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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
我愤懑，因为我
期盼，忧愁，失望
因为市政府强行命令我们的家立即拆迁
锅灶，碗盏，桌椅，床铺，还有
房梁上那一对亲如眷属的紫燕，和
院墙南边的老桂树，彻夜
看护着门庭，不能入眠
我的心，从此落下了
疼痛
当官的和房产商，语言一样炫丽
他们的
头
抬得很高
很高
晨昏，暮霭
狼烟重重，风不可挡
上帝紧锁着眉头，冷泪纵横
一只善良的小白鸽
目光空洞
故居，只剩下一地碎砖，几片残瓦
平静的日月阴霾四起，霎时塌陷
这征候，不由我做半分主
房价暴涨
与男人交谈，与
女人交谈
谈及房价暴涨，如
谈虎色变，谁也没有赏花问柳的情怀
一道百折的曲线，在所有人的胸口滑落
无论你
情愿不情愿
有人打翻了茶几上的咖啡，谁也没有顾及
售房小姐的一声妍笑，呛得
苍蝇呕吐
得意和恐怖
成了一个怪圈上的骨牌
如果我是火，我要摒足所有的痛苦
携住风暴腾腾地燃烧
我眼前的世道
容颜破碎，仿佛烟熏火燎
悲伤，不知所措，气吸十分沉闷
泪如豆瓣，摔碎在脚下，分不出东西
我，沉痛地呼喊
养育生灵的大地呵
你还深爱天下百姓吗
街头
阳光，涂抹着我们的城市
一个女孩从街头走来，踏着人的浪潮
嫩黄的纱裙衬着肚脐，胸膛，散发
长腿下的瘦影，切割着
上午的世界
路人张着嘴巴，没有措辞，好像
十字拖上晒着光脚丫
街边花坛里的小花，星星点点，淡香弥散
一群白色的蝴蝶，轻如雪片
这一次，佛徒们真的感到震动
虽去过天国，那不过是梦里残留的旧迹
唯有江南女孩，才有刻骨铭心的刺激
突然的认识，陆续解放了所有感觉
心海，兀自成潮
风习习，情思
袅袅娜娜
我的视线突破了远岸
血，环流在肋下，柔柔地
清淡
吝惜
我们在城北的花园里相遇
一次无准备的仪式
就此开始，如
蜜蜂
闯进了阳光
泪水，毫无主张，裹着火焰，悬在唇边
云，溯行在情感的一端
心如一朵茉莉
飘扬在浅蓝色的楼巷里，与血脉一起流动
一座卧在浪上的白桥，景色素洁
彼此的青春，瞬时
失守
风跪下来，握住街边的河湾
要听一支歌
你浅浅地一笑，好似池中泛起一幅水墨
不知去向
王大叔的小工厂
微风，阳光
一座小小的工厂
坐落在绕城公路之西，门朝正南
一蓬探出围墙的常青藤，四季都在舒舒卷卷
老式的机床，按照多年意愿雕塑着灵魂
构造日益成长的年月
精美的火花，驱散了筋骨里的风寒
汗渍，散发着清香，好像
生命在书写誓言
今与昔，同在门里门外旋动，每一道
线条，都是必走的路程
有一颗星星在渡海，那就是
王大叔，和
王大叔的小小工厂
在一份八边形的图纸上
撩开沧桑
借一杯烧酒的清香，朝着细细的晓月
出发
李老太太
淫雨霏霏
北风，吹往民生小巷的纵深
李老太太，在巷口扯住卖菜大嫂的衣袖
说大嫂多占了她的一分钱
大嫂无奈，脸红得像火烧云
李老太太非常激愤
那一分钱，就是
她的一粒咸盐，或者半滴酱油
像她骨髓里
挤出的血
那
一分钱
是她从政府领到的最低生活费的边线
大嫂尴尬如一枝茶花
李老太太狠狠瞪了大嫂一眼
不依不饶，拿过大嫂的两根葱，嘀嘀咕咕地
走了
小巷沉寂下来，雨中飘起了零碎的雪花
补鞋匠
临街，坐在人行道旁边
一只木匣，一把铁锤
依着一棵驼腰梧桐
补鞋匠老爷爷，顶着酷暑
穿着裤衩，着一件汗渍的老坎肩
他在等
他不知在等
谁
摩登小姐走来
非常惋惜，她的高跟鞋没有坏
麻雀
一声声啼鸣，节拍很干燥
一颗皱巴巴的廉价香烟
叼在老爷爷红溜溜的鼻尖下
有个男人坐下来，他脚上的胶底鞋
张着大口，冲着老爷爷坏坏地笑了又笑
老爷爷鼻尖下的廉价香烟，终于
被吸着
麻将室
心醉神迷，不见东风
要开牌，也
难
二万，五万，八万，彼此不靠
请检点一下你的喜乐，到底缺失了什么
也许，你的道德已经破产
窗口的夕照在问
今晚你回家吗
你的妻儿，抑或是父母，他们都在
等待
半夜，满城大风大雨
你可能是惊醒的鸟，在想一些事
这一刻，残疾的灵魂，只有靠理智去修复
明天，你能否跳出自己的阴影走进太阳
麻将室里飘着烟雾，如蛇撩动的舌信
在冰冷的墓窟里撩动
屋外，一片空域
那感觉，犹如
黑色的梦
岁月悠悠远远，不怕你无聊
只怕你不愿意反思
宾馆
某一日来
某一日又去
当躺下的身躯站起时
浊水淋湿了猩红的地毯，像
波澜起伏的大海，漂浮着流散的物体
灰白色的窗幔，裹着落霞，犹如
情感飘到了天尽头
一爿残月，浸不透黑暗，甚至
一个人的面孔
这一刻，所见，所想
都那样柔弱
空空的一个我，与猎手比
很瘦小
腥味的夜风，一阵阵，不能疗伤
寂寞重重，搁不下牵挂
远航的小舟，又添
几分孤独
红尘漠漠，谁能绕过这一场难免的愁绪
我卧进客房，心无度
雪，在街头飘落
我手持一本大书，在斑驳的窗口，看
雪花掠过街头纷纷飘落，一只鸟无所事事
花坛，楼宇，红灯，黄灯，绿灯，道路
众多的感觉，渐渐荒芜
时光埋葬过一打钢质的雄心，还有人在背诵
考市级官员必用的辞藻，这个冬季
是他第八次偷袭江湖
认真得就像清末戴着瓜皮帽的
贼眼小贡生
盛着龙井的茶杯，花纹上的那一只黑蛾
始终没有飞去
光秃秃的国槐树，枝干弯曲
为着一个浮躁的字眼
在风雪里轻轻地
轻轻地
念叨
一层落雪的冷
异化了我们的城市，和
这个傍晚
陆续发生的事件，让我感到生疏
我不愿重复，但我
在思考
抖抖索索的雪花，好像是
隔开我和我们城市的
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