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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认得手表牌子,也看不出这表的好坏,指针已经不动了,周焱来回翻了翻。
“李政,这里有只手表!”
李政刚准备把木条拿给装修工,听见周焱的话,问:“什么手表?”
“不知道,是你的还是老刘叔的?卡在这底下的。”
李政走近,第一眼没看清,等周焱站了起来,把表递到他跟前,他才辨认出来。
周焱见他没反应,叫了声:“李政?”
“……这表卡在了缝隙里?”
“啊。”
李政拿过手表,拇指在表盘上擦了擦。
周焱问:“是你的?怎么掉那里了?”
李政说:“谁知道。”
“这手表还能用吗?”
李政举着这只手表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说呢?”
又脏又旧,看起来在缝隙底下呆了一段极其漫长的日子,说不定已经好几年了,跟这艘船倒是很般配。
周焱忽然看了眼李政,心头划过一丝模糊的异样。正准备回去继续干活儿,李政突然叫住她。
“等会儿。”
“嗯?”
李政把手表一抛,周焱下意识地接住。
李政说:“给你吧。”
“……给我干什么?”
李政拿着木条朝岸上走,说:“不是你找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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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虽凉,干活干了大半天,照旧出了一身汗。
地板才铺了一半,周焱回到船舱里,喝了口水,走进自己卧室休息。
岸边几个大男人正指着一堆木头框架说着话,小徒弟最大声,老师傅手上夹着根烟,认真的跟李政比划着,李政似乎在提什么要求,说完了,靠着边上的树,打起了电话,不知道聊什么,时不时地笑两声。
周焱摸了摸牛仔裤口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手表已经被她擦过了,擦完了,还是那副脏兮兮的样子,看不出本来面目。她打开书桌抽屉,把手表放了进去。
靠着书桌躺了一阵,有人走进来。
踩着拖鞋,脚步声散漫随意,走到门洞时停顿了一下,跟着提脚。
“咚——”
李政松开手,刚做好的椅子砸在了地上。
“试试。”
周焱坐了起来,“还没上漆?”
“待会儿再上。”
周焱往上面一坐,屁股还没稳,李政突然握住椅背,把她转了个身。
“哎——”周焱撑着书桌,被带着转了九十度,面朝墙壁,坐在了书桌正中位。
周焱双手扶着桌沿。
李政站在她身后,说:“看着还行。”
“……还好。”
李政随手搭了几下椅背,过了会儿,说:“起来。”
“嗯?”
周焱老老实实站起来,李政把椅子一提,又出去了。
周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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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效率高,一天下来,活基本都好了。
上了漆的桌椅放在外面晾着,窗户和门明天来安上,剩下一点地板铺完,就算完工了。
吃着晚饭,周焱说:“我待会儿去趟长桥。”
“长桥?”
“听说那边是夜市。”
“你倒是会打听。”李政问,“卖那电扇?”
“嗯,我去试试。”
李政没意见。
长桥离岸头远,周焱出来的时候,夕阳尚在,等到了长桥,天色已经黑了。
台风余威尚在,白天出了会儿太阳,现在又飘起了小雨,长桥上已经摆了两长排摊位,周焱蹭了个角落坐下时,雨已经停了。
边上的摊贩主要卖充电小台灯,光线充足,周焱借了光,把用硬纸板写成的牌子搁在了边上,四处望了望。
刚才下小雨,行人不多。
她坐在天桥的人行横道上,托腮发了会儿呆,想了想,拿出手机,给严芳芳发了一条信息。
等了半天,对方却没有回复,周焱又发了几条,最后一条信息发完,面前多了一道阴影。
周焱抬头。
“你卖电扇的?”
是个小少年,穿着件骷髅t恤,破洞牛仔,因为蹲着,看不出身高,长相尚显青涩,大约十五六岁。
周焱说:“是,这台120。”
小少年一瞥:“没包装啊?用过的?”
“没用过,百分百全新的,因为拆了包装,所以才这么便宜。”
“这还叫便宜?120呢,谁知道你用过几次了。”
“用没用过能看出来,你买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切,买回去有问题了我上哪儿找你啊,找315啊难道?”说着,小少年话锋一转,“你是本地人?”
周焱想了想,说:“嗯。”
“那你住哪边啊?东南西北哪个方向?”
“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男朋友没?”
周焱蹙眉,说:“你是不是不买啊?”
小少年说:“我看你年纪挺小,有十八了没?男朋友别是个老男人啊。”
周焱转开眼,喊:“空调扇120,全新的阿力牌空调扇只卖120!原价360,现在只卖120,可以上专柜验货,百分百全新!”
