。”
司马泓沉默不言。
梁贤春意图煽动在场的客人一起奚落司马泓,大家都纷纷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容向司马泓敷衍地行礼。
梁贤春向众人说,“泓公子从来不出入风月场,所以你们这些乌合之众难以结交。他可是先帝时代炙手可热的少年才俊,就在我以为要见证扶迎国立国百年来第一个战神诞生的一刻时,泓公子意气风发领兵出征,然后……。”
“然后怎么样?”众人都故意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
“然后吃了个败仗。”梁贤春说完和众人笑作一团。
司马泓随手拿起手旁博物架的一个摆件,手腕运足力,对着梁贤春的脑袋就飞掷过去。一声闷响,梁贤春“哎呦”一声,应声倒地,顷刻间殷红的血就顺着脸淌了下来,站起来还手的气力也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替梁贤春出头,随时准备拔腿开溜。论吃喝玩乐在座诸位都是行家里手,但论文治武功全是废柴。
梁贤春府上的小厮瞅着里面动了手,知道府上的小厮都不是司马泓的对手,于是悄悄溜出去想办法搬救兵。
不多会儿,救兵急促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他们踩着鼎中楼的木梯“噔噔”作响,铠甲的铜片发出铿铿之声。片刻之间,金风台被上百个禁军士兵箍的密不透风。带兵之人是梁贤璋。
梁贤春见是堂兄前来撑腰,捂着流血的脑袋,从早已被踩的支离破碎的宴席上踉跄过去,哭丧着脸求助道,“大哥……”
“啪”地一声脆响,梁贤春被大哥甩了一个耳刮子,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歪歪斜斜地倒下去,再也不敢应声。
梁贤璋鄙夷地说,“废物!还不滚回去!”
司马泰强忍笑意,佯装劝道,“梁将军莫动怒,我和春贤弟因为一点小误会争执起来,下手没轻重让他受了伤。明日我必定到府上登门致歉。”
梁贤璋冷哼一声,高昂着头并没有理睬他,继而转向司马泓。他可是为他而来。今夜如果不是听说司马泓在此,谁会为一个废物兴师动众,扰了他和醉春楼的头牌姑娘共度良宵的雅兴。
梁贤璋并没有热络上前,而是隔着一段距离,面带春风笑意,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候,“梁某正带着兄弟们在城中巡防宵禁,却刚好碰到有人来禀鼎中楼有人打架斗殴,天子脚下岂容不法之徒猖獗,立即前来处置,却不想竟是车骑将军在此宴饮,我那不成器的堂弟冲撞了您,失礼失礼!”
司马泓客气地回礼道,“梁将军言重了,我早已被先帝罢黜官职,如今只是阳夏城的一介布衣百姓。”
梁贤春假意奉承道,“将军太过自谦,姑母常训诫我等后备资质平庸,说您十八岁那年就带着五百精兵,深入北方色楞部族腹地,斩杀色楞部大将数名,一战成名,被封为车骑将军。扶迎国的少年都视您为榜样,像我们这些在京城中仰仗姑母鼻息生活的村野匹夫更对你奉若神明。”
梁贤春的奉承话滔滔不绝,司马泓早已习惯这些明褒暗贬的奚落,可司马泰却感如芒在背,又悄悄握紧了拳头。.
一直躲在司马泰身后的王薇瑜体察到如此微妙的气氛,撒娇似地拽着他的衣袖,眨着晶亮的眼睛,柔声说,“泰哥哥,你送我回府吧,如果再晚半个时辰,祖父肯定要重重责罚我。”
司马泰只好点点头,不想再无端生事。梁贤璋担心王薇瑜将今夜梁贤春所做荒唐之事状告御史大夫,姑母免不得也要将他一起责罚,于是立刻让禁军让开道路,恭送三人离开。
三人正欲出门,梁贤璋忽然叫道,“等等……”,去路立刻被两名持剑禁军拦住。
梁贤璋似乎不胜惋惜地说,“我还预备重新收拾宴席,和司马小将军把酒言欢叙叙旧。小将军卸了官职就再难相见,好似做了山中隐士与青山绿水为邻,莫不是真去了桃源隐居吧。”他顿了一下,拍着脑门回忆,忽然眼前一亮,“对,对,对,这世上还真有桃源,就在浮玉山,叫做缘溪村。如果你没去过,那就真的可惜了,它现在已经烧成焦土和瓦砾了。”
司马泓知道他故作试探,面色冷沉地挥手将挡在身前的士兵推开,带着司马泰和王薇瑜离开了云海斋。
梁贤璋挑开雅间窗户的竹帘看着楼下司马氏兄弟二人骑马渐渐消失在回城的街道上,暗自思忖:难道真不是他?”缘溪村被纵火后,手下有人回禀说见司马泓进了村子,但尾随之后却不知所踪。今日故作试探,他却毫无破绽。要么是心机深沉,要么是情报有误。他回来了,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只得吩咐手下将他行踪盯紧。
京畿四营之一的神策营驻扎在距离阳夏城北六十里的石门山上。石门山分裂成左右两座山峰,中有一条宽约十丈的石门道,古道东西两面雄山对峙,壁立千仞,空谷一线,是守卫北方的天然门户。
司马泓将伏兵埋在距离神策营仅十里的地方。这儿的地形浑然天成,如果在石门山上设下埋伏,再厉害的高手也只怕有去无回。将一切安排妥当,所有人都隐匿在茂密的丛林中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此刻山林中的动物也已经入眠,只有猫头鹰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司马泓的属下玉龙风此时来报,“公子,前方似乎有马蹄疾驰的动静,目标已经到了。”
司马泓问他,“几人?”
玉龙风回禀,“马蹄之声如细雨,约莫数十几人。”
“这么少?”司马泓颇感意外。
“应该不会有错。”玉龙风经验丰富,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传令下去,提高警惕,人马一旦进入射程之内,山鹰为号,先放箭,再择机而冲。我们的目标是抢夺虎符,如果有活口,统统留下,不可贪杀。”
“属下遵命。”
与此同时,傅澜星带着惠然和十人的侍卫,从宛城一路奔袭而来。一行人到达石门道时,一声山鹰的啼叫惊醒了归巢入眠的鸟雀,成群的鸟雀从树枝上惊起,飞过傅澜星的头顶。
“吁!”傅澜星勒住马僵,众人闻声也都纷纷停下,围聚在她的周围。
“公主,为何停下?”惠然问道。
傅澜星环顾四周,感觉石门道两侧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在黑夜中如鬼魅一般,似乎就在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没进去。她心悸万分,不安地说,“惠妈妈,我有不祥的预感。”
“公主还有十里脚程就到达神策大营,此地不宜久留。”惠然催促道。
“不,惠妈妈,现在我们分开走。”傅澜星下定决心。
“为何?”惠然不解。
傅澜星将虎符拿出来递给惠然说,“你将此物带在身上,带着田安和萧轩三人弃马,贴着山壁徒步前行。”
惠然立刻明白了解她的用意,摇头拒绝,“公主如此安排,分明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惠然不能同意。”
“惠妈妈不必劝慰,我自有万全之策。你们先走,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启程。”傅澜星态度坚决,惠然深知她素来稳妥,只能点头同意,和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田安、萧轩弃马而行。
半个时辰后,傅澜星带着其余人马又狂奔在石门道的深谷中,快马加鞭朝着神策大营方向前进。忽然傅澜星的马前蹄腾空一声急促的嘶鸣后驻足停下,不再前行,任她如何驱使也无济于事。她立刻警戒起来,“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雩龙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