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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烨霖神色玩味地看着木桌上的两个琉璃鼓腹瓶,戏虐道:“这可真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嘛,在知情人对于蛊踪苦寻不着之际,谁曾料想在这偏远的乡野小村中却会这般突然的出现了两个中蛊之人?
此事若无奇巧,又怎会显到人前,继而使人惊诧万分。
坐在桌旁的隐月却只是兀自拨弄着鼎中香料,神色淡淡地静默不语。
得不到回应的木烨霖不禁有些诧异地顿了顿,而后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投注到隐月的身上,见他当真是全然不做理会,自是暗自敛了敛眉。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了,木烨霖总觉得今夜身边的男子有些不同寻常,似乎较之于往日,当下着一身淡色的男子,好似与那窗外的明月一般,周身浸满了夜色的寒凉。
不仅仅是神色淡了,就连身上的人气味儿都似乎浅显了几分,竟是有些出尘离世之意。
因着隐月满身的疏离,木烨霖倒是少了往日里与之暗中争锋的兴致,只是有些恹恹地径直向卫七寻问起了细情。
唯一站在屋中的卫七,凭借着暗卫敏锐的感知,隐约地发现了两位主子间的微妙气氛,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经属下查验,李三与方褚两人都已经毒蛊入脑,今日两人于意外之下忽经大喜大悲,从而引动了蛰伏在体内蛊虫,方才突然生机耗损。”话中难掩惊奇之意。
却也无怪卫七,实乃是这般蛊虫会出现在此二人体内,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较之于东方卿琪这般的名门公子,李三和方褚当真是与其差之万里,舍去出身,只看江湖地位,李三和方褚不要说是一流好手,严格来说两人都只能算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外家汉,偌大的江湖,这般的存在实在是犹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又有什么价值值得有人将这般手段用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只怕是之中另有蹊跷。
“二少爷以为如何?”
“隐月一介闲散,又怎么会知晓外边的风云涌动,怕只得是要劳累三少多费心思。”
这下不用隐月明说,木烨霖已然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隐月的异常,他十分肯定自己今日定然是无意间招惹上了身边的这人,此时此刻,男子显然十分不待见于他,不由自主地垂眼看向腰间,但见玉珠色润欲滴,心中便已然有了一番较量,暗暗心思流转,却终是一头莫名,却也识趣地利落起身,道:“今日多有烦劳,烨霖不甚感激,夜色已晚,愿二少爷好生休息,告辞。”
隐月自是笑得淡然客气:“三少,请。”
待得二人离开,隐月轻嗤一声,翻身上床,屋中再次弥漫起了迷蒙烟云。
……
客栈西边的客房之中,木烨霖看着卫七呈上的与他一并被丢出了的两只琉璃小瓶,默默瞧着里边莹白色的肥硕蛊虫,微微皱起眉头,略有纠结地转身看向身边的卫七,尤带茫然地问道:“少爷我这是哪里招着那位二少爷了?”
卫七神色一正,肃然回道:“属下不知。”
木烨霖扯了扯嘴角,凝眉好生回想了一番,无奈地低声说道:“啧,这可真是……”有些头痛地敲了敲前额,叹声道,“既然那位二少爷不耐烦管了,那也只好本少自个儿忙了。”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在木烨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困苦之色,慵懒的眉眼间锋芒暗敛,“卫七,你与卫三一同去一趟吧。”
“是,主上。”
能被江湖中人尊称上一声“木三少”,木烨霖自然不可能因为离了隐月就全无着手之地,即使隐月突然袖手旁观,关于李三和方褚的过往还是在快速而清楚地呈到了木烨霖的面前。
就像原先所想的一样,李三和方褚不过都是习了拳脚的寻常人,李三生于金曲县李家村,自幼喜好拳脚,机缘入了镖局,在江湖中闯荡了数年,待磨尽了少年意气,终是孤身一人回到了村中,最后在县城寻了份公差。
