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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发现,林小北不在我身边,时光漫长得真另人难以忍受。
我知道,那些走失在青春河流里的爱,丢了就是丢了,永远都无法再回头。
最美的笑容
1
这是我来到这所省重点高中的第六个月。
第一堂是数学课,昏昏欲睡的我被老师点到讲台上去做题,迷茫的我不知所以。走下讲台时我听到一个嘲弄轻蔑的声音:“真是又笨又丑。”我迟钝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坐在我同桌的林小北向那个声音冲了过去,重重的一拳狠狠地击在那个男生的脸上。
面对气极败坏的校长,林小北说,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践踏郭雨汀的自尊。
是的,我就是那个又笨又丑的郭雨汀。我现在承认我又笨又丑。可是六个月前我还是父母和老师的宠儿和骄傲。我不仅聪慧而且美丽可人。从五岁起我就开始学习舞蹈和钢琴,半年前的中考我还是市二中的第二名呢。
今天早上在上学的路上碰到初中的班主任,那时她比我妈还宠我。我迎上去打招呼,她竟然愣着没认出来我。我在街上的橱窗里看到自己的影像:仿佛吃了发酵粉迅速膨胀的身体,长满痘痘的脸颊。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林小北被校长带走,我干脆就趴在桌上睡觉。实在是太疲惫了。自从到了这所省重点高中,我的骄傲就变成了沮丧。第一次月考我竟然排在全班的第十五名,以前我连年级的前五名都没出过。我想也许是我不够努力,我每天晚睡二个小时,早起一个小时,期中考试竟然考了全班倒数十名。考完试,全校搞文艺演出,我想终于轮到我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舞蹈肯定是跳不成了,因为老妈心疼我熬夜天天给我炖补品吃,结果我不仅吃成一个大胖子还吃得满脸青春痘。我报名演奏钢琴曲,文艺委员说节目有限,还有一个同学也报了钢琴弹奏,要在我们之间选一个。选就选呗,我钢琴可是过了八级的。结果当那女孩一袭白裙,美丽高雅地走向钢琴时,我干脆就逃掉了。
2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林小北在旁边叫,郭雨汀快醒醒,该吃午饭了。我揉揉眼睛看到林小北的眼角青了一大块,鼻子边的血迹还没擦干净。本来嘛,林小北这么瘦弱哪是那个大个子男生的对手。
林小北在初中时就死皮赖脸跟我做了三年的同桌。那会儿我是全校男生都想宠溺的公主。只要我微微一笑,我那独特的单面酒窝就会散发出可爱的清新的甜蜜的高贵的气息。这句话是我从大堆情书中看到的,确切地说是林小北他念给我听的。我对那些青涩幼稚的男生毫无兴趣,情书干脆交给林小北处理。这么文笔优美的情书另我的心情格外的好,所以我忍不住拍着林小北的头逗他,瞧你表情陶醉,不会是你写的吧?林小北立刻红了脸嗫嚅着辩解。这个比我还矮一头不爱学习喜欢在课本上涂鸦的男生,在我的眼中好像家中永远长不大的顽皮弟弟。不过林小北画的漫画真的很可爱,另我在枯燥的学习中常常会哈哈大笑起来。
我在学校的草坪上坐着想心事,林小北去食堂打饭。这小子,还挺有良心的,虽然我现在落魄了,他却并未嫌弃我。
我半眯着眼睛看到远处一个高高的身影,我迅速睁大双眼,没错,就是苏翔。他在开学典礼上以学长代表向新生致发言词,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发现他有着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的成熟坚定和冷峻。后来林小北帮我打听到苏翔在念初中时因为车祸失去了爸爸,妈妈残疾。在那一刻,我的心弦被莫名地拨动了。
林小北打饭回来我的眼睛正盯着苏翔的背影,我嘴角上扬,绽放笑容。我曾经幻想有一天我和苏翔并肩站在主席台上接受校长的表扬,那时我会向苏翔展露我的笑容让苏翔认识我。但现在的我知道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当苏翔经过我身边时我绽放笑容,也许再怎么笑我现在都只是一个丑丫头,但是笑着总比拉着一张苦瓜脸要好看一些,不是吗。
:“哟,郭雨汀,多久都没见过你的笑容了,真是好看。”是的,多久我都没笑过了,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任凭林小北再耍什么花样都不会再另我笑。
:“林小北,别再为我做傻事了,我想好了,我决定退学,今晚回家我就跟我父母说。”
