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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爱慕过西湖烟柳满堤的妩媚,我曾经迷恋过江南杏花春雨的缠绵,当从遥遥天堂一梦中醒来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身边凝烟沉碧的白洋淀,就在凝眸顾盼、波光流转之间,我这位北方的女子,成了她在水之湄的伊人。
北地西湖,是明代尹从教在白洋淀刻下的亭匾。其左启“水连九江堪拟碧波浮范艇”其右承“荷开十里无劳魂梦到苏堤”洋洋洒洒,意开云天。不说观景,只看此联,就足以让人心弛神醉了。
如果说西湖是人间美化的天堂,那么白洋淀就是不着雕痕的天然璞玉。从翠堤春晓步行街走过,浩瀚的白洋淀便突兀的在眼前展开,迎面扑来的是满眼的绿,平展展满淀滴翠的芦苇,清泠泠一线相承的碧水长天,还有绿云掩映的淀上人家,在这样一幅泼墨的中国画卷里,不知不觉的灵秀了千年百年。
从城市的高楼林立中走来,怎能不讶异于这样的优美,又怎能不沉溺于这样的优美呢。
史志记载:“鱼乐广闲,鸟慕静深,菰芦一碧,绕匝白练;中岸柳依风摇,分草翠汀花,菡雨忽滋香红,波涛吞乎日月,云雾变乎春秋;为三水汇渊之区,五龙游剧之地也。”历代皇家就曾在白洋淀留下了足迹。早有善睐民间山水的康熙和乾隆多次到白洋淀水围,留下了传承后世的佳话。金代皇帝金章宗率群臣和他的元妃李师儿在白洋淀月下赏荷,出一上联:“二人土上坐”群臣唏嘘,李师儿略思答曰:“一月日边明”金章宗称妙,更是宠爱有佳。为爱妃在城四周“广植荷花以壮景观”“绿杨罨画俯层城,翠隐珠楼宝镜莹。谁向前身问明月,最怜曾傍日边明”这是新安八景之一的“妃子妆台”至今还在白洋淀的接天莲叶中明眸善睐的妩媚着,引得过往的游客一睹为快。
哪里有青山秀水,哪里就有浪漫的文人云集。优美的风景吹动了诗人的灵感,诗人的句子灵动了山魂水魄。
芦花深处小舟横,长占烟波兴不穷。
卖酒旗摇青柳外,打渔人在白云中。
小杆钓破波心月,短笛吹清水面风。
时得鲜来沽酒醉,谁知天乐在雨翁。
明代刘恺羡煞白洋淀长沟钓叟。在水天之间,芦花深处,一叶小舟悠闲的泊着。钓得白洋鱼,借炊白洋水。品着鲜美的野味,沽酒船头,看鸟飞鱼跃、苇绿荷红,那份天人合一的佳境,怕只有淀上渔家才能享受的到。
有过现代生活的太多喧嚣和困扰,走进白洋淀,无疑是一种回归,一种心灵的回归。
走进淀上人家,才算真正到了白洋淀,才会真正体会到白洋淀的风情。蒹葭萋萋,水阔云低,隐隐黎舍,在水之沚。又岂止是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所能比拟的。
苇展千倾碧凝窗
荷开十里入帘香
绿水绕舍穿桥过
鸬鹚嬉戏鹤低翔
风从水面上吹来,不带一丝纤尘,裹着湿润的清清的荷香。岸上的树荫下,织席的妇女坐在地上,又薄又细的苇眉子娴熟灵巧的在她们的手中跳跃着,她们出生在荷花淀,从孙犁朴实的文字中走来。白洋淀的水滋养了孙犁的才情,孙犁的才情让白洋淀出了名。风雨飘摇的白洋水,在抗日的硝烟中,承载了多少愤慨的泪水。这位笔墨耕耘的老人,蘸着白洋生命之水,写出了情浓于水的篇篇华章。白洋淀的人民忘不了他,在他走后,依然选择了和白洋淀生活在一起,矗立在荷花淀畔,站成了淀上永远的风景。
应该说夏季是白洋淀最丰腴的季节。在水之涘,在水中沚,片片芦苇风簇浪涌,绿的那样浓郁,绿的那样伸展,连走过的风都被染绿了。在苇之湾,在苇之畔,片片野生红荷延绵连亘,朵朵娇娆、叶叶含香,伴着水面凉爽湿润的风沁入心脾,怎会不让人陶醉呢。夏季的雨总是来的那样淋漓,雨中的白洋淀更是多了几分朦胧和迷离。雨水丰盈了白洋淀的笑容,就在水天一色之间,或披蓑衣静坐船头,或擎伞踏桥赏荷,当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
我曾在风花雪月的大理勾留,我曾从温柔妩媚的西湖走过,但都不复忆起他们的容颜。而我的白洋淀,我曾无数次从她的怀里归来,却总是遗憾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去接近她,以何种情怀去感受她。我无意的选择了生活在她的身边,却舍不得轻易地去走近她。
最奢侈的是在黄昏的时候来到白洋淀。当游人退去,当喧闹归于平静,黄昏时的白洋淀是沉静的。坐在淀边的石阶上,把脚泡进水里,水温温的、柔柔的触摸着肌肤,脚下的鱼儿还在快乐地穿游着,背后是夕阳濡染的云天。此时,你可以想些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想。而我,总是不经意的想起余光中先生的诗句:“蝉声沉落,蛙声升起/一池的红莲如火焰/在雨中/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每朵莲都像你/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