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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傅澜星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营帐中,王薇瑜正躺在自己的身旁。
“薇瑜?快醒醒,你还好吗?”她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人。
薇瑜紧闭双眼,皱着眉头,似乎听见了呼唤,慢慢才睁开眼睛。
“姐姐,我们这是在哪?”薇瑜坐起身,抱着双臂,感到浑身发冷而忍不住颤抖。
“我猜我们应该身处于掌月国的军营中。”澜星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替薇瑜系上。
“猜的不错,两位贵客。”忽然营帐之外响起一个粗砂黯哑的男子声音。话音未落,男子撩帐而入。他身材高大健硕,身着银色铠甲,披着质地名贵的鸦青色丝绸披风,腰间配着一柄重剑,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双眼透着锐利的光芒,两撇精心修整的八字胡须又让他显得气度沉稳。
澜星上前拱手施礼道,“若我猜得没错,阁下便是掌月国的乐辛大将军?不知将军“请”我和小妹到军营之中,作何打算?”
乐辛微微一笑回礼道,“将公主请来此处多有得罪,还望公主海涵。不过如今是非常时期,乐某也顾不得礼数周全了。大争之世,兵不厌诈,我有公主在手,何愁不能与司马将军,或者高坐于阳夏王宫的皇帝陛下谈谈条件呢?”
“用我做人质?”澜星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我见乐将军器宇轩昂,不像是个不尚阳谋,爱耍阴招的猥琐小人啊!”澜星用话暗里狠狠将他讥讽一番。
乐辛丝毫不在意地说,“乐某一向认为人质也应该受到礼遇,特别是有价值的人质。公主放心,身在我大营中绝对安全。”说完便拔步要走。
“等等……”乐辛停住脚步回头,澜星说,“乐将军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哈哈哈……”乐辛大笑,“你们扶迎国人很擅长与别人做交易吗?我用一个没有价值的俘虏换来了你,你现在又要和我谈交易,我实在好奇,不知道又能换来什么?”
澜星将他这句话在脑海中盘桓两遍,事情来龙去脉大约有了清晰的走向,她轻描淡写地说,“你若同意,我能让你旬日之内攻下益雀关。”
听了这话,乐辛面色沉稳不漏痕迹,可澜星看得出他虽然缄口不言,脑海中却在质疑真伪,但眼神中放射出的光芒透露出他有些心动了。
澜星继续说,“我知道符域山有一条隐秘山道可直插益雀关背后,比起你大军渡过芦花河,穿过松溪高原再插到益雀关后,不知要节省多少时间。兵贵神速嘛!”
乐辛心中大惊,她竟然会对地形如此熟悉,又猜对了行军路线,他开始对这位传闻中的公主刮目相看,问道,“公主想作何交易?”
“放了我妹妹,安全送她去去益雀关大营。”澜星指了指身后的薇瑜说。
乐辛将身量纤弱的薇瑜打量一番,干脆说道,“好,就依公主说的办,只不过我要等确认这条路线没有诡诈,才可以放了她。若是其中有诈,那我只能将她的尸骨送到司马泓那去。”
待乐辛出了营帐,澜星将薇瑜拉到身旁,悄声说道,“妹妹害怕吗?”
薇瑜摇摇头,澜星安慰她说,“刚才乐辛话语间透露出非常重要的信息,我没猜错的话司马泰战败俘,但是有人劫持我们俩个换回了司马泰。如今他应该性命无虞,非常安全。现在我在想办法让你脱身。”
“我脱身了,那姐姐呢?”薇瑜追问。
“不要管我,我自己有办法。我且问你水性如何?”澜星问。
“水性足以自保。”薇瑜如实相告。
“你可愿意相信姐姐,愿意一赌?”澜星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薇瑜上前轻轻抱着她,温柔甜美的少女嗓音第一次发出果敢无畏的声音,“我永远都相信姐姐。是我的幼稚和冲动让我们面临如此危险的境地,如果我能略尽绵薄之力,我会义不容辞。”
澜星见她果决,低声附在她耳边将设想的计划和盘托出。她也说计划或许成功或许失败,一切还要看天意,但我们绝不可坐以待毙。
第二天天刚亮,乐辛亲自点了百十个精锐将士,带着澜星和薇瑜一同去踏勘那条传说中的符域山苍溪古道。
两山峰之间夹峙的古道入口就十分隐秘。接近午时,一行人才找到入口进入古道。古道原始苍茫,人迹罕至,凭借乐辛多年的作战经验,知道此处应该没人驻防,他才愿意相信傅澜星做这笔交易所拿出的诚恳态度。
山风呼啸而过,鸟兽虫鸣在山中此起彼伏响起,一种无法形容的空灵和神秘,前路未知的不安让所有人都全身戒备。
