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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凝等人走向宴会之所时,适逢散席,王妃已经回房,其他人则在互相道别。闫铮此时正与梁大人、赵敬逢、赵温黎围在赵老太太身边交谈,朱氏则搂着赵婉凝站在一旁,赵婉凝头上的伤已经包好,脸上还挂着委屈的泪水。饶是这样,还数她眼最尖,老远就看到了墨凝,本来憋回去的眼泪哗地又流出来,跺着脚指着墨凝,抬头似是在向朱氏控诉。朱氏赶紧和眉善目地哄起来,又指了指周遭,劝慰赵婉凝。赵婉凝不甘不愿地收了声,撅着嘴恶狠狠望着墨凝。
恰巧此时,陪在梁大人身后的梁小姐也发现了墨凝,赶紧拉了拉梁大人的袖子,嘴巴朝墨凝这一努。这一动作,使得闫铮、赵老太太、赵敬逢也都一并发现了墨凝。闫铮一愣,赵敬逢则是横眉怒目地看向墨凝。
墨凝看着赵敬逢那表情,便知朱氏定是向赵敬逢告了状,也不理会,离得远远的便对着众位长辈一福身见了礼。
赵敬逢正要开口说什么,被赵温黎拉住。此时一旁的闫铮也走过来打哈哈,拍了拍赵敬逢的肩膀,在其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赵敬逢脸色一惊,而后向墨凝的方向打量了起来,而后吁了口气,强压下了心头怒火。闫铮则默默地向着墨凝这边看了一眼。
“大小姐,”海棠上前一福身,“海棠感谢大小姐今日的仗义保护。时候不早,我就带我家少爷去寻家中长辈了。”
墨凝看向阿清,见阿清不舍地看着自己。
“嗯,我也马上回家了。”墨凝点头,又冲阿清一笑,“阿清要来我店里玩哦!”
阿清欢快地点头,而后在海棠和小喜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赵老太太和赵敬逢与众人说完话,老太太便唤过了墨凝,赵家一行人离开驿馆。
可事情还没有完。
回到赵府时已是二更,老太太回福寿堂歇息去了,墨凝却被拉来朝晖堂大厅。
赵婉凝还是倚在朱氏怀里哭,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泪水。朱氏一边轻轻拍打着赵婉凝的后背抚慰她,一边责怪地眉看着墨凝。赵敬逢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瞪着眼睛看着墨凝迈步进屋、坐定,忍了再忍,本想好好说的话,还是爆发了出来:
“你看你今日,那不稳重的样子!竟还连酒与杯如何搭配都记不起了!我是怎么教你的?真是丢尽了赵家的脸!”
赵敬逢桌子拍的咣咣响,吓了墨凝一跳。不过她摸摸吓得砰砰跳的心口,仍旧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墨凝,你父亲跟你说话,你怎还坐在那里?”朱氏皱着眉,对墨凝道。
“那我应该坐在哪里?”墨凝反问。
见墨凝态度生硬,趴在朱氏怀里的赵婉凝想着要借父亲杀杀她的威风,便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叫着脑袋疼、脑袋疼,提醒着赵敬逢:这儿还有人挨了打呢!
赵敬逢果然炸了:“别的且不说,你看看你妹妹让你打的!那是你妹妹,你怎帮着外人打你的妹妹!有何话不能好好说?”
“父亲说的极是。”墨凝依然稳坐如山,眼睛漫不经心地望着前方,“按父亲的话,那么故意使手段陷害姐妹,帮着外人污蔑姐妹,讲姐妹的坏话,可都是不对的了?”
“那自然是不对!”赵敬逢断言道。
墨凝一笑:“那便问问妹妹吧。要处罚,一并处罚,我绝无怨言。”
赵婉凝连忙挣扎着起来,冲着赵敬逢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父亲,我没有!我只是跟着梁姐姐,我只是想和梁姐姐和睦相处,这对我们家,不也是有好处吗?”
朱氏不悦道:“墨凝,不要总想着将问题推到妹妹身上。你将她打伤,这伤口可是实实在在的!”说罢,赶紧去哄赵婉凝。
“那么我倒是真想请母亲解释下,婉凝妹妹,为何赴宴还要带着身旧衣裳,居然随手拎到了驿馆园子里、当场就能换上?”墨凝转看向朱氏。
朱氏一愣。其实她也是看赵婉凝换了装,才知道她带着衣裳去的。但她仍然强有理道:“带着身衣裳,又如何?是你不友爱姐妹,打她的理由吗?”
“母亲,梁小姐可是婉凝妹妹带到我店里去的,结果王妃接风宴上,她就和梁小姐穿上了一样的衣服。这先不说,怎地她看见衣服重样,第一时间就拿了手上的衣裳去换?你们家去赴宴,还随手挎着包衣裳吗?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墨凝看向朱氏。
“衣着重样,分明是你经营不善,将设计图泄露,为何赖我?”赵婉凝辩白道。
“妹妹,”墨凝看着赵婉凝,“凭你口口声声嫡女身份和良好的教养,纵然是我的图样泄露所仿制,你也不会穿着那样一身衣服,去赴宴吧?”
“你说说哪样?”赵敬逢问。
墨凝好似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父亲,那衣服,根本不能称作衣服,里面的上襦、下裳和马面裙,也不过是在领口、袖口做了个布料拼接,徒有个样子,根本不是真正的衣服。妹妹,你要不要拿出来给父亲看看?”
