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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宓虽是早知道宋千红聪慧得很,却也没想到对方竟能这么迅速的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块儿。
要不怎么有句俗话说得好,叫“宁愿跟聪明人打场架,也不跟糊涂人说句话”,宋千红这般机灵,倒是省去她的很多铺垫了。
韩宓也便索性再不瞒着,便将李知府那厢曾经接到一份状纸,那状纸又是状告她父亲的话说了,又笑着开解宋千红道,你也不用为此担忧,庄世子已经派人将此事了结了。
“那位李大人又不是傻子,他既知道断案判案需要证据,庄世子派去的人又是有理有据的,他怎会因为一个诬告便与我父亲为难?”
“想必李大人也是因此才得知我父亲与庄侯爷做了儿女亲家,便想叫李太太跟各家女眷走动走动,毕竟将来都是亲戚不是?”
宋千红亦是没想到,她不过是随便揣摩了一番,竟然还真被她猜着了李太太要去她家拜访的缘故。
她就说么,宓姐儿过去和庄世子感情再好,两人如今到底都大了,哪里就到了没时没晌都要见面的份儿上,一旦见面见得频繁,必是出了什么事!
她便也不管韩宓如何安抚她,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要知道她将来嫁给庄岱后,庄家老二房还要靠着温靖侯府生存呢。
若李知府一直都是个懂事的,也将庄家老二房这门姻亲放在眼里,更不曾想打压宓姐儿她爹,当初又何必接下那个诬告状子?
如今这位知府大人将事情搞砸了,又想起老二房这门姻亲了,便上赶着来求她宋千红去说情了?
这李大人还真将他自己当成庄岱的亲娘舅了!
只是宋千红到底也明白,女人间的交往走动多半就是这样,哪里真有不用操心男爷们儿、只顾得自己应酬享乐那么美的好事儿。
她虽是还未嫁给庄岱,到底已经是他未婚妻,老二房现如今又没个女主人在,他的亲戚如今找上门来了,她还真能给人家甩脸子看?
再说这不是为了宓姐儿的父亲么?
既是宓姐儿的父亲被人诬告了一回,又险些因此被李知府整治了,单只看宓姐儿的面子上,这个和事老儿她还真得好好做。
宋千红这才露出笑脸道,既是如此,这位李太太我便不妨见见。
“若她真是摆出一副诚心与你我交好的模样儿来,又能替李知府做这个主,那李家保证从此不再与你们老爷为难,倒也是件天大的好事。”
这之后也就是几天后的休沐日,女孩儿们既不用来汀兰馆上学,宋千红便提前一日请宋太太给李知府太太回了话,请李太太在休沐日这一天来宋宅做客。
李知府本就算不得高官,李太太又懂得这一行的深浅,也便并不曾大张旗鼓,就在这一早轻车简行来了宋家,大半日的宾主相处也算是相谈甚欢。
只是宋千红最终也不曾正面答应李太太的恳求,说是下一个休沐日必会携韩宓前往李府做客,说辞便是她做不得这个主,她得先与韩宓商量商量再说。
“李太太您也知道,韩太太如今有了身孕,韩大姑娘如今可是韩家后宅的当家人呢,万一她腾不出空闲来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李太太连连笑着点头,直说她明白:“若是我那几个小魔王能有韩大姑娘和红姐儿一半儿的能干,我也得多念几声阿弥陀佛呢。”
第二日宋千红便将这一次应酬的经过全跟韩宓讲了,又笑道那位李知府仿佛是个惧内的:“……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用担忧这李家出尔反尔了。”
宋千红的意思便是李太太既是个能做主的,又已经清清楚楚表达了与韩家交好的意愿,想来也不止是那份状纸,今后韩云枫也不用再怕李知府给他小鞋穿。
韩宓难免对宋千红连声道起谢来,待宋千红笑骂她太见外、方才闭了嘴,心中却早已有了决断。
等到中午下了课后,她就与前来给她送菜的庄岩商量道,既是李知府如此识趣,我们不妨如此这般……
庄岩闻言便有几分惊讶——宓妹妹竟然还懂反间计?
韩宓咯咯笑:“这不都是小时候岩哥哥给我讲的,你还怕我听不明白,又特地将先生给你画的图册拿来给我瞧了半天?”
再说就在不久以前,庄岩不还给孙连堂与卫木匠使了一出儿反间计么,这一切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庄岩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倒是还记得这事儿,可我以为我只是给宓妹妹讲了些小故事呢,那图画又好看得紧,这才拿来跟你一起看了一下午。”
那时的他根本就是学了什么都急于跟她分享,有好玩的好吃的也想跟她分享,再换她开心一笑罢了。
他哪里知道不过是些小故事,那时候她年纪又小,她却一直都记在心里了,如今还如此熟练的拿起来就能用?