而方褚的身世就没有李三这么清白了,其年少也算富贵,自幼习了诗书,也算敏而好学,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遭恶仆谋财害命,方褚侥幸狼狈出逃,而后落草为寇,成了山间恶匪,偶然得见归乡的陈清远,乍见其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貌,又意外得知其已然功名在身,便起了取而代之之心。
方褚既然顶替了陈清远,那么按照常理,自然是要于言行之中谨慎再三,定然不会骤然于其亲朋呲牙瞪目,然而,方褚却表现地很是反常,依照他过往在山匪中的军师之才,这般不智的行为显然很是令人费解。
再往深处探寻,便能发现,方褚实则是在见到李三之后,才骤然变换了面目,观其行事显然是恨李三入骨,那么就只能说明在这之前,两人定然已经有所结怨。
乍看之下两人毫无交集,但是往细里一分析,就会明了,一个镖师和一个山匪通常会在怎样的形势下相遇,最是寻常不过——劫镖。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李三最后押送的一趟镖正是被方褚所在的山匪所劫,而方褚自身也在期间被李三重伤,后被其余逃窜的山匪丢弃在了路边,若不是侥幸被路过的武林中人救起,只怕早已魂归九泉。
方褚心高气傲,却也有几分聪慧,不然也骗不过赵知县将其招为女婿,然而为匪多年,自也心中阴厉,行动间掩不去已经刻在骨中的蛮横与暴烈,在再度见到李三之后,自是害怕被其认出,其时已然得势,加之记恨之前的险些被其打杀,便一心想要置李三于死地,最终不过恶有恶报,苦果自尝。
“怎么瞧这两人也没有什么值得被人谋夺的,即使是图其血气生机也于理不合,便是寻常的江湖人也比他们要强上一些。”木烨霖翻着手中的回报,心中很是不解。
“回主上,依照对蛊虫的验看,两人应当是在数年之前就已经中了蛊。属下之前并未在李家村中发现他人中蛊,而县衙之中也未有发现。”也就是说李三和方褚很有可能是在混迹江湖时被种下了蛊。
江湖之中龙蛇混杂,对于这样两个再是普通不过的人,想要查清他们过往的明细说容易其实很难,说不能倒也简单,单看你有些什么能耐。
“卫三,再去牢中走一趟吧。”木烨霖道,“卫七也一同去吧。”
“是,属下领命。”
李三的过往简单,倒也用不着刻意挖掘,至于方褚,一些不太合适用在李三身上的手段倒是不必顾忌于他。
被自家主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思绪有些走歪的卫七立马一个打颤,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背脊,小心翼翼地正了正脸上的表情,将之前那略显扭曲的笑容丢了个干净,然后不忘拉上一旁的卫三,落荒而逃。
木烨霖摸了摸扳指,眨巴眨巴眼睛,暗道他的暗卫果真没有自妇人肚中再度爬过一回?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么近了那位二少爷,又会是什么呢?
……
不去管深藏在迷雾之中的蛊踪,金曲县中的这桩案子却已然了却,李三将那含冤数年的骸骨迎回了家中,而被判斩监后的方褚则被狱卒发现自绝在了牢中。
刘氏妇人心中无债,却终赎不回已经苍老的年岁,然即使躺于床榻,心间也自得安然。
一身公正廉洁的赵知县对着家中痛哭欲绝的妻女,则是满心愧疚。
真相大白,却无人欢喜,唯有那已然逝去的亡灵,或得以告慰。
……
李家村的瘟疫已经过去,在一片凄凉的哀泣之后,朴实的村中乡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劳作,对于他们而言,生活便是日升月落。
此间却是已经不需要隐月与木烨霖一干人等了,几近临行,却依旧没有见着隐月周身的清冷之意有所好转,这显然很让木烨霖头疼。
独自一人的木烨霖乱无形象地枕臂歪斜在床榻之上,食指敲击着床沿,兀自沉眸静思。
半晌之后,木烨霖终于有些烦躁地翻身而起,也不理会被他压褶了的衣衫,纠结着眉头,兀自呢喃:“啧,可当真是全无一丝头绪。”
一副被难住的模样,显然有一个难题在困扰着他。
“到底是何时、何事让那人不快了呢?可真是令人糊涂啊。”听得此番言语,方才知晓,这人思虑多时的竟全然不是当前牵扯出的祸乱之事。
的确,现在在令木三少困惑烦恼的是那间木门后避而不见的男子。
起身踱步,忽而他脚下一停,却是骤然想起年前趣事,木烨霖双眸一亮,扬声唤道:“卫一。”
“请主上吩咐。”
“传令秘宫,速从药林取一株紫铃草送来。”思索一番之后,木烨霖开口说道。
“是,主上。”
木烨霖在又一次空寂下来的屋中,眨了眨眼睛,小声自语:“皇兄雕个木偶都能哄好了我那侄儿,这一株在外间已然绝迹了的紫铃草,应该也能投其所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