:“什么?你,这平时油嘴滑舌的林小北此刻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过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的性格林小北是了解的,我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下午快放学时林小北拿着一封信神秘地递给我:“呵呵,郭雨汀,你的魅力真是不小呀,竟然另这么冷酷的人都会写情书给你!”我莫名奇妙地打开林小北递过来的信,先看署名--苏翔。我揉揉眼睛,没错,就是苏翔。他的字迹我认得,他的作文贴在学校的展示栏里,我看过很多遍了。信很短,苏翔写:“郭雨汀,今天中午在操场上看到你的笑容觉得好美,很想认识你,因为学校管理严格让我们每月通信一次并由我的朋友林小北做信使。”我按捺住呯呯乱跳的心脏,一把拽住林小北:“说,你什么时候跟苏翔成为朋友的?”林小北摇晃着脑袋催促我快点给苏翔回信,说送完信苏翔要帮他做作业。哎,这个不爱学习的林小北,要不是他老爸在教委当官,他连这个学校的门也进不了。
这是我第一次给男生写信,有点不知如何下笔,在林小北的指导下我向苏翔倾诉了我此时低落的心情。信写完后我暂时取消了退学的决定。林小北说得没错,退了学还怎么和苏翔做朋友呢。
第二天林小北说他爸爸帮他找了这个市里最好的老师辅导并问我是否也愿意一起去听听,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林小北的家中,名师帮我分析了我由优等生变成差生的原因:第一次月考我虽然排在第十五名,但是和第一名相差的分数并不多,省重点高中当然个个都是精英了。我每天熬夜导致第二天太疲惫,影响白天的听课,当然成绩是越来越差。找到症结加上名师的辅导,聪颖的我进步很快,再加上苏翔在信中给我鼓励:以你的灵气一定可以取得你想要的成功。期末考试我已经由差生变成中等生了。
3
我和苏翔每个月通信一次,信中的苏翔风趣幽默,原来他冷酷的外表下面也藏着男孩子的可爱与顽皮。我每次都会把信拿给林小北看:“林小北,你看,这就是我要找的王子。”
我高二时苏翔到上海念大学,但是他在信中说他会一直给我写信直到我考上大学,他在大学等我。
苏翔果然每个月都会从上海寄信给我,我回给他的信也越来越情绪愉快:我进入班级前三名。我的作文也和他一样被贴在学校的展示栏里。我进入年级前十名。我几乎和从前一样苗条美丽了。我穿着美丽的衣服在学校汇演的舞台上弹奏钢琴和跳舞。我又开始收到大把的情书我很快就可以去上海找他,因为我已经考上了他所在的学校。
终于到了去大学报道的日子,我找了数个理由拒绝父母陪我去学校报名。苏翔在信中说要去火车站接我的。当火车快开时我忽然想起林小北,一向聒噪的林小北今天却出奇的安静,也许是因为他只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心情不好。我伸出手想拍拍林小北的头安慰他几句却发现我的手够到他的头有些吃力。呵,这个林小北,竟然不知不觉长得像棵挺拔的小白杨了。
下了火车我很轻松地就在滚滚人流中找到了苏翔,他看上去更加成熟了。苏翔正东张西望,显然是在寻找我。我走过去展露笑容,嗨!我是郭雨汀。苏翔看到我愣住了,现在的郭雨汀和他在高中时见到的郭雨汀当然是判若两人。当苏翔把我手里的大皮箱接过去时,我把我的小手轻轻放进他的另一只手心里,苏翔迟疑了一下,握住我的手。
我以为我甜蜜快乐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4
大学生活很轻松,虽然不上课的时候我上图书馆、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打工,可是我还是觉得每一天都是那么漫长。
苏翔很忙,我们有时一个星期也见不到一面,见了面他也总是阴郁着脸很少讲话。于是我一个人不停地在讲,我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气氛就很压抑。每次见面后我都觉得累极了。这个沉默阴郁的苏翔仿佛不是那个我在信中认识的苏翔,信中的苏翔多么风趣亲切、善解人意。
这天我回到宿舍,同学彭晓扔一本杂志过来,郭雨汀,别一天到晚拉个苦瓜脸,瞧这木头画的漫画多搞笑。我捡起这本girl杂志,这本杂志我以前就很喜欢看。漫画真的好搞笑,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漫画里说,如果喜欢一个人,你一想起他就会忍不住笑起来。可为什么我一想起苏翔就忍不住想哭呢。最近校园里传得沸沸洋洋,说苏翔交了一个大老板的女儿。这个在信息时代用手写的方式和我通信二年半,在我人生低谷时给我勇气和力量的人,我怎可以不信任他。我等着他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可是他却不肯开口讲半句。
这些漫画让我想起林小北,他以前也画这样风格的漫画。我忍不住又拔打林小北的手机,可手机里永远都是一个冰冷的女声:你所拔打的电话是空号。林小北一定在新的学校找到他的新公主,把我给彻底地忘了。自从我来到上海他就一个电话也不曾打给我还注销了手机号码。
我突然发现,林小北不在我身边,时光漫长得真另人难以忍受。
5