又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穿过一条异常狭窄的暗谷,爬上一段曲折蜿蜒的山道后,前方出现一片豁然开朗的草地。草地左上方依然是壁立千仞的灰岩石壁,草地的右下方一眼望不到山底,似乎是悬崖。
乐辛下令在此休整片刻。澜星和薇瑜倚靠着坐在一方平整的大石之上,看着巍峨远峰,听着山风漫过松涛林海之声。忽然,几声鸟儿的啼叫,让澜星立刻警醒。
她抬起头看到三五只毛色灰白的大鸟呼啸掠过,没错,就是它!这就是她在寻找的地方。
澜星走到乐辛身旁,同他攀谈,“乐将军,我和妹妹都不是军旅之人,不能疾行,如今走到这儿真是困乏地不行,我看天色已晚,不如今夜就在此扎营。你继续派人向前走,据我所知沿着山道再走半天就能到达目的地。我们就在此处等结果。”
乐辛踱步思索,觉得没有什么疑点和异常,只要人质在手,就算突然天降神兵十万,也能安然脱身,便应允了她的建议,派人继续沿苍溪道向深处行进,明日翻越了符域山便知她所说真假。
夜深人静,营地上响起了将士的如雷贯耳的鼻鼾之声。忽然一声少女的尖叫划破静寂山谷。乐辛从睡梦中大惊,一跃而起,操起身旁的长剑冲出营帐。
“发生了何事?”乐辛高声问道。
“将军,你看!”顺着骤然亮起更多的火把,乐辛才看到是薇瑜姑娘穿着中衣,披头散发,赤脚在草地上来回奔跑,像是发了失心疯。只见她高声自语道,“阿泰……阿泰……你在哪啊?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澜星在后面紧紧追着她,“妹妹,你快回来。妹妹!”澜星在身后一直呼唤她的名字,但她却像没听见似的,一直向悬崖边跑。
“乐将军,你快让人将她拦住,那边是悬崖。”澜星心急如焚对着乐辛高声求助。
几个兵士冲上前去,将王薇瑜围住。薇瑜站在涯边上手舞足蹈的高声大笑,身躯单薄的她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落下万丈悬崖。忽然她发现一群士兵已经渐渐逼近她,立刻惊恐万状地嘶吼,“你们不要过来,你们都是坏人!快走开!”
澜星的腿已经发软,她踉踉跄跄地靠近,安抚道,“薇瑜妹妹,快过来,到姐姐这边。”
“不要!”王薇瑜边说边向后退,乐辛的士兵没有一个人真敢上前去,担心会被这个发疯的女人连累,一个失足拖拽到悬崖之下。
王薇瑜爬上悬崖边一处高耸的山石上,站在上面,张开双臂,像是一只在岩石上栖息片刻随时要飞走的大鸟。倏然之间,她便纵身扑下了悬崖,空留一根青色的发带飘舞在空中……
“薇瑜……”傅澜星大叫一声,眼前一黑便昏过去了。
几个士兵跑过去,站在悬崖边往下张望,悬崖之下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阴森骇人。
第二天傍晚,乐辛派出去踏勘地形的斥候已经带回好消息。这条苍溪古道的确可以直接绕道益雀关之后,原本一个月的布兵排阵,或许可缩短为五日,届时乐辛大军神出鬼没出现在司马泓大军身后,打他们措手不及。
乐辛带着傅澜星返回殷城大营,她一路都沉默不言,神情哀伤。知道她是因为王薇瑜的知足坠崖而伤心欲绝,不过此时无暇顾及她的心情,心中只想着接下来如何运筹调兵遣将。
三日之后,益雀关大营。司马泓清晨升帐和诸位将领商讨下一步的战法。忽然军吏匆匆来报,“益雀关城门下发现一位奄奄一息的女子。”
司马泓心中蓦然大惊,吩咐军吏迅速将人救下抬进大营。几日前,当他看到玉龙风一脸沮丧出现在大营中,向他叙述了三人从阳夏出逃益雀关,然后半途上澜星和薇瑜却被人设计劫走的消息后,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军吏将人抬进军帐,司马泓一看,这女子不是澜星,竟然是王薇瑜。
只见薇瑜散发赤脚,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头发和身上都挂着像是水底的某种水草,显然之前在水中挣扎过。
“快将她抬去主账,让军医务必尽心救治,知会泰将军前去照看。”司马泓心中喜忧参半,怅然若失。等王薇瑜醒来,或许就知道澜星的下落了。
王薇瑜一觉醒来,便看见司马泰疲惫憔悴的面容,“哇”地放声大哭起来,扑进他的怀抱。两人劫后余生,感慨万千,紧紧抱在一起。
王薇瑜大哭眼泪滚落脸颊,呜咽道,“当我从万丈绝壁纵身跃下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懊悔。”
“懊悔什么?”
“我还没有亲口对你说一句……”王薇瑜忽然又没了先前鼓足的勇气。
“要对我说什么?”司马泰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紧紧追问。
“算了,以后再说。我要见泓哥哥,有非常紧急的事告诉他。”王薇瑜少见地严肃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