韩宓见状越发笑逐颜开,心头却忍不住叹气道,若是她当年真将这三十六计的故事牢牢记住了,她又哪里会白白浪费那一世。
她就一边笑着一边颇为撒娇的催促着问道,岩哥哥倒是快告诉我呀,这一出反间计到底使得使不得?
庄岩笑着将手一挥:“既是有勇有谋的韩将军发了话,此计当然使得!”
只是这一计又该由谁对李逢春出手呢?不如还是由他给宓妹妹做先锋吧……
谁知韩宓却摇起头来,直道还不到岩哥哥出手的时候:“那位李太太不是请千红姐姐替她邀请我去李府做客么,不如等我探探虚实再定也不迟。”
那位李知府既是才见了庄岩派去的人,便直呼大水冲了龙王庙,她当然明白庄岩出手更能保证一个好结果,这结果还会来得更快。
可庄岩到底是温靖侯世子,身份地位都在这里摆着呢,谁知道那李逢春只是看上了温靖侯府这棵大树,还是另有其他企图?
若李家只是明白温靖侯府与秦阁老府上相提并论起来,还是温靖侯府更值得依靠,哪怕李家敢于张口就跟与温靖侯府要官要钱,这也就罢了。
万一那李家却是个墙头草,不定哪一天又摇摆到秦阁老那一头儿去了,这反间计岂不倒被对方用了去!
庄岩一听倒也是这个理儿——这世上并不乏一心图谋钱权的主儿,这些都好满足,这样的人自家也敢用,譬如肃宁伯府那几位庶出少爷。
怕只怕对方图谋了钱权还不够,反手又想图谋更大,为此再卖了旧主的也不在少数,那便真是被反噬了,譬如他那位表伯父戴大人。
他就微笑着答应了她,说是那就等下个休沐日由你先去探探虚实也罢:“不怕李家张口便提条件,怕的就是他们不提。”
“若是宓妹妹先提出了我们这一边对李知府的要求,说是叫他在秦阁老与我们这一方之间做反间,他答应还则罢了,不答应岂不就是他没有诚意,那所谓的不再与表姨夫作对也只是说说而已?”
韩宓点头道她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上等我到了李府,我便长驱直入与李太太谈一谈。”
“我就不信岱大哥的母亲都没了这么久,李知府却还是个念旧情的,只看在与温靖侯府这么一点拐弯姻亲的面子上,便愿意放过我父亲这个对他有威胁的下属。”
“他想要投靠温靖侯府可以,最好早些将条件提出来,哪怕他只是为了寻个靠山都可以,否则这门亲戚不认也罢,谁也不在乎对手再多他一个。”
既是庄岱的母亲已经去世七八年了,庄岱的外祖父外祖母也早作了古,唯一一位舅舅也早就外放在西北做县令,那李逢春必也知道李氏一族与庄家的走动只在年节,等闲再不会有更深交往。
那么李逢春早几年并未靠着这个姻亲关系贴到温靖侯府来,若不是他面皮薄,情知这样的姻亲关系不够过硬,便是他另有靠山,这靠山说不准还是温靖侯府的对头。
因此上她若是真叫庄岩亲自出马,谁知道会不会直接跌进谁的陷阱?
譬如何止是被李知府拿了告她父亲的状纸,还能再叫人攻讦温靖侯教子无方,以权势纵子压人,无视大秦律法?
而若是换她出面就不一样了,她只是个女孩儿家不是么?
她再与庄岩定了婚事,她也只是为了自家父亲求到李知府家去的,她说的话还能当得真,做得了呈堂证供?
她就不信有那不要脸的御史言官放着诸多大事不管,却偏要拿她一个女孩儿家的话柄攻讦人的!
其实韩宓本不愿意这般多疑。
单说前世她娘死后,她要不是也突然多疑起来,她又哪里会抛弃庄岩远嫁天津卫?
因此上哪怕她后来在金家那般艰难,她也尽量改了这等性子。
她着实不想叫自己一辈子都做这样一个人,任谁在她眼里都不可靠不可信,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一定连自己都会厌烦自己。
可谁叫眼下的情势不同了,她已经知道前世所有的悲剧都是秦阁老那一派造成的?
那她若不遇事便往深处想想,尽可量将一切后果都想到了,再将一切应对法子都想好了,难不成就等着重蹈覆辙,再叫那秦老匹夫将温靖侯父子都害了去?!