小少年往后退了一下,过了会儿,站起来,朝周焱不屑地冷笑了下,插着裤子口袋,慢悠悠走了。
周焱一边喊着,一边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又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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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呆在船上没什么事做,干脆把货仓冲了一遍,满身的泥水,回去后洗了个澡,顺便把衣服搓了。
搓完找不到晾衣架,想了想,他进了周焱卧室。晾衣架挂在衣柜门上,他抽出两个,转身的时候扫见了书桌上的书,走近看了两眼。
是《新编大学英语》,边上还放着笔记本和笔。
李政随手翻了一页,笔记本上记的全是英文单词和短语,同一个词记上好几遍,用的是铅笔,字迹底下还有橡皮擦过的痕迹。
李政拿起桌上的笔,按了按笔头,吐出来的,是细细的铅笔芯。
循环使用么?
李政按着笔头,站了一会儿,指腹轻轻刮了刮笔身,然后将它放下,视线又落在本子上。
这页是今早新写的,首行是。
他认得出来,张嘴一读,怪腔怪调的,李政自嘲一笑,晒上衣服,干脆去小超市看会儿电视消磨消磨时间。
李政上了岸,跺了跺蹭进拖鞋里的泥,刚提脚走出一步,他突然顿在了原地。
这边没路灯,对面几家店铺早已关门,远处的路灯光洒过来一些,不足以照清十米开外渐渐向他围拢过来的十来个人。
但看身形,大约是群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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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多,天桥上人流渐渐少了,周焱摇着空调扇的插头,打量着过往行人,又等了一阵,对面已经有人收摊回去了,周焱想了想,也把空调扇塞回了塑料袋里。
今天卖不出,明天也不用太指望。
天桥底下停着一辆卖西瓜的货车,周焱看了两眼,余光扫到了地摊上的大冬瓜。
周焱上前问:“冬瓜怎么卖?”
“8毛一斤。”
“8毛?”
“不贵啦,我要不是不想再拉回去,省得麻烦,不会这么便宜的,白天我卖1块2!”
周焱说:“7毛吧,我买整个。”
买了个大冬瓜,周焱费力地往回提,提一会儿,休息一下,好半天才到了岸头附近。
路灯坏了几个,这里地方较为偏僻,路上根本没人,大老远,她却听到了打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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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扫了圈跟前这群少年,说:“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几个小少年有的捂着胳膊,有的摸着后脑勺。一个个子稍小的,叫嚣道:“滚你丫的蛋!把钱都掏出来,我们十个干你一个还干不过?!”
另一个看着老成点儿的,喊:“少跟他他妈废话!上!”一挥手,十个少年再次蜂拥而上。
李政躲开一拳,踹了对方一脚,又掰住迎面而来的一个拳头,后背被砸了一下,他不痛不痒,一脚踹回去。
脚下没用几分力,这些毛孩子顶多十五六,他不能真下狠手。
李政手下留情,对方却是什么招都上,且越挫越勇,他刚一脚把一个少年踹倒在地,不知从哪儿突然蹿出了一个戴着口罩,穿着骷髅衫的少年,拎着根棍子过来,给他后脑勺闷头来了一记。
李政闷哼了声,朝地上一扑,没倒,跪着撑住了。
对方把棍子一扔,喊:“还愣什么,快跑啊!”
十个少年回过神,立刻跟着戴口罩那人跑了。
周焱气喘吁吁赶来,只看见一群人逃向了岸的另一边,李政半跪在地上。
周焱扔了冬瓜奔向他:“李政!”
李政捂着后脑勺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又朝那群少年逃跑的方向看去。
“你有没有事?是不是受伤了?”
李政放开后脑勺,看了看手,手掌上有一点血印子,没有大碍,他往衣服上擦了一下。
“没事。”他说。
周焱低头扫了眼木棍,说:“去医院看一看!”
“多大点事儿。”
周焱看着他脸上的伤,说:“你脸都青了。”
李政又说:“没事。”
“李政!”
李政向前走了几步,把冬瓜拎起来,说:“回吧。”
周焱小跑跟着他,“他们为什么跟你打架?报警吧,这里地方小,能找到他们!”
“一群未成年,报什么警?”
李政先下去,回头扶周焱。
周焱把手给他,一边往下跨,一边说:“未成年人怎么就不能报警?”
“我下手没轻重,他们要是伤了哪儿,要担责任的是谁?”
周焱跳到了甲板上,说:“你受伤了!”
李政往前走,说:“你来给我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