我大二时,苏翔大四了,他去了北京的一个公司实习。不用费尽心思想着和苏翔见面时如何讨好他,我觉得心情轻松多了。空闲时我和彭晓一样也喜欢看girl上木头的漫画。彭晓还激动得大叫,我简直爱死木头了,如果能做他的女朋友那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烦忧。这个叫木头的作者在网上也很红,有很多的粉丝。我又忍不住想起林小北,如果林小北也把自己画的漫画拿到杂志和网上,一定也会红。
这天彭晓捧着木头的漫画哇哇大哭,原来木头马上要去日本学习漫画,并在专心学习的两年不会再有新的漫画发表。我也觉得黯然,。看不到木头的漫画,真不知我烦忧时谁能再另我笑起来。
这时苏翔打长途电话来,他让我到他宿舍床下的纸箱里找一些资料寄到北京。
我很快就在苏翔床下的纸箱里找到他要的资料,我正准备把纸箱子推到床下时看到一些信。我抽出来,那是我在高中时写给他的信,可是这些信根本就没有拆开过,我觉得奇怪。接着我又看到很多信,是拆开的,我打开来,竟然是林小北写的,林小北写的这一封封信竟然和苏翔写给我的信一模一样。我坐在地上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我想不明白可是我的心却异常慌乱。我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把苏翔的室友吓坏了,要送我去医院。我说不必,请帮我给苏翔打个电话。
6
在电话里苏翔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
四年前,他还在上高三,也就是我上高一时,林小北忽然找到他要他写一封信给我,准确说是抄林小北写好的一封信。他当然拒绝了。他绝不会在高三时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浪费时间。林小北求他,说他的一封信也许可以让一个女孩打消退学的决定,甚至可以改变那个女孩的命运。但真正另他点头的是林小北拿他的新手机做为酬谢。花十分钟抄一封信就可以得到一部价值千元的手机,只有傻瓜才会摇头。况且当时他妈妈每个月的医药费是个庞大的数字,他已经开始为明年大学的费用而发愁。
以后他每抄一封信林小北都会给他酬劳,有时是物品,有时干脆就是钱。他肯到火车站去接我更是林小北拿出自己的数码相机做为条件。他念大学就是那个北京的老板资助的,后来老板的女儿看上他,老板也很赏识他。也好,这样他再也不会为妈妈的医药费发愁。他说这就是他的命,如果不发生那场车祸,他也许会爱上我。就像林小北曾对他说:没有人可以拒绝郭雨汀的笑容。包括他这样冷酷的人在火车站看到我的笑容心也轻轻地跳了起来。
7
我拖着疲惫至及的身体回到宿舍,我爬到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林小北的影像:他为我打架。他去求苏翔给我写信。他找名师为我辅导。他求苏翔去火车站接我。我突然很想见林小北,我要问问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又从我生活中消失。可是我到哪里去找他呢?我当年只顾自己考上了苏翔所在的大学而兴奋连林小北所在的大学在哪里都没有问过。
突然彭晓扑到我身上大叫,快点起来,木头来上海了,他要从这里坐航班去日本。快点,两个小时后他就上飞机了。
我被彭晓拖到机场。很多木头的粉丝和记者围在木头的身边。那些女孩大叫着我爱你,你好帅,不要走。彭晓尖叫着冲了上去。
木头一点也不像一根木讷的木头。他又高又帅,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有记者问:“为什么临走前要到上海来?”
:“因为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在这个城市,想在这里向她告别。”
粉丝开始尖叫,是谁,她是谁?
:“她,她有着最美的笑容。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可是一直不敢告诉她,在她面前好自卑。这两年刊登在girl的漫画就是为她画的,她喜欢我画的漫画,她也喜欢看girl>杂志。”
有粉丝被感动得哭了起来。我的眼泪也一滴滴地掉下来。是的,木头就是林小北。林小北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像一个真正的王子。
要登机了,林小北向大家挥挥手走向安检口,在他最后一次向大家挥手致谢时,我举起手挥动着向林小北告别并绽放出被林小北称做可爱的清新的甜蜜的高贵的笑容。林小北愣了一下,四处张望,我知道他看到我的笑容了。我迅速闪在一个高大个子的男人身后。
我知道,那些走失在青春河流里的爱,丢了就是丢了,永远都无法再回头。
很快的,周围响起一片哭泣的声音,木头终于走了。我抱着彭晓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