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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北街集市。
人潮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把这个分岔口围得水泄不通。
人潮的正中央停着一辆大篷车,一个个浓妆艳抹的演员从大篷车的后厢出来。
走在前头的女子顶着秦腔扮相,蓄了一口气,嘴唇嘟起,再喷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熊熊火焰。
“哇……”围观人群纷纷鼓掌。
火球、火龙、翻身火……
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她身后是一个头顶大缸的瘦高男子,他脚下如同踩着风火轮一般踩着一辆独轮车。
他的身姿自由地随着独轮车腾挪,头上的大缸被顶得一跳一跳。
每次都像要砸下来,但他总能以诡异的姿势接住。
额头、下巴、脖子……
只要有一个接触面的地方,他都能接住大缸。
看得围观群众是啧啧称奇。
紧跟着的一个双手持剑的男子,大家都以为她是要表演吞剑,但迟迟未见他有动作。
大家等得不耐烦,议论纷纷。
“这什么嘛……”
“对啊,怎么都不动,拿着那把剑不吞干嘛?”
忽而,一双手搭在他身后,借力纵身一跃,一个纤瘦的女子站在他双手端着的剑上。
白皙的脚底正踩在剑刃上,看得观众们都倒抽一口冷气。
偏偏看了许久才发现她脚底根本没有血,就这么金鸡独立地踩在剑刃上,化着浓妆的面上始终带着微笑。
她手上挎着花篮,一把一把地朝着底下撒着玫瑰花瓣。
底下观众纷纷鼓掌,好一个天女散花。
随后从大篷车出来的,都是京城人少见的杂耍技能,细绳、长跷,甚至还有拉出一头猛虎的御兽。
最后一个走上街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扮相如同门神般威武,随后街尾依次走来五个男人,分别攀附着他的双脚、双手,踩着双肩,最后一个站在他的头上。
他就像是浑然不觉一般,扛着身上的罗汉阵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人群中纷纷有人鼓掌,“好一个叠罗汉。”
其中不乏尖叫声,大家都为他而喝彩。
罗汉阵在前头开路,其他杂耍艺人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表演。
最中间簇拥着的是大篷车。
一个少女露着白白的脚丫坐在车檐上,脚上还绑着金铃铛。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杂耍艺人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她。
扛着罗汉阵的大汉已经走了两三里路,看不出一点疲相。
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能走多远,人群跟着杂耍团不断地移动。
*
官差已经出动全城搜捕,誓要翻出隐藏在城中的神秘丧葬队伍。
柳明臣听闻北街集市出现了杂耍团,人潮聚集。
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以往从未出现过此等规模的杂耍团进京,本能地想要策马过去看看。
只是,他刚出大理寺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竟然是十三。
十三见到柳明臣,马上扑上去抓住他的裤腿,带着哭腔地喊道:
“姑爷,家里出事了。”
柳明臣心头一跳,难道是魏文熙在家中被劫?
“出什么事了?”
十三满脸慌乱:“徐姑姑,还有家里的护院们都,都……”
柳明臣没有催促,只是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帮他冷静下来。
十三很难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看到的情况。
早上柳音芝走了之后,徐嬷嬷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回房躺下。
后来,他去看望,发现徐嬷嬷发了高烧,眼底似是有一条条线虫在游走,耳朵里也有虫爬出来。
他害怕极了,想叫护院来喊大夫。
没想到护院们也都病倒了,基本上都浑身是虫,有的虫还从肚脐眼里钻出来,甚是骇人。
整个柳府除了他,所有人的身体里都长出了虫来。
他语无伦次地跟柳明臣描述着自己所见到的场景。
他浑身发抖,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害了癔症一般。
柳明臣没有打断他,只是适时发问。
十三说完之后,柳明臣想起了刘民所说的话,刘福贵死前也是发了高热,觉得自己眼睛里有虫子,还想把眼珠子抠出来。
结合如今家里的情况,他怀疑是柳音芝把滇西的线蛊给带了过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本人到底知不知情,只有找到她本人才知道。
柳明臣最后问十三:“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
十三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柳明臣:“你们当中谁跟柳音芝接触过?”
十三认真回忆:“我、徐姑姑、还有两个护院。”
柳明臣再次向他确认:“家里现在出现情况的是徐姨和其他所有护院,对吗?”
十三:“是的,可是我怎么……”
柳明臣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不过如果接触就会感染的话,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没有感染。
那就是接触过刘福贵的刘民。
据他所说,他还给刘福贵收了尸。
但是柳明臣看他是一点症状都没有,还觉得是刘福贵失心疯。
刘民与十三的共同点是什么?
他仔细回忆了一通,忽然想起刘民左腿有些跛、双手有老茧、王寡妇说自从他回来都是老刘接济……
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他忽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这个刘民有没有可能是在塞北战役中受伤退役的士兵?
若是如此,他跟十三之间真的有共同点。
那就是军师沈棋给塞北遗孤和退役士兵所赠的丹朱。
莫非这丹朱能抵御线蛊?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柳音芝,防止这线蛊再蔓延。
他刚把十三抱上马匹,又被人拦在了马车。
这回竟然是方俏梅和柳劲。
方俏梅抱着晕厥过去的柳音芝拦在了柳明臣的马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你个狼心狗肺的人,音芝不过是去找你讨个公道,你竟然给她下毒,她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呢?你都没有心的吗?”
以往躲在方俏梅后面的柳劲,如今看来瘦得皮包骨头,但是他为了女儿也站了出来:
“臣啊,你让人打她骂她,还赶她出来就算了,为什么要下毒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
柳明臣看着昏迷的柳音芝,若是中了线蛊,只怕还要不断感染。
柳明臣开口催促他们:“你们先把人放下。”
方俏梅红着眼哭喊道:“放什么放?她都这样了,你还想害她吗?京城是有王法的。我们今天就算死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柳明臣深吸一口气,上前掀了掀柳音芝的眼皮。
只这一下,大家都看到了把瞳孔上被红色的线虫盘踞着。
方俏梅尖叫一声,松开了手,指着柳明臣,颤抖着声音:
“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柳明臣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行车马赶来,骆公公翻身下马宣读圣旨:
“大理寺卿柳明臣接旨。”
柳明臣拱手行礼:“臣在。”
骆公公提高声音:“皇上有命,翰林院画师柳音芝谋害长公主一事属实,命你将其抓拿归案,严审主犯。”
柳明臣恭敬领旨:“臣接旨。”
骆公公读完圣旨,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这不就是柳音芝嘛?
这真是奇怪,怎么人就在大理寺门外?莫非是来投案的?
方俏梅和柳劲听闻柳音芝被安了谋害长公主的罪名,急着要上前问清楚。
柳明臣担心他们也已被感染,隔开他们,上前对骆公公说道:
“骆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