赵婉凝低着头不说话。
“拿来看看。”赵敬逢道。
“我……我烧了……”赵婉凝嗫嚅道。
“宴会上你我几乎一直在一起,就算我离席,你也是围在梁小姐身边,哪有功夫去放火。我看,父亲,咱们去马车、去鸾栖阁找一下,总会有的。”墨凝悠哉地建议道。
“我扔了!”赵婉凝抢白道,“带来麻烦的衣裳,我为何要留着!”她这么说着,却不敢直视墨凝。
墨凝哼笑了一声,懒得再看赵婉凝。
“母亲,我真的没有!”赵婉凝连忙求助朱氏,而后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赵敬逢,“父亲,姐姐诬赖我!”
“呵呵!”墨凝撅着嘴巴说了两个字。
“墨凝你那是何态度?”朱氏冷声道,“婉儿只是个孩子,如何能有那些坏心眼,专门去做和梁小姐一样的衣裳,不是陷自己于不义?”她说着,看了赵敬逢一眼,斜睨着墨凝道,“要我说,你经营不善才是真。你趁早将店交回,免得连累了赵家福隆号的名声。至于你的福玉号,由着它自生自灭吧,这点损失,府内还是承担得起。”
墨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她对赵敬逢道:“父亲也是一样的意思?”
赵敬逢闷声“嗯”了一声。
墨凝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父亲,你我签订的契约,我早已拿到凤阳府衙备了案,若我不同意,您单方可是无法结束契约将店收回的。若是您执意如此,我也只好找讼师将您告到府衙了。”
此话一出,赵敬逢、朱氏、赵婉凝都惊呆了。虽说墨凝日渐变得强硬甚至暴躁,但总归还是安分地栖居在赵府屋檐下。今日这话,岂不是要与亲生父亲撕破脸?
“你、你个不孝之女!”赵敬逢气的手抖,“竟要为个店铺,状告为父!”
“父亲,亲兄弟还明算账,这是生意场上的基本守则,不是您一直奉行的吗?再者,我有什么不对之处吗?”墨凝毫不畏惧地看着赵敬逢。
“你经营不善,开店头一遭便得罪了知府千金让她口舌了去,我收了你的店,是在救你!你怎这么不知抬举、不识好意!竟要与亲生父亲明算账。我倒要与你算算,我赵府养大了你,花了多少心思和银两!”赵敬逢气的站起身来,左寻右找,见手头无物,便冲着朱氏嚷,“开祠堂!开祠堂!我打死你这个不孝顺父母不关爱姐妹的刁钻丫头!”
“父亲且慢!”墨凝也站起身来,“有契约在,您要收我的店,这确实不对。不过,您的话也在理。是我经营不善在先,且福玉号着实有可能连累福隆号。但是,若我能在七日内将福玉号的生意起死回生,你就无话可说了吧?”
朱氏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捂着嘴笑起来:“墨丫头,你还没懂,现下你经营虽有疏忽,但你更疏忽的是凤阳知府千金都不喜欢你。那可是凤阳所有大家小姐心中标榜的女子,她说不许人光顾你,其他人敢吗?你就算改百种千种经营方式,你改不了人心,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过是知府千金,凤阳又有几人买她的账。”墨凝不服。
“她确实无法阻止所有人,但你可别忘记,她与闫妃自□□闺房之好,你恐也不得王妃喜欢吧?何况王妃,也不赞同你投身生意场。”朱氏说着,那斜向上看着墨凝的眼神极其令人讨厌。
墨凝还是没当回事:“总之是七日,父亲,可好?”
赵敬逢正要发作,却没想到朱氏答应了。
“好,就七日,我倒要看看,你有何神通。”朱氏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
“既然商量好了,我也该告退了。二更都不睡,也不是有教养的大家人家该有的事儿。”墨凝说着,带着丫鬟对着赵敬逢朱氏一福身,就要退下。
“你!我还未准你退下,你、你怎就自己做主了?”赵敬逢指着墨凝的背影,气的语无伦次,“你不要以为,你在你祖母面作乖讨巧就有用了,若不是你母亲劝我,若不是这班兄弟姐妹不忍心去老太太那将你这些日来的表现一一相告,你当你还有这安稳日子?你早就气死你祖母了!亏得她那般疼爱你!”
墨凝止住了脚步,却并未回身。不知为何,此时她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其实墨凝只是觉得好笑和可气,可是这股悲伤却没来由地涌出,仿佛来自身体的最深处,无法磨灭。或许,这是这副身体的主人,她的心,此刻的感受。
“父亲,您还知道,这个家里最疼我的,是祖母啊!”墨凝开了口,声音微凉,“若不是祖母护着,您在我身上花费多少银两,只怕我也是活不了这么大的。另外我还要劝告在座的各位,若是祖母得知我的反常源自何人、是何原因,若是祖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你与母亲给我安排了什么样的婚事,没错,祖母会气死,也是被你们气死的。”
言毕,墨凝只是回头淡淡地扫了几人一眼,便带着人走出去了。朱氏看了赵敬逢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赵敬逢也气得手抖,但忍了再忍,最终叹了口气便坐下了。
赵婉凝见众人熄火了,这下不干了:“父亲!母亲!大姐姐的店面,不收回了吗?她打了我,也白打了吗?”
“你闭上嘴!”赵敬逢呵斥了一声,“你还未解释,好端端的,你为何带着一套旧衣服去,还能带在手边随时换上!你今日穿的,可如你姐姐说的根本不是件衣裳?!”
赵婉凝吓得,朝朱氏怀里一缩,怯懦地看着赵敬逢。
“哎呀,好啦好啦!”朱氏连忙打圆场,“当前要紧,是准备墨凝的婚事,和看她的七日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