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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冬天的天很灰很灰,灰得令人压抑,像十万天兵天将压境。
那个冬天的雪很轻很轻,轻得让人兴奋,似洒落一地的月光。
那个冬天的她很纯很纯,纯得让人心醉,像一坛尘封已久的花雕。
他们相识在雪花漫舞的季节里。
他来自于另一座城市,与她隔海相望。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她随他一起走进布鲁斯音乐茶座,品茶,赏曲;他陪她在海边漫步,听涛,观海。在扬扬洒洒的雪花中,对对海鸥翩翩起舞。一阵微风吹皱了平静的海面,后浪拥着前浪,缠绵着一路向前。她笑说两朵浪花是一对正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知心爱人;涨潮时,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她神色大变,忙说大海这个专制的家长棒打鸳鸯,要活活拆散这对神仙眷侣。他大笑,为她的风趣叫好,为她的文才叹服。
雪花落在她如缎的长发上,挂在她的睫毛上,她追逐着雪花,孩童般嬉笑着。他望着她,白皙的脸上满溢着笑。二人的目光定格在一雕塑前
“猜猜这座雕像的寓意何在?”她抿着嘴,眼镜后面透着狡黠的光。
“像一个手举红宝书的红卫兵!”他戏谑中又有些郑重其事。
“笨,我看它的寓意是一框而窥天下!”她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气。
“哈,我看是把这里喻为看世界的窗口!”他若有所思地说。
七天的行程很快结束,分别在即,她来为他送行。望着天上迅速游走的白云,他轻叹一口气。
“回去以后,如果我想你怎么办?”语气中略带一丝忧伤。
“守着娇妻爱子,想我才怪?”她不以为然地笑笑。
“信不信我会突然跑来看你?”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信你——才怪!”她故意拖着长长的声音,大笑,用一脸的阳光掩饰着排山倒海的离愁别绪。
日子像高速运转的车轮,带着期盼带着祝福带着灿烂,一刻不停地向前飞驶。
他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她喊他大笨熊,他呼她呆头鹅。
在那绵绵飞雪的冬季,在那山花烂漫的春季,她与他的情感在潜移默化着,但只是彼此淡淡地喜欢着彼此,保持着一种朦胧的距离,他们拥有独立的个人空间,不会纠缠于郎情妾意的儿女私情中。因为了解,因为喜欢,因为彼此的存在充实而快乐着,所以,日子是开心而释然的。
三月的天气,桃花柳绿,空中响起清脆的鸽哨,一只只风筝在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中悠然升空,他,就出生在这个盎然的季节。在那个飘着毛毛细雨的午后,她终于为他找到了满意的生日礼物,带着喜悦带着兴奋,在婉约的筝声中,她精心地包装着他的礼物,她用星星月亮组成一颗心形图案,意为星星对月亮的企盼。透过那颗亮晶晶红彤彤的心,她仿佛看到宝石蓝的天幕上,星星一闪一闪的,一如他望着她的那双眼睛,清澈,透明,荡漾着祝福,满溢着关爱。
她用他送的笔写上她的祝福:仰首是春,俯首是秋,愿所有的幸福都陪伴着你;月圆是诗,月缺是画,愿所有的快乐追随着你。愿我的祝福是璀璨的生日蜡烛,照亮你前行的路程!
细细地银线里传达着他磁性的声音:“好特别的生日礼物!我喜欢!”
她浅笑:“无他,惟技熟耳!”
他说:“好一个诗情画意的祝福,我喜欢!”
她说:“无他,真情使然!”
索然无味的办公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有他的日子,指尖弹奏出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有她的陪伴,枯燥的旅途生活变成一道道旖旎的风景。
时针与分针由锐角、钝角不停地变换着组合,日子伴着思念疯长。短信像冬日里飘落的雪花,带着清爽带着思念,穿越时空。她给他讲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他给她说蛙鸣湖畔的淡淡相思。
记不清从何时起,他的电话已寥若星辰,短信也如同月明的星河逐渐稀少。
她淡然一笑,对他,也许就应该像春日里刮过田野的那缕轻风,就像马路上明明灭灭的灯火,自自然然的,转过身,依然会从从容容地喜欢,从从容容地欣赏,不会带有任何冲动与偏执。
她想,他的避风港里肯定鸟语花香,歌舞升平,因为那里的春天更美,更灿烂。
花飞花谢,草长雁飞,时光在身后拖成两个长长的尾巴。
十一月中旬,衰草残茎,落叶飘零,凄厉的北风挟着海浪,疯狂地拍打着礁石,一只寒鸦孤单地栖立在光秃秃的枝头。
相识的第七百天,她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
后来的日子就像肃杀的冬。
瑟缩着,发抖着,继而凝固着。
再后来,他杳如黄鹤,她冷若冰雕。伫立在潮起潮落的海滩,一张张淡然的面孔,一艘艘静卧的游艇,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一场北国不期而至充满寒意的雪,隔着厚重的雪帘看一一掠过的风景,就像看曾经演过的那一幕一幕戏。
她的目光中有了些许呆滞,些许无奈,又夹杂着些许期盼。也许红颜遇上懂她的知己,就算瞬间也是美丽,就算生命剩下一秒,也在所不惜。
回眸,凄然一笑: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风已停,雪花无忧无虑地舞蹈着,她伸出手,试图挽留这些小精灵,雪花在她的掌心化成点点透明的水珠,继而无影无踪,留在心底的却是那份永远也蒸发不掉的记忆。
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低吟:
乌云飞,不等明,且看千山苍松独立。几度春秋,寒暑交替,时已变情难系,飘飞雪花几